第4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嫦娥苏轼 本章:第41章

    她拥着湖水的涟漪,静静望着李十一:“是因为我。”

    我叫烛九阴。

    ——钟山之神,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掌春秋,司时辰。

    钟山大极了,我也大极了,我时常以原形之身,躺在起伏的山脉上,寂遥遥地望着人间。

    我呼出的气息是钟山的云朵,梦呓的唾液是凝聚的湖泊,我闭眼,钟山便陷入黑暗,睁眼又是一个白天。

    我在这万兽聚集的山头沉睡了许多年,后来,我化作人形,下山入凡尘。

    我听了唐宋的说书,吃了元明的陈酒,走过五胡乱华时的白骨坑,坐过阿房宫最高的檐牙。

    我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拿捏过形形色色的欲望。

    一九一二年,隆裕太后逊位诏书见报的那日,我入了泰山府。

    缘故是因我接到雨师妾的信,说朱厌被泰山府判转世为家猪。

    朱厌是顶乖巧的一只异兽,白首赤足,肖似猿猴,自小便长在钟山里,只是略皮了些,好去人间的林子里玩耍。

    乾隆年间我便失了它的踪迹,据闻是被人诛杀魂归泰山,因着活得过久,前尘纷杂,细审一二百年,这才结了案。

    泰山府冷清得很,连茶肆也开得有一日没一日,偏偏按着《清明上河图》的模样修葺了汴河两岸的街道,密集的商铺关了一半,桥上的鸦雀打着盹儿,枣红马同老黄牛百无聊赖地对望寒暄,穿了龙袍也偷不来半点汴梁大道的车水马龙繁花似锦。

    俩字儿:做作。

    比这假市集更做作的是桥上走来的人,她青天白日地拎着一盏玻璃罩的长明灯,落雪似的交领长裙自石阶上拂过,乌发梳了个家常的发髻,颈边一粒朱砂似的红痣。

    这便是令蘅。

    这便是天上地下拿腔作调头一位的妖女令蘅。

    我坐在茶肆边上,往后一躺,拎着膝盖将腿摆到桌上,交叉着晃了晃。这个动作是我自爷们儿身上习来的,唬一唬鬼应很是够用。

    那时我嫌弃鞑子的衣裳难看,正穿着一身晚唐时绛红色的公子服,头发松松束了一半,我瞧着她略带诧异的神色,心知她将我当作了登徒子。

    其实我来寻她,还为着一桩公案。

    听闻三百年前府君令蘅眼馋地藏王的谛听,想要寻一小宠,天上地下挑了一遍,只说烛龙尚可。

    尚、可。

    我压下心头火,只一事归一事,同她细细辩了一回朱厌的去路。

    她生得面目可憎,讲话倒是很动听,你可曾听过雪化时窸窸窣窣砸在心上的声音,便是那一种。

    她同我说,朱厌乃凶兽,主兵燹,见则有兵,有兴战之过,应沦为牲畜,任人宰割三世。

    我答生来如此,何过之有,凡人生要吃喝,食鸡捕兔,难道也是罪过么?

    她又道,朱厌令帝王生征战之心,帝辛东征,玄宗西伐,蒙古国无度拓疆,硝烟纷飞,民不聊生。

    我笑问,帝王本心,怎能归罪外物,若皆是朱厌撺掇之过,守成之主是为何?怀柔之主又为何?

    康熙年后,朱厌伏诛,再无征战,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呢?外敌难御,百年耻辱,内有割据,四分五裂,又该是谁之过?

    她显见说不过我,只淡淡道,旁人有因,朱厌未必无过,判令已下,无需再言。

    说话时她蹙了蹙眉头,像是疲乏得很了,越过我便要往去处去。

    我伸手拦她,这便与她动了手。

    我与她自黎明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黎明,打得地上经过的游魂皆抬头往上看,打得那唤作阎浮提的丫头要调魂策军,令蘅却提着灯往后一退,道:不必。

    不、必。

    这是她第三回

    冒犯我。

    那始终未放下的灯,也勉强算半回。

    我擅御时,便捏了个控时诀划出一圈昼夜无序的结界,同她在里头打了个难舍难分。自民国打回先秦,又自战国打至晚清,硬生生打足了几百上千年,筋疲力尽地落了地,跌进目瞪口呆的游魂堆里,正经的时辰才过了三日。

    令蘅落在桥上,仍旧是裙摆蹁跹的一朵白玉兰,手里的灯摇摇晃晃,始终未灭。

    我望着她只散了一点的发髻,决意智取。

    她不赶我,我便在泰山府住了下来,整日里跟着她,留心她的破绽。

    我瞧见了她许许多多的破绽,其中最大的一样,唤作孤独。

    她不爱饮茶,只喝温水,不爱颜色,只穿白衣。偶然凌晨时处理完公务,她会拎着那盏孤零零的灯,在黄泉边上瞧一眼浑浑噩噩的魂魄,看一眼漫天的星辰,而后沿着假汴河桥回殿。

    我遇见她的那日,她便是熬了一整夜。

    我趴在初见的茶肆栏杆上,看看百无聊赖的枣红马,看看低头桥上过的她。

    我发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怔。

    以至于混进泰山府的横公鱼唤我时,我活生生吓了一跳。

    她见我为令蘅一事忧心,便给我献宝似的出了主意,说是任什么法子,皆不如色诱。若打死她,还有新的府君,可若同她相好了,不单能差遣她,还能将泰山府陪嫁来,往后咱们钟山的小兽,再不能被安排家猪的命格。

    人间情事我见得许多,最易使人疯癫,言之有理。

    何况,我打不死她。

    于是我接过横公鱼呈上的生情露,正正经经给令蘅写了一封冰释前嫌的拜帖。而后我备了一壶酒,将那生情露倒至酒壶里头,晃了晃,拎回宅子里,再满上两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怕我做戏做得不好,只能自己与她同饮。

    后来……后来,我忘了。

    只依稀记得那日她风尘仆仆地来,我隔着桌上的烛火头一回叫了她的名字,我叫她令蘅。

    再见到她时,也是在一个夜晚,我隔着复燃的万家灯火第二回

    叫她的名字,我叫她十一。

    我是烛九阴,她是令蘅。

    我和她的起点被遗忘,终点是未知。

    作者有话说:

    1.《山海经.大荒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2.《山海经》:钟山之神,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3.朱厌也出自《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第86章

    十夜长亭九梦君(十一)

    惴惴不安的夜露自枝头滴下三滴,睡鱼的摆子摇晃五回,宋十九走了七步,同李十一只剩半个影子的距离,却仍未听到她的否认。

    她的全盘托付,满心喜欢,她的青梅,她的竹马,她所有拥吻山河的肖想,和她所有步履蹒跚的回忆,此刻站在凉如珠翠的夜幕里,没有底气否认自己在防备她。

    宋十九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十一,眼皮子一跳,又是一跳。她终于明白,从前看着她时,那种广袤无垠的空旷感究竟是什么,是因为她同李十一都活得太久了,一旦那些纷至沓来的回忆填满思绪,自己同她这数月来的相处和喜欢便被拉得十分薄弱,像一块愈抻愈长的面皮,她能清楚地看见中央部分渐渐透明,不大均匀地绷着不堪一击的纤维,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往两边拉的手。

    什么叫无力感,恐惧而不得不恐惧,这便是无力感。

    她低下头,又抬起来,同眼光一齐扑到李十一面上的是一道凌厉的疾风,耳边响起鸟翅惊惶的扑棱声,同阿音急促的惊呼声,李十一落了落睫毛,宋十九张开的右手停在她鼻尖前方一寸处。

    手心里是游动的杀气,在她修长白嫩的指头间横冲直撞,仿佛只消她轻轻合拢五指,便能将如今尚未觉醒的眼前人捏个粉碎,李十一却只清淡地抿了抿嘴,眼神透过指缝的微光,温柔地对上呼吸一起一伏的宋十九。

    狌狌缩着下巴将捂眼的手挪开,见九大人偏了偏脸,将眼光一寸寸下移,最后停在李十一垂下的左手边。

    那只手仍旧风轻云淡地架着一杆铜烟管儿,手腕蓄着力,将阿罗探出的右手硬生生挡住。

    可究竟是晚了一些。一柄伞在宋十九头顶旋开,如昙花徐徐绽放的冠冕。

    宋十九抬头望着本该在阿罗手里的提灯,伞下清辉落得好看极了,似飞舞的流萤,落在她深黑的瞳孔里,为她点上漂亮的灯盏。

    灯入人眼,命绝黄泉。原来这便是提灯。

    她静静地看着,而后将手收回来,落寞地抿了抿唇角,随即转头离开。

    阿音动了动鞋跟儿,想要上去追她,却见李十一垂眼望着地面,胸腔空了一块似的一缩。

    李十一太了解宋十九,她是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伶俐姑娘,若是她舍不得自己,转身时便会稍稍停顿半个侧脸,睫毛欲拒还迎地一颠,将追逐的余地留给李十一。可这一回她没有。

    方才李十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未捕捉到一秒钟的迟疑。

    那便意味着,她不想要李十一追上去。

    李十一叹一口气,食指一勾将烟管旋回来,握在手心里,而后看一眼提灯,再将眸子对上阿罗。

    阿罗扬手将提灯收回来,勾着脖颈细细捋着伞边儿,捋了几下,她才开口,低声说:“我不该出手,可是……”

    “我因她失去过你一回。”

    她从未告诉过李十一自己是如何怀揣着希望找了她一回又一回,甚至连这句话也未染上多余的情绪,平铺直叙得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格外好。

    李十一却蓦地想起阿罗那日久候阿音,无助至极时,缩在椅子里叫的那一声阿蘅。

    李十一默了默,正要启唇,却听周围一个莺啼似的女声响起来:“才不是因为大人!”

    声音空灵得不似人间,仿佛自波纹里荡出来的。众人一愣,环顾一周却未见人影,只见狌狌炯炯有神地盯着平静的湖面。

    于是几人将目光聚焦在岸边,不多时果然有涟漪泛起,一条巴掌大的鱼儿自湖水里一跳,又极快地钻回去。

    那鱼浑身金黄,头部发红,身子鼓囊囊的,似一个小巧精致的绣球儿。

    “横公鱼?”阿罗奇道。

    横公鱼李十一在《神异经》里读过,钟山异兽,长在冰川之中,鱼鳞坚硬无比,刀枪不入。白日为鱼身,夜晚可化人形,平生最惧乌梅,若以乌梅入水煮之,顷刻便化。

    横公鱼听得阎罗大人唤它,又蹦跶两下,打了个摆子算招呼过了,随即沉入水内咕噜噜吐着泡。水泡愈来愈小,未几便消失不见。又等了再十余秒,临近岸边的水面上无风起了小浪,而后聚集一层薄薄的山雾,水意飘散开来,潜入众人的呼吸和毛孔中,似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

    雾里点了几盏明明灭灭的灯,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缓慢游移,近了些,再近些,才瞧见了那灯盏周遭凹凸不平的皮肤。

    那哪里是什么灯盏,分明是几条团聚的鳄鱼,睁着铜铃大的眼,幽森森地望着岸边。

    骇人的光亮中,湖面浅浅荡起来,自水里走出一位赤身裸体的姑娘,漆黑的长发裹住妙曼的身体,似携了几条长长的海藻,她拨开水雾,湿漉漉地站着,竟半点不哆嗦。

    倒是阿音替她打了个哆嗦。

    一时几人相顾无言,阿音到底反应快,三两步上前,背身隔绝住阿罗的视线,又抬手将自己的大衣解了,上前裹住她,一面将扣子扣严实了,一面问她:“方才是你出的声儿?”

    阿罗任她一袭动作做完,回到自己身边,才将自己的斗篷拆下来,给阿音披上。

    横公鱼被阿音的衣裳捆得严严实实,好容易才挣扎着将手伸进袖子里,一面穿一面说:“是,我是阿鱼。”

    脆生生的小姑娘,说话时摇头晃脑的,两根头发耷拉下来,似长长的鱼须。

    她是因九大人回归,感知气息的波动才游来的,一来却发现令蘅同阎浮提在此处,吓得不敢吱声,眼瞧着阎浮提口口声声怨九大人,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当年那桩公案,我再清楚不过。”

    她盘腿在湖边坐下,伸手拍了拍最近的一只鳄鱼脑袋,仿佛拍了个惊堂木,要将那评书细细说来。

    李十一看一眼宋十九消失的方向,按捺住隐隐不安的思绪,决意理智先行,先听原由。

    阿鱼长得稚嫩,说话倒是十分老道,三言两语便将泰山府朱厌一事讲了明白,李十一睁了睁眼,脑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派嚣张的宋十九,束起的长发在脑后晃啊晃,交叉的脚尖儿也晃啊晃,李十一的眉尾好似也不动声色地晃了晃。

    她的面色终于在横公鱼讲到“色诱”时有了破绽,阿音怔怔地放下握着绢子的手,阿罗亦怔怔地在提灯上将食指一扣。

    阿鱼道:“那日大人决意色诱,我唯恐自个儿的主意出了岔子,便暗暗潜伏在宅子的池塘里,以防生乱。”

    “生乱?”阿音插嘴。

    阿鱼点头:“咱们大人,有个短处。喝多了便轻狂,一轻狂便忘。”

    阿音“嘶”一声,却听得耳旁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嗯?”阿音同阿罗转头,狐疑地望着李十一若有所思的脸。

    李十一回过神来,瞥二人一眼,忽然问阿鱼:“你怎知?”

    阿鱼正色道:“钟山人尽皆知,说是大人还是奶龙时,饮多了琼浆玉露,拽着雨大人的袖子喊娘。”

    原是这个轻狂,阿音甩了甩绢子,暗咳嗽两声,对阿鱼点头:“你继续说。”

    “哪成想,果真是出了岔子。”阿鱼又拍一把鳄鱼头,“那令蘅……大人饮过酒,却皱眉说一声不对,疑心九大人做手脚,二人言语不合,又打了起来。”

    “两位大人昏昏沉沉,打一招停一招,直追到了奈何桥边,九大人一个踉跄要跌倒,令蘅大人伸手拉了一把,却见九大人慌乱中两手一推,不当心把令蘅大人推入了轮回道。”

    “九大人推令蘅大人时,手上正捏着时辰诀,于是乎活生生将令蘅大人顺着轮回道往前推了数十年。而后大人重心不稳,自个儿也栽了下去。”

    “那是……”

    “一九二四年,冬。”

    “大人在泰山府住的第十二年。”

    众人沉默,李十一脑中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倒放,自坐在书桌上勾着高跟鞋的笑,至院儿里牵着裙摆笨拙学的第一支舞,到山神庙前吹的第一曲横笛,最终落到开棺后婴孩打的第一个小小的嗝。

    原来如此。

    她将自己的双臂圈住,好似圈住了所有缠缠绕绕的缘分,上下抚了抚,才又抬头问横公鱼:“那生情露乃生情之用,怎会令人浑浑噩噩,记忆尽失?”

    横公鱼也不解,头摇得同拨浪鼓似的,李十一正思索,却听旁边迟疑的一句:“是我。”

    阿罗茫然地睁着眼,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她咽了咽喉头,轻柔却艰难地将情由空缺的一块补充完整。

    “那时烛九阴在泰山府住得过久,又三五时找阿蘅打架,我便与五钱商议,如何能送走她。”

    “五钱替我在孟婆处要了孟婆汤,说诱她喝下,待她前尘尽忘时,再将她哄走。”她顿了顿,添一句,“为保万无一失,还特意要了最浓稠的老汤底。”

    她颇有些说不下去,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尴尴尬尬地瞧了李十一一眼,才又道:“那日我见她坐在茶肆,对着桌上一瓶新买的花露,左瞧右瞧十分喜欢的模样。便于阿蘅经过,她趴栏杆上瞧的时候,差人去将那花露换了。”

    “换作了……”

    “孟婆汤。”

    作者有话说:

    横公鱼出自《神异经》。

    第87章

    十夜长亭九梦君(十二)

    阿音原本以为李十一总算要慌一把,但李十一究竟是不如她的意,只平静地听完横公鱼同阿罗的讲述,将烟杆子收好,手套摘下来,想了想再将一把将松松的辫子拆了,她耷拉着视线,五指插进发缝中央,将散落的头发捋到后头,木着脸安静地呼吸了两回,随后才起身,一如往常下山回家。

    巷子昏黄的夜灯将人的影子拉得极长,隔壁门口的阿黄打着酣甜的小鼾,若不是李十一的影子只有一个,那十分称得上是一个美好的暖冬。

    李十一不发一言,推门入内,径直往楼上去。阿音抱着双臂斜倚在门边儿,撑着沉甸甸的眼皮子,听见上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竟有心思洗澡。阿音向阿罗扬了扬眉,嘴里难以置信地“啧”一声。

    阿罗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地扫一眼楼梯,又神思倦倦地低了头。

    阿音道:“睡不着,耍牌么?”

    阿罗瞄一眼阿音眉心紧拧的沟壑,心知她其实担心宋十九极了。但阿音不大敢提议什么,怕李十一伤心,又怕阿罗自责。

    因此她想熬上一会子,小十九没去处,也没带什么换洗的衣裳,兴许后半夜便回来了。

    她总是愿意将宋十九当个普通姑娘,也不高兴去想身为钟山之神的九大人究竟会不会为换洗衣裳这样的小事发愁。

    阿罗又望一眼黑黢黢的楼道,同阿音坐到了牌桌子上。

    人是坐了下来,却没什么玩耍的兴致,阿音支着脸颊横着手臂,捉了一方牌在手里磨磨蹭蹭地转,眼神自煤油灯上飘过去,静静望一会窗外,又飘回来继续望着油灯。

    灯花刺啦爆了一下,将她模模糊糊的视线晃清醒了,她晃晃脑袋站起身来,对阿罗道:“剪子搁在哪里?我绞一绞烛芯。”

    楼梯旁传来一把男声:“小几下头,针线篓子里。”

    阿音看向五钱:“你这便起了?”

    五钱颔首:“寅时中了。”

    阿音晕晕乎乎望一眼窗外,天果真隐隐亮堂起来,屋子里的炭盆烧得旺,窗户内层结了一层水雾堆的白霜。她拿了剪子回身抹一把白霜,动了动唇线,却未想好说什么。

    楼梯咯吱作响,她愣愣地转头,见是李十一。

    李十一换了一身家常的袍子,未干透的头发搭在一边,眉目似被结出的霜露覆盖过,隐隐透着苍白。她一面整着袖子,一面朝牌桌子处走来,瞧一眼,问:“耍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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