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嫦娥苏轼 本章:第32章

    “广东话,火锅。”李十一靠在楼梯边,将便条递回给五钱。

    宋十九点头,往厨房去:“阿音是广东人么?时常听她讲广东话。“

    李十一顿了顿,只道:“不是。”

    余光不大明显地落到阿罗处,阿罗翻书的动作停下来,左手捏着封皮,右手在扉页边轻轻一敲。

    辰光在错落有致的山城里妆点得十分矛盾,光线被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一挡,迂迂回回的仿佛有几分婉约,可未有阻碍的地方,却照耀得直白又坦荡,现出几分豪爽和热情。

    不过才住了一日,便有昨儿打过照面的邻里给拎着小钱包的阿音打招呼,心知她是北边儿来的,便操着不大像样的官话问她:“幺妹儿,起恁早哇?”

    阿音不晓得怎么姑奶奶至了西南便成了幺妹儿,也不晓得跟涂老幺有没有什么干系,但她也不大想计较,利着嗓子寒暄两回,仍旧是悠着小钱包,荡着水蛇腰往前走。

    她原本并不是勤劳的姑娘,可昨儿个一瞧见这石板路,便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忆,还有悬而未决的预感。

    预感在听见身后人迟疑的“阿音”二字时终于成了型。

    阿音回头,见是一个不大高的男人,短头发很是精神,浅色西装材质尚可,下摆同袖口有些皱,倒不妨碍观瞻,五官平平无奇,一双眼倒是顶好看的,睫毛长极了,漂亮得不该长在男人脸上。

    阿音心头一拧,拧上了眉头,问他:“您是——”

    若是从前,她必定立马堆了笑,甭管认得不认得,上去便是一声爷,但她望着这人激动得略微颤抖的手指,同上下滑动的喉结,以及眼里隐约的亮光,总觉得他不是。

    不应当是恩客。

    那人听见她的话,眼神落寞地黯下来,吹熄了油灯似的。阿音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一句话便梗在了胸腔。

    她伸出手,握着绢子在空气中点了点,又收回来抵着下唇,疑道:“是你?你是——”

    瞳孔里的油灯又亮了起来,那人上前三两步说:“是,是。我呀,阿平!”

    阿音琢磨了好一会子,才应道:“阿平?”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是有这么个阿平,从前同师父在南边儿时,他便住隔壁,广东仔,因说着一口鸟语总被几个坏小子欺负,阿音瞧不过眼,替他拿石头砸了几回。

    阿音性子泼辣,又是个学本事的,小子们不敢大小声,便一窝蜂散了。

    从此这个阿平便跟上了她。

    阿音喜上眉梢:“这也许多年了不是?你怎么样,好不好?”

    “好,好。”阿平低下头,扫一眼沾了些灰的脚头,这许多年他伶牙俐齿了许多,讲话也不大带广东口音了,可见着阿音,仍旧只有颠三倒四的一两个字。

    “你呢,好是不好?”他将西装下摆抻了抻,努力遮掩一些局促。原本以为自己活得足够好,但见着阿音精致的旗袍,分毫不乱的鬓发,妖冶的红唇同白皙的脸颊,忽然发觉十来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有的人仰视了,便是要仰视一辈子的。

    “我呀,”阿音淡淡笑了笑,嘴角两边堆出小小的括弧,“好,也不好。”

    人生四大乐事之一是他乡遇故知,然而在许多时候,久别重逢四个字,逢的并不是面前的旧识,而是被扔在记忆深处的自己。它将那人猝不及防地带到你面前,令你审视许多年的时光,借旁人的口问你一句——你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答案通常是怅惘而迷茫的。若说不好,对不住春风得意的脸,若说好,对不住千帆过尽的心。

    于是阿音便只挽了挽耳发,将故事藏在“好”与“不好”的停顿里。

    所幸阿平也并未追问,全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将方才买的甜饼塞到阿音手里,又细细问了她住在何处,将她送了回去。

    阿音并未推拒什么,只到了巷口止住了步子,同他客气地道了别,又悠着钱包回了住处。

    老旧的木门推开,迎接她的是阿罗的目光。阿罗搬了个矮凳,坐在院子里择菜,见阿音回来了,也没有别的话说,只将头低下去,不紧不慢地做手上的动作。

    阿音靠在门边儿看她,手上的钱包叩在大腿上,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荒唐。

    话本里头威武神明的阎罗大人,坐在四个腿儿不一边齐的木凳上,面前是脸盆一般大的铁盆,做工不大好,边缘打得歪歪扭扭的,偏偏握着菜的一双手艺术品似的,任谁瞧了也舍不得它沾上阳春水。

    她别了阿平,望着阿罗,忽然有了穿越一般的不适感,她应当以为,青梅竹马的凡人阿平是脚踏实地,萍水相逢的鬼差阎罗是天马行空。

    可她竟然觉得,恰恰相反。

    她走过去,也随意勾了个凳子,坐到阿罗旁边,将手窝到小腹里暖着,问她:“怎么做起了这个?”

    阿罗道:“你不是说,中午想吃火锅么?”

    阿音一拍脑袋,笑:“竟是忘了,菜也未买。”

    阿罗瞧一眼她搁在手边的糕点,未言语。

    阿音抿抿嘴,看了一会她择菜的动作,问她:“你寻常做饭么?”

    “不做。”阿罗摇头。

    阿音埋下头,将揣在小腹上的手腕子又收了些,一时竟觉得同她无话可说,可与寻常不同的是,她还不想结束与阿罗的对话。她望着一旁阳光勾勒下的身影,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似的,仿佛你大声一些,便能惹得她难以招架地蹙起眉头。

    她想,若是她真的只是个小姑娘,她想要与她说的话,恐怕会多上那么一两句。

    阿音将嘴唇放开,忽然问她:“你们泰山府的,不老不死,是不是?”

    “是。”阿罗道。

    “僵尸似的,”阿音笑了笑,低头望着自己的鞋跟儿,半晌轻轻一句,“有什么意思呢?”

    阿罗停下动作,抬眉看她。

    阿音解释:“咱们活一遭,为的是稀罕。拢共几十年的活头,自然要紧着省着活,怎么样也要活个样子。若是没了尽头,没了生死,没了惧怕,又有什么盼头,有什么好珍视的呢?”

    阿罗将头抬起来,定定看了她一会子,而后拿过一旁的帕子,细细擦着手,摇头:“惧怕的,原本便不是死亡。”

    阿罗蹙眉,听阿罗曼声道:“是失去,是遗忘。”

    “害怕失去至亲至爱,害怕失去爱恨情仇,害怕遗忘理应记得的,害怕遗忘想要纪念的。”死亡不过是将失去与遗忘具象化而已,若死亡不代表终结,便没有任何值得恐惧的地方。

    阿音怔怔然,见阿罗望着她,轻声说:“我亦在失去,亦在被遗忘,因此同样也惧怕。”

    害怕不被选择,害怕不被珍惜,害怕做无用功。

    她是有许许多多的时间,也因此滋养出了许许多多的耐心,可这并不代表无穷无尽。她也有疲惫,有忧虑,有厌倦坚持与难以支撑的时候。

    阿罗以目光爱抚眼前人的脸颊,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头一回迫切地希望她能明白。

    第68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五)

    山城的夜黑压压的,天空低得很,被墨似的乌云拦腰抱住,白日的喧嚣被诡谲吞噬,将恐吓潜藏在剪纸似的群山中。狌狌潜居在缙云山山脉之中,此山乃复式背斜山脉,层峦叠嶂群峰挺立,参天的古木掩映在悬崖峭壁间,险峻而奇美。

    竹影婆娑中,四人沿着山脉往上,耳旁是涔涔的溪流,眼前有碎碎的月影,衬着四人轻快的脚步,踏青一样美妙。

    李十一走在最前头,拎着一盏玻璃罩的煤油灯,伸手将竹枝拦开,握住凉凉的枝节时习惯性地缓了缓,宋十九亦伸出手掌着,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覆上去拉下来,摇了摇小指舍不得放开。

    她的女友一手拎着油灯,一手开路,腾不出手来牵她了。

    李十一回头,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将油灯递给宋十九掌着,另一手反手握住她,塞进她指缝里。

    不晓得为什么,宋十九总觉得十指相扣的动作比鱼水交欢更缠绵些,后者总归是隐秘的纠葛,前者却能够将爱意摆到光天化日,摆到细枝末节。

    为着方便,她换下了旗袍,穿着李十一从前的黑褂子,宽宽大大的袖口挽了一截,粗壮的辫子拨到一侧,显得十分娇小,仿佛才同刚刚长成似的。

    她被李十一牵着,便不大留意脚下了,仰头望了望月亮,又低头瞄一眼溪水。

    忽然往李十一处靠了靠,胸脯挨着她的胳膊,小声道:“真浪漫。”

    浪漫这个词是她念西洋书时学来的,又译作罗曼蒂克。她不晓得如何形容这种充盈又感怀的心情,话至嘴边便忆起了这么个词。

    “怎么?”李十一低头看她,话温温的,神情也温温的。

    宋十九未说话,只拿头靠着她念了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你再教我。”她抬头,水亮的眸子望着李十一,“巴山是什么山?”

    李十一笑了笑:“缙云山。”

    是此刻她同她脚下的山。

    宋十九满意极了,闪着眼波咬唇一笑。

    落后半截的阿音拉着阿罗的手,望着前边儿二人的背影,话语听了个零零碎碎,听得她鼓了鼓腮帮子。酸,却不是往常那种针刺儿硌心头的酸,而是醋泡了腮帮子,倒了牙的酸。

    阿罗侧头看她,见阿音将眉头一耸,睥她:“要不,你也念两句?”

    阿罗好笑:“想听什么?”

    阿音原本只是刺一句,撞进阿罗认真的眼里,又不大自在起来,她将手从阿罗掌心儿里挣出来,清清嗓子扶着竹竿走。

    阿罗鼻息一动,弯了弯嘴角,将空落落的手收回来。自螣蛇毒解后,阿音待她总是这样,进一步,退两步,好三日,晾两日。瞧着她时总在琢磨,不瞧她时总是发怔。

    她没了从前的敞亮,没了从前的大方,没了胡天胡地的无所谓。

    阿罗有些失落,她从未谈过恋爱,不大懂这些进进退退的迂回,可阿音再明白不过,自己从前怀揣李十一时,也不过如此。

    她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自个儿不过是在奈何桥边哭了几日,泰山府便将这笔账记得锱铢必较,令她三番四次栽到这群鬼头上。

    大半夜的在山里头提鬼,见多识广的音大奶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偏偏前头的脚步声附和似的停了下来,呼呼的风声趁机作怪。

    “怎么?”阿音到底了解李十一,不必瞧她微锁的眉头,便三两步上了前。

    “不大对。”李十一抿起唇。

    她侧耳仔细听了听,有风声,树声,溪水声,同她们四个起起落落的呼吸声。却再没有旁的。

    没有野狗野猫的嚎叫声,没有蛇腹游行的窸窣声,没有熬夜的猫头鹰,连寺庙的木鱼声都歇息了——简而言之,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她有些紧张,攥了攥宋十九的手,正盘算着是否要退回去,却见宋十九手里的灯影一晃,拎起油灯照着远处,疑惑道:“咱们走了许久,那寺庙,怎的还仿佛远在天边?”

    身后传来阿罗不确定的轻言:“这条道……咱们是不是走过?”

    左面的溪流有个龙口似的弯,右边一颗蹿到道上的歪脖子树,前方两三米处碎石下一个两掌大的坑,乘着一半的积水,方才阿音险些崴了脚,这才本能地将手递给了她。

    阿音将手绢儿一甩,抱臂弯了弯脊背,倒是来了兴致:“鬼打墙?”

    她媚眼儿一飞,望着阿罗乐了:“你不就是鬼么?你们如何垒墙的,你倒是说说?”

    阿罗垂下眼帘不答,阿音勾下脖子追着她:“你不会?”

    脖子水蛇似的游走两下,又挺回来,“啧啧”两声失望得很。

    阿罗听明白了,她在嫌弃自个儿差劲。

    倒是一把神出鬼没的男嗓出了声:“这下三流的,大人自是不必学。”

    阿音肩头一抖,捂着胸口回头看五钱,见了鬼似的:“你几时在?”

    “我一直在。”五钱无奈。

    阿音干笑两声,正要说道两句,便听前头李十一轻声问五钱:“方便尿个尿么?”

    “噗!”阿音没忍住,乐得花枝乱颤。阿罗同十九面面相觑,五钱惨白一张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十一:“府……十一姐?”

    李十一解释:“在坟地里或山野里,’鬼打墙’并不罕见,乡人若遇着了,抽根烟抑或撒个尿便可破。”

    她抬了抬胳膊,袖子里头一管长长的烟杆子:“我虽有它,却没备着常的烟丝,若点上这烟,怕更是招魂。”

    她将睫毛冷淡而有礼地降落下来:“有劳。”

    李十一难得说这许多话,若算上令蘅大人的身份,更是天大的脸面,五钱哪敢不从,三两下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咽咽喉头同阿罗对视一眼,脸臊得同煮熟的虾似的,却仍是端着身份恭谨地点点头,转身行到竹林深处。

    有解衣裳的布料声,而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宋十九有些尴尬,将头埋在李十一颈窝里,阿音噙着笑瞄阿罗一眼,晃晃脑袋自在得很。

    又候了一会子,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五钱自那头走过来,埋着头蹲到溪边洗手。

    李十一正要开口叫众人跟着她,乍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苍老而威严的呵斥声中,风褪去柔情的壳子,利刃一般穿过竹影袭来。落叶被卷起,刀片似的往脸上刮,蛇虫鼠蚁风干的尸体裹挟其中,自脚腕上掠过。

    乱作的狂风敲得警铃大震,几人暗道不好,阿音看向李十一,却见她将掌着宋十九的肩头轻轻一推,将她搡进阿音怀里,随后足尖用力足跟一提,身轻如燕地跳起来,往后一翻半跪在地。

    地上有横扫过的痕迹,李十一白如冷玉的脚腕上被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阿音心头一缩,见紧贴着地面的地方,一道白木制的长杆飞速袭来,杆头是带刃的弯勾,清月似的泛着冷光,钩头有新鲜的血迹,正是方才自李十一处偷来。

    “阿罗!”李十一顾不得许多,只低低唤了一声。

    阿罗眼疾耳明,仔细判别地面伸伸缩缩的长杆,指挥几人躲避偷袭。

    李十一挪到巨石前方,将背抵住,看准时机掏出烟管,趁弯钩进攻时往地上一杵,正卡在铁钩回旋的弧度上,而后一格一撬,将其弹离地面,长身探起,左手握住竹竿用力一拉,一柄足有二人高的长枪便现出了全貌。

    李十一这一招仿佛令偷袭之人措手不及,竹林间一会子没了动静。

    她将手一落,长杆砸在地上,碰出沉闷的声响。宋十九拎着灯上前瞧,仿佛是白蜡树制的杆子,杆的尽头却只是一滩绿叶,散了架的铠甲似的堆作一团,被风吹得零零散散,飞舞得十分不甘心。

    李十一能驱纸人,自然知道这样的御物伎俩不算新鲜,奇却奇在这绿叶兵训练有素,进退得益,且力大无比。这长杆寻常士兵操纵亦有些困难,更遑论是单薄如纸的树叶。

    她正仔细琢磨,却见那一团叶子死灰复燃一样动了动,仿佛被注入了什么神识,迅速起立塑成人形,握住长杆往回一拉,反转枪头拼死下砸,李十一后退两步,将宋十九护住,阿音同阿罗亦飞快散开,泥地隐隐震动,一个碗大的窝显现出来,磕碰到底层的岩石,溅出零星的火星子。

    李十一抬眼看去,长枪的另一头却是拳头大的铁环,坚硬无匹,堪比重锤。

    缩回的弯钩锁住阿音的衣角,“刺啦”一声划破。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罗将阿音裹入怀里,长衫一遮掩住突围而出的春光,垂了眼帘对李十一道:“唤木兰么?”

    李十一下意识地回手,摸了一把腰间的神荼令,想了想却未动,摇头。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拨云散雾月明星晰,耳边也有了飞鸟惊枝的扑棱声,于是她低声道:“方才五钱的动作仿佛有了效用,咱们先下山。”

    里头有蹊跷,叶兵虽下手不留情,却行动有章法,直觉并非丧心病狂的恶鬼,况且这地界关系知晓十九身世的狌狌,她不大想动用魂策军。

    阿罗颔首,扶住阿音,示意五钱开路。

    李十一快速地交待:“沿溪流往北走,遇十字口往右转,转三回至原地,而后反身而行,可破阵。”

    五钱受命,带领诸人下山。宋十九安静地靠在李十一怀里,缓慢地眨了眨眼,忽而心有所感地回头,望向竹林深处。

    作者有话说:

    《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关于“巴山”是什么山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缙云山,这里取了这一种说法。

    第69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六)

    猫啼和狗叫将深夜撵走,天空隐隐透出鱼肚白,几人自缙云山回到小楼中,咯吱咯吱的老式楼梯分外激动,上上下下地迎来送往几回,才舍得睡下。

    月色被帘子遮了一半,似有了灵性的追光,打在莹白的小腿上,李十一曲腿坐在床边,低眉望着宋十九将绷带一圈圈地缠在自己脚腕的伤口上。

    少女的指尖比羽毛更撩人,酥酥麻麻地抚在脚踝上,凸起的骨头是被撩拨的欲望,凹下的浅窝则承载多余的温柔。李十一将视线抬起来,挪到宋十九的脸上,她记不起自己上一回被照顾是什么时候。阿音不会因这小伤大气儿不敢出,师父更是不拿正眼瞧,只有宋十九,将她的头发丝儿瞧得比天大,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咬着下唇。

    同昨夜放浪形骸欲求不满的好似根本不是一个姑娘。

    李十一的耳后有些发烫,可她奇妙地感觉到了爱情这一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宋十九指尖的进退里成了形,占有的时候进,抚慰的时候退,同她初学的舞步一样,笨拙却令人着迷。

    在李十一数十年的行走中,有人为她痴迷,有人为她付出,甚至有人为她不计性命地牺牲,可没有一个人像宋十九这样,疼爱她。

    迷恋她可以不屑,牺牲她可以偿还,唯独这点疼爱,时常令她手足无措。

    她于是将宋十九的手拉起来,轻声道:“好了。”

    她不是矫情的姑娘,可她有意无意地令宋十九多绕了一圈,她的贪恋就在这多出来的一圈上,也并不是十分贪心。

    宋十九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眼神仍旧粘在纱布上,忽然道:“若我从前不大好,你千万原谅我。”

    “怎么?”李十一抿唇。

    宋十九罕见地皱了皱眉,她难以形容此刻的惴惴不安,可她也不是很想在李十一面前克制,于是她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抬眼道:“我总觉得,今日之事,同我有关联。”

    她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夏姬说——九大人笑了。

    九大人笑着看向夏姬,将她剥离的岁月残忍地加倍地偿还给了她。

    她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绝情?狠厉?轻狂?还是乖张。

    无论哪一种,都令宋十九无法想象。

    她像一个患了失忆症的病人,无从选择避无可避,即将面对从前的人生。

    李十一想了想,却挽起了一个不大明显的笑涡:“你要怎样请罪呢?”

    宋十九一愣,黑白分明的杏眼望着她。

    李十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淡淡道:“阿罗同我说,黄泉边的花开得不大好时,令蘅也时常不爽快。而后侍花鬼吏便会捧上最盛的来请罪。你说,请罪时,他会说什么呢?”

    “说什么?”

    李十一抬眼直视她,嘴唇动了动,意味深长的眼里是无声的四个字:“任君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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