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谏抬头一望,窗中的哥哥似察觉到他们视线,已然低下头去继续温书。他“哼”了一声?,道:“茵茵别理他,他就是这样的。其实心里也想玩,但是你喊他,他就假惺惺的说不玩。”
眼珠子咕噜一转,他贴着小姑娘的耳朵轻声?说:“茵茵乖,这样……”
依山而建的书房中,谢明庭实则也听?见了小姑娘的那句话?,但他其实也并没有?多想玩,只是被弟弟勾起兴趣,犹豫了一阵后,他向窗台望去,院中却已没有?弟弟妹妹的身?影。
他心念一颤,无论如何再无法集中注意力,担忧地?在院中张望着。却听?一声?清脆的“大哥哥”,方才?那还在院子里的小表妹顶着一头绿叶从窗前浓密的芭蕉阴里冒出来,望着他笑得甜甜的。
她趴在窗棂上,俏生生的小脸,还沾着一抹假山石上的灰,头发上也沾满了草叶。谢明庭诧异极了:“你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我啦。”谢云谏亦神出鬼没地?从她身?后蹿出来,同样一身?凌乱的草叶,从后面驮着妹妹雪团似的身?子,嘻嘻笑道,“怎么样,被吓到了吧?”
谢明庭担忧的心这才?落回喉中,不过白?他一眼,并未答言。谢云谏将识茵驼在窗棂上坐着,自己双臂趴在窗子上,大咧咧瞄一眼他案上的书本:“你写半天了认了几个字啊,装模作样的,还不如来和我们一起玩。”
才?认识的小表妹随弟弟滚了一身?的泥,却只乐呵呵地?坐在窗棂上望着他傻笑。谢明庭沉默一瞬,朝她伸出双手。她也会?意地?扑进他怀中,被他抱进了屋。
“你去临光院一趟。”谢明庭抱着小姑娘,转身?吩咐屋中伺候的、同样是半大少年的陈砾,“去禀报母亲一声?,请她给表小姐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
陈砾领命去后,谢明庭将她放在书案上,才?敛容转过脸训斥弟弟:“这多危险啊,这么高,你怎么能让她自己爬上来。”
“没有?啊。”谢云谏道,“我和她一起上来的啊。”
又拍着胸脯保证:“再危险的事?,我都会?挡在她前面的。茵茵你说,是不是?”
“嗯!”小姑娘坐在书案上,笑得眉眼弯弯。
谢明庭神情冷淡:“那也不该去钻山洞了,你是男孩子,磕破脑袋也没什么,可她呢,她还小,又是客人,你有?想过摔着了磕着了会?怎么样么?”
他板起脸的样子像极了她做错事?父亲要给她讲道理的时候,语中的关?心此时小姑娘也并不能明。她只是本能地?往谢云谏身?后避了避,小下巴搁在他肩上,活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哥哥好凶……
还是云谏哥哥好……
谢云谏也很享受这种被小表妹全心依赖的感觉,顿时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道:“那是我错了嘛,我以?后小心就是了。哥,你就和我们一起玩嘛。”
“我不玩。”谢明庭把他背后书案上脏兮兮的小姑娘抱下来,“你也别带着她乱跑了。弄脏了衣服,母亲看到,是会?生气的。”
他将识茵抱去一旁披着雪狐皮的软榻上坐着,又唤人打?来了水,毛巾浸在水盆里,先替她洗起脸来。
说来小姑娘也着实乖巧,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任他擒着毛巾在雪作肌肤的小脸上揉搓,只是小脑袋不免跟着他动作微晃,像极了冬日抖擞脑袋上的雪的稚雀,实在可爱。
他心里不禁一软,动作的力道就减轻不少。这时谢云谏又道:“得了吧,你明明想跟我们玩啊,方才?,茵茵都看出来了,你在偷看我们耶!”
“呜……”是小姑娘被热毛巾捂着脸,无法回答的声?音,在附和他。
谢云谏趁机鼓动哥哥:“看嘛看嘛,茵茵也想和你玩呢。”
“大哥哥。”识茵也好奇望着他,一双眼清亮透彻得有?如水晶,“你不喜欢和茵茵玩吗?”
谢明庭自是无言。他拗不过弟弟,更担心叫弟弟带着小姑娘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方才?在院子里玩竹马就已经很危险了,他一时不察,他竟带着茵茵一个小姑娘爬假山。
还要温书的念头彻底在脑海中如烟消云散,他转身?,从多宝架上取出幼时的燕几图来:“那就在这里玩,我陪你们就是了。”
不久,武威郡主和谢氏匆匆赶了过来,见识茵没大碍,也放下心来,给小姑娘换了衣裳,并未责怪她弄脏了衣服。
,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玩了一个上午的燕几图,临到傍晚时分分离时,识茵总算是和这个少年老成的“大哥哥”熟识了。
只是相比于沉默寡言的谢明庭,她明显更喜欢活泼开朗的谢云谏,临去时拉着他衣袖依依不舍了许久,都快掉了眼泪。陈留侯便笑着许诺,以?后她可以?常来府中玩。
送走顾昀一家人后,兄弟俩一左一右跟在父母身?后往回走。谢明庭低头不言,谢云谏则一心还念着那乖巧的小表妹,拉着母亲的衣袖软软相求道:“阿娘,把茵茵留下来吧。”
“茵茵好可爱,我好喜欢她。就让茵茵留下来做我们的妹妹好不好,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带她玩了。”
忆起那粉玉雕琢出来的小姑娘,武威郡主眉目间?也涌现出浅浅的笑意。她打?趣儿子道:“茵茵有?她自己的家,有?她自己的父母,如何能给你做妹妹。”
这样吗……谢云谏眉眼一霎黯淡了下去,显然颇是失望。武威郡主见他上钩,抿唇一笑,又道:“不过要人留下来天天陪着你也不止做妹妹这一个法子,比如说,让她做你的小媳妇儿,从小养在咱们家,等她长大了,就嫁给你。麟儿说,好不好?”
嗯?小媳妇儿又是什么意思??
谢云谏还傻乎乎地?不懂,迷蒙地?望着母亲。谢浔眉目间?微现无奈:“孩子们还小呢,你就别逗他了。”
武威郡主嗔道:“那又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就想要跟人家指腹为婚了。不过我后来也想了,感情嘛,就是要从小培养。常言道,‘便宜不过当家’,茵茵那孩子我挺喜欢的,养在咱们家品行也不会?差,将来真做我们的儿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谢浔叹道:“我也是如此想,可她父母还未必愿意。”
父母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谢云谏插不进去,只是干着急,让茵茵给他做小媳妇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唯有?谢明庭眼睫轻捶,心中流淌着一阵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淡淡的惆怅。
他已经读到《毛诗》里的《桃夭》篇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番外(2)
这个时候的?谢云谏不会想到,
仅仅两年后,他的?这个愿望就成真了?。
顾昀再次外放,这一次,
是从六品的?太学博士外放为蜀郡郡守。恰巧妻子又怀了?孕,他不放心将妻女?独自留在京中遭受势利眼兄嫂的?刁难,
决议将妻子也一并带去任职之所。
只是如此一来,小女?儿的?去留就成了?个问题。她毕竟已有五岁,
顾昀原想让她留在京中学堂读书,
既要外放,却?是无人照顾。若是一并带去,也恐照顾不周。左右为难之时,谢浔善解人意?地?提出可以将识茵接过来,
代为照顾。正巧家中单独为两个孩子聘请了?老师,
她若过来,可以一并入学。
顾昀夫妇自然感?激不尽,
于离京那日,将女?儿送到了?陈留侯府。和父母分别后,已经?长?大一岁的?小姑娘郁郁寡欢,
浓密的?双睫如浸烟水般沉滞不起,
在如雪的?小脸上投下如鸦羽的?暗影,满脸皆是沮丧。
她一直乖乖的?,纵使心里难过,
被大人拉着手不哭也不闹。武威郡主实在心生?怜爱,蹲下来安慰她道:“茵茵乖,
不要想家。以后,
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好了?。舅舅舅母就是你的?父亲母亲。”
“嗯。”小姑娘眼含着泪,乖乖巧巧地?点头,
仍不忘追问,“舅母,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很快呀。”武威郡主耐着性子哄她道,“明年这个时候,你阿父阿母就会回来瞧茵茵了?。所以茵茵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健康长?大,这样日后你阿父阿母回来看到你好好的?,也会很高兴的?。”
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惘惘然眨眼睛。武威郡主又搬出谢云谏来:“对了?,你不是很喜欢你云谏哥哥吗?他还在家里等你呢。以后你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这两年间?,小姑娘也跟着父母登门作了?几次客,每一次,都和谢云谏相处和睦,二人很是要好。
和哥哥们喜欢她一样,她也很喜欢那个带她玩竹马、给?她摘花、摘青梅的?哥哥,闻言果然亮了?眼睛:“云谏哥哥……”
这一声才刚刚落定?,忽听得?前面街巷里一声欣喜的?“茵茵”,小少年着玄衣衣、策红马,朝他们狂奔而来。英姿猎猎,真如一只腾云狂奔的?麒麟。
识茵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云谏哥哥!”
半大的?少年骑着匹半大的?枣红马,身后,还驮着和他同样装束的?哥哥,在识茵一叠声的?“哥哥”里,很快骑着马近了?
两个都还是孩子,陈留侯吓得?不轻,叫了?一声“小祖宗”忙上前去接。武威郡主却?很是高兴——这才是她叱云玉萼的?儿子嘛!
谢云谏谢绝了?父亲的?好意?,轻车熟路地?从马上跳下:“茵茵,我们来接你了?。”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识茵原本乖巧应了?声“嗯”,闻见?这一句,又困惑了?:“可是,本来就没人欺负我啊,除了?,除了?雪球……”
雪球是武威郡主养的?一只雪獒犬。去岁中秋,她随父母到侯府做客,适逢厨房做了?桂花发糕,分给?三个孩子吃,因雪球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小姑娘好心,就分了?一半给?它。结果雪球却?半点儿也不客气,咬住她的?糕点一口就全吞下去了?,气得?小姑娘哇哇大哭。
,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有我在,也不让雪球欺负你!”谢云谏拍着胸脯保证。这时识茵却?已看见?了?他身后正从马上被抱下来的?另一个哥哥,遂甜甜唤他:“明庭哥哥。”
她这时已经?不怎么会认错他们兄弟俩了?,因为两个哥哥一起出现时,总是云谏哥哥先唤她,也对她更亲和。
至于大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但上一次雪球抢走她的?发糕,却?是大哥哥将自己的?那份让给?了?她,她就也有点喜欢他了?。
谢明庭只是神色淡淡,微微颔首。识茵有些失望,武威郡主见?状,也叹息着摇头:“瞧你那样,妹妹唤你,也爱答不理。”
这孩子虽和云谏同胞而生?,兄弟俩的?性格却?迥然不同,云谏活泼开朗,他却?怎么也不爱开口说话。她和谢郎都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性子这样。
为缓解识茵与父母分别的?思念之情?,当日,武威郡主就将孩子们带去北邙山打猎了?。识茵虽不会骑马,但叫谢云谏抱在马上跑了?一下午,也算过足了?瘾。欢声笑语,银铃般洒在北邙草原。
夜里众人就露宿在北邙山山间。临时搭建的大帐内,用过晚饭后,三个孩子并排睡在铺了?锦褥玉簟的?地?上,武威郡主与陈留侯谢浔就守在一旁,替孩子们打扇。帐外,银河耿耿,秋月高悬。
玩闹了?小半日,识茵是真的?累了?,抱着谢云谏一只胳膊睡得?极是香甜。纤长?的?睫毛轻巧搭在眼睑上,看上去十分娇憨可爱。
,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云谏的另一边,则睡着哥哥。
俄而,睡梦中的?谢云谏无意识翻转了个身子,恰与识茵额抵着了?额。
两个小娃娃,盖着同一床被子,额抵着额,肩挨着肩,像极了?两只依偎的?小兽,瞧上去极是亲密。武威郡主不由掩唇一笑,扯了?扯身侧丈夫的衣摆示意他看。
谢浔却?只看着妻子烛火下美丽眼睛,含笑问:“怎么了?。”
“你瞧,茵茵和麟儿多?配啊。”武威郡主笑着说。
谢浔微微无奈,将她拥入怀里:“孩子们还小呢。虽说眼下要好,可未必是你希望的?那样。我只怕届时事与愿违,你反而会失望了?。”
“难道你不希望茵茵给?我们家做儿媳妇么?”武威郡主却?笑着反问。
“怎会?茵茵可是我的?外甥女?。”谢浔拿过扇子,替妻子打扇,“只是麟儿性子太跳脱,又不爱读书,我还怕麟儿将来不成器,配不上人家女?孩子呢。况且孩子们还小,总要等他们长?大了?,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他知晓妻子一直想要女?儿,但那年生?鹤奴吃了?大苦头,不仅是她,他也不愿再要孩子了?。要女?儿的?念头也就只能成为遗憾。
这时,却?贸然得?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外甥女?,自然欢喜,做不成女?儿,将来做儿媳妇也不是不行。
“是还小,但感?情?不是可以慢慢培养么?”武威郡主笑道,“依我看啊,麟儿倒像有那个心的?,说不定?将来真把茵茵给?我们娶回来。至于另一个……”
夫妻俩轻言絮絮地?说着话,谢云谏的?另一侧,那本该沉睡的?小小少年却?清醒着,闻见?母亲提到自己,不禁支起了?耳朵,胸腔里的?心不知为何微微加快。
却?听母亲继续说了?下去:“那是不能指望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心僵了?僵,连同指尖,皆泛上秋夜的?微凉。
原来,母亲真的?想给?云谏娶识茵。可他们才八岁,也可以成婚了?吗?
他虽少年老成,但毕竟年纪小,也不能明白“成婚”与“喜欢”是何之意?。他只是本能地?觉得?,既然日后识茵表妹要和弟弟成婚,他是不是应该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至于其他的?……
他眼眸微黯,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闭上眼,继续沉睡。
其他的?,就是他终于知道了?,大概母亲,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
*
识茵从此留在了?陈留侯府,回到侯府后,郡主专门开辟了?一处院落给?识茵住,又从自己身边挑选了?一干得?力的?人手送去小姑娘身边,让她们仔细照顾。
怕她思念父母,初到侯府的?几日,武威郡主都将识茵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又让活泼开朗的?谢云谏陪着她,哄得?小姑娘欢声阵阵,自也忘却?了?父母离开的?事。
可惜谢云谏一向不喜欢读书,他学射箭、学骑马、学舞刀弄枪样样都极上心,然而那些文的?嘛,他是能逃则逃,逃不掉、必须得?去上课的?,就在课堂上恹恹打瞌睡,功课也让哥哥和谢疾谢徐他们代劳。
甚至那门儒学课,因教授的?先生?脾气太好,对他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有时寻着了?机会竟会逃课。
原本,陈留侯夫妇让他带着识茵一起念书,是指望他能为妹妹作个榜样好好念。结果没过多?久,他竟开始带着识茵一起逃。而识茵年纪小,又一向亲他,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这不?这日恰逢府外有迎亲的?队伍经?过,丝竹欢悦,锣鼓喧天。教授功课的?水亭里,谢云谏原就坐不住,听见?这样的?阵仗,心里愈发痒痒了?。
抬头一望,坐在前面的?哥哥脊背挺得?笔直,似株挺拔的?玉树,恰替他挡住了?先生?的?视线。
一旁的?小表妹也听得?津津有味的?,虽然年纪小,却?一点儿也不觉枯燥。
实则这门课是专门开给?自己的?,哥哥生?性聪慧,早就学完了?四书五经?。后来家里又来了?识茵妹妹,父亲便让他和妹妹一起学,哥哥不过是来旁听巩固顺带监督他们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趁先生?不备,暗暗拉了?拉小表妹的?衣角。
识茵好奇地?转过头来,却?见?哥哥一个劲地?冲她挑眉,示意?她跟着出去。
她一向喜欢这个哥哥,闻言莞尔,无声点点头。兄妹两个,趁着先生?躺在八仙椅上打盹,猫着腰就偷摸逃出了?水亭。
起初二人还压抑着,脚步轻得?像猫,待一远离,立刻撒丫子跑得?欢快。识茵落在后面,一声声“云谏哥哥”宛如铃铛般落在落英缤纷的?石径上,生?怕落下。
他却?对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她,一路避开仆人视线,跑到了?翠竹掩映的?朱红院墙边。方前听见?的?那阵喜庆礼乐声此时已然很近了?。他抱着她爬上墙头的?时候,那迎亲的?队伍恰从院墙外经?过。
院墙下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人群的?中央,新?郎官一身红衣,身前别着大红绸花,引领着身后同样系着大红绸花的?婚车,于一路喜庆的?锣鼓丝竹声里,穿梭人群而去。
“新?娘子。”小姑娘墨玉清润的?大眼睛一下子笑成了?月牙,她拍手笑着,指着婚车,回头急唤谢云谏,“哥哥你看呀,是新?娘子!”
谢云谏抱着她,凭借良好的?平衡能力匍匐在墙上,摸了?摸她头。
“知道。”他头靠在她肩上,调整了?姿势以免身下的?墙沿硌着了?她,“所以哥哥才带你来看的?。”
小孩子都爱凑热闹,他和识茵也不例外。兄妹两个趴在墙上,乐呵呵地?看着盛大的?婚车队伍自墙外经?过。
只可惜,硌着精美的?雕花车窗,兄妹二人始终也没能看见?坐在车中的?新?妇是何模样。识茵不禁嘀咕:
“云谏哥哥,怎么不见?新?娘子呀。”
“我听说新?娘子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要是能看一眼她长?什么样子就好了?。”
“那有什么。”谢云谏安慰她,“以后你长?大了?也要成婚,也要做新?娘子,那时候不就见?到世上最好看的?女?人了?吗?”
“是啊……”她惘惘点头,又好奇地?回头,“可什么是成婚呢?”
“成婚……”谢云谏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抬头望天,想了?半晌才答道,“就是像我阿爹和阿娘,你阿爹你阿娘那样,在一起啊。”
“那就是两个人?”
“是啊,成婚是得?两个人。”
“可我只有一个人呢。”小表妹有些懊丧,“我做新?妇,谁来做新?郎呢。”
“我呀。”谢云谏不假思索,“我来做新?郎,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世上最好看的?女?人了?。”
她果然被说得?高兴起来,拍手笑道:“好呀,那我就和云谏哥哥成婚!”
两个小不点挂在墙上说得?正兴起,丝毫不察身后墙下,谢明庭已经?走近。
他本是为弟弟带着小表妹逃课追来,不想却?听见?这样一番对话。顿时颇觉头疼,沉着脸上前,扯着弟弟的?裤腿,将两小只从墙上扒下。
谢云谏正乐呵呵地?欲抱着识茵从墙上下来,不妨被亲哥在身后这一扯,顿时连着怀里的?识茵也一并滚落下来,正巧砸在哥哥身上。
三个孩子,你绊我,我绊你,就这样叠罗汉似的?滚在了?一起,恰将谢明庭压在最底下。
识茵尖叫一声,察觉有人给?自己做了?软垫——还是双重的?软垫后,慌忙爬了?起来。然当她看清追来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大表哥时,小脸儿又变得?煞白。
“大哥哥……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她手指绞着衣袖,嗫嚅着唇说。
谢明庭推开惊慌失措的?弟弟,站起身来掸掸衣上的?土。眉压得?沉沉的?,脸也沉沉的?,显然是动了?怒。
他心中原有千般的?火,然触到那双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似的?红红的?眼睛,又作烟云散。
唯是在心中想,她都要做弟弟的?新?娘子了?,自己今后,是不是得?远离她为好?
番外(2)
这件事之后?,
陈留侯夫妇知道了幼子?以往带着妹妹旷课、逃作业的事,连一向疼爱他的武威郡主也?被气得?不轻,把谢云谏捆起来狠狠抽了一顿,
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