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洲东部
6号钻探点
阿尔法雪地营
罗伯特·亨特坐在他的居住舱里,握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暖着自己的双手。他很高兴他们在上一个钻探点遇到那场近乎灾难的事故之后,一直钻到7000英尺都没再遇到任何麻烦。没有空腔,水,也没有沉淀物。也许下一个地方会跟开始那四个一样——除了冰什么都没有。他啜饮着咖啡,琢磨着之前那个钻探点到底为什么会有所不同。
舱门外忽然爆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毫无疑问是钻机在近乎零阻力的情况下旋转的声音。
他跑出舱外,和操作员四目交接,然后把自己的手在脖子上一划。那个男人冲过去,按下切断开关。感谢上帝,这人学会了。
罗伯特涉过雪地走到平台边。那个技术员转过身来对他说:“我们要让钻杆退出来吗?”
“不。”罗伯特检查了一下深度。7309英尺,“把钻头放下去,让我们看看这个空腔有多深。”
那人把钻头往下放,罗伯特看着深度读数不断攀升:7400……7450……7500……7550……7600。最后数字停在了7624。
罗伯特飞快地考虑着各种可能。一个冰下的一英里高的洞穴,在地面上这也是罕见的。但里面是什么?一个洞穴,或者是空腔,不管是哪样,不该有300英尺高。那样它的顶部离底部几乎有一个足球场的长度。重力法则的作用不允许这样的情况。是什么东西的强度足以支撑起一英里半厚的冰层?
技术员转向罗伯特说:“重新开钻?”
还在沉思中的罗伯特朝控制台挥挥手,嘟哝道:“不……唔……不,什么都别做。我需要汇报这件事。”
他回到自己的舱房里,打开步话机:“赏金,这里是雪王。我有新数据。”
过了几秒,步话机咔咔响了,传出了回复:“继续,雪王。”
“我们在深度7309,重复,7309英尺处遇到了一个空腔。空腔在7624,重复,7624英尺深处完结。请求指示。完毕。”
“稍等,雪王。”
罗伯特开始准备再煮一壶咖啡,他的队员们会需要的。
“雪王,钻头现在状况如何?完毕。”
“赏金,钻头仍在洞里,在最大深度。完毕。”
“明白,雪王。指示如下:抽出钻头,封闭现场,前往七号地点。请收听GPS坐标。”
和以前一样,他写下坐标,然后忍受着禁止和本地人联络的多余告诫。他把写有GPS坐标的纸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来,抓起两杯刚煮好的咖啡朝舱外走去。
他们把钻杆退了出来,不慌不忙地准备清理场地。三个人高效地,几乎是机械式地工作着,沉默不语。从空中看下去,他们大概会像是三个因纽特人版的锡兵:沿着一条轨道来回行走;抬起箱子,堆到一起;撑开白色的大伞,遮住小物件;用白色的金属杆固定好遮住钻洞的巨大顶棚。他们干完以后,那两个技师骑上他们的雪地摩托,等着罗伯特带路。
罗伯特把自己的手臂搁在装着相机的塑料盒子上,看着场地。两百万美元可是一大笔钱。
那两个人回头看着他,他们已经启动了雪地摩托,但现在一个技师关上了他车子的发动机。
罗伯特扫掉盒子上的积雪,打开弹簧锁。步话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雪王,是赏金。报告状况。”
罗伯特按下步话机上的按钮,犹豫了一下:“赏金,这里是雪王。”他朝那两个人瞥了一眼,“我们现在正在撤离现场。”
他啪地合上了弹簧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整个事情感觉都很不对劲,无线电静默,所有那些保密措施。但他知道什么呢?别人付钱给他钻探,也许他们没做什么坏事,也许他们仅仅是不希望媒体把他们的商业活动弄得世人皆知。没什么不对的,因为好奇被解雇那才是大事,他没那么蠢。他想象着自己对儿子说:“我很抱歉,你要上大学还得再等等,我现在付不起那些钱。是的,我本来可以的,但我无法抵挡秘密的诱惑。”
不过再想想……如果这里在做什么非法的勾当,而他参与其中……“孩子,你不能去读大学,因为你父亲是个国际罪犯。还有,顺便,他蠢得都不知道这点。”
另一个人也关上了自己雪地摩托上的发动机,两个技师都瞪着他。
罗伯特朝多余的伪装用品走过去。他捡起一把八英尺长的收着的白伞,把它捆在自己的雪地摩托上。他启动机器,朝下一个地点驶去。那两个人紧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开了30分钟之后,罗伯特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伫立在雪地上。岩石底部凹陷,深度还不足以形成洞穴,但也凹进去20到30英尺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改变航向,想绕过岩石障碍物,但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方向,把车开进了阴影中。后面的两个人虽然把车开得离他很近,但还是迅速跟上了他的步调,把他们的雪地摩托停到他的旁边。罗伯特仍然坐在车上,那两个人也没下车。
“我有东西忘在那边了,我会回来的,要不了多久。等在这里不要……唔……不要离开这条石沟。”那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罗伯特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紧张了,他说谎的技术太拙劣了。他继续说话,希望能把自己的命令正当化,“他们要求我们尽可能减小从空中观察时的可见性。”他撑开那把白色的大伞,把它插在自己腋下,固定在雪地摩托上,仿佛他是个中世纪骑士,把自己的长枪固定在身侧,让战马准备好向前冲锋。
他开着雪地摩托掉头离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回到钻探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