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睁开双眼的一刻就知道,自己回到了地中海边那栋别墅里。凯特站在他身边。走廊尽头,一扇拱形木门若隐若现。他们右手边是两扇开着的门。光线从门里涌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大卫对那些门和门后的房间都有印象——他曾经在这里看到过凯特。
这是她在做的梦,我在她的梦里边,大卫想道。
凯特走到走廊尽头,朝着前面的门伸出手去。
“别。”大卫说。
“我必须去。答案就在门后面。”
“别去,凯特——”
“为什么?”
大卫一直非常害怕。在梦里他知道了为什么:“我不想任何东西发生改变,我不想失去你。我们就待在这里,待在原地吧。”
“跟我来。”她打开了门,光明淹没了通道。
他疾步追上去,冲进了门里——
大卫在床上坐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用力呼吸。
他刚才把凯特从他身上甩了下去,但这样她都没醒。
他把她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凯特!”
她在冒汗,脉搏微弱。她正在发烧,而且失去了意识。
我该怎么办?去叫个医生来?我不能信任他们。恐惧攫住了他的全身——他从没感到如此程度的恐惧。他把凯特搂进怀里。
让凯特大吃一惊的是,门外居然是露天。
她回头朝门望去,但——她背后没有门,只有一艘巨舰高高耸立。她站在一片海滩上,那艘船停在岸边,两边沿着海岸线伸展开去。不知怎么的,凯特就知道了那是什么——阿尔法登陆艇。这个世界上的原始人类将来会把它叫作亚特兰蒂斯。
这不可能,凯特想。这是七万年前,多巴大灾难的时候。
一个声音在她的头盔里响起:“最后记录到的生命信号就在山那边,转向二十五度。”
“收到。”她听到自己边这么说边起步,飞速越过满是火山灰的海滩。
在山脊上,她看到了它们:黑色的尸体。从山谷一路堆到一个山洞的入口。
她越过那段路,进入了山洞。
她的环境服上的红外感应器证实: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她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面前的显示屏上闪出了一个红点。一个幸存者。她靠近了些。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大个子男性,一个非常强壮的个体。他手里抓着某样东西,朝她猛冲过来。
她握住自己的电击棍,但那个男人停下了冲锋。他倒在那个女人旁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一块变质了的肉。女人狼吞虎咽起来。
凯特这时才发现,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另一个生命信号。一个婴儿。已经发育了两百四十七个本地日。
那个男人倒在了洞壁上。他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吗?很有可能。他们俩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山洞里。他们这一物种也就此灭绝。
这也是我所属的物种,凯特想。他们是我的同类,可能是最后的两个了。只要进行一次基因改变,我就能拯救他们。我不能坐看他们死去,我不会这么做的。
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就已经把这两个人科生物扛到了肩上。这套环境服的外骨骼和计算机控制负载分配系统能轻松承受他们的重量。他们也已经虚弱得无力反抗了。
回到船上之后,她立刻把他们送进了实验室。
他们这一物种还太稚嫩,无法进行全部基因修饰。那只会杀死他们。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给他们注入基因前体。这会救回他们的性命,但也会带来一些麻烦。她会守在这里,帮助他们,引导他们,修正出现的问题。她有的是时间,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她会把他们培育成熟。以后她会将那些基因完全激活,等到他们准备好。
“你在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是她的同伴。她开动脑筋:该对他怎么说?
“我……”
他站在门口,光线从他背后溢进实验室。凯特看不清他的脸,她必须弄清楚他是谁。她站起身来朝他走去,可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凯特知道同伴正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必须讲点什么给他听,她会说出事实,但要加以扭曲。
“我正在进行一次实验。”她走到他面前的同时说道。她抓住对方的肩膀,可他的脸还是被光线淹没看不到。
大卫擦去凯特脸上再度渗出的一层汗水。像这种情况,我只能去找医生了。我不会让她死在我怀里的。
他把凯特放到床上,但她忽然抓住他,急剧地喘息起来。她大口吞咽着空气,忽闪着瞪大了眼睛。
大卫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理解她的状况。
“见鬼的到底怎么了?我跑过那道门,但是——”
“是我做的。”她喘着粗气说。
“什么?”
“多巴,七万年前,我救了那些濒死的人。”
她神志不清了,大卫想。
“我马上去找医生来。”
凯特紧紧抓住大卫的前臂,摇摇头:“我很好,我没疯。那些不仅仅是梦,它们也是记忆。”她终于喘匀了气,“我的记忆。”
“我不——”
“1978年我并不仅仅是从管子里出生——我同时被复活了。这其中有太多我们还没意识到的东西。”
“你是——”
“我就是那个给予了我们亚特兰蒂斯基因的科学家。我是个亚特兰蒂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