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里克到家的时候,我难掩自己的兴奋,但是考虑到伊洛在场,我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只是同他礼貌地互相问候。
尼古拉和伊洛骄傲地向亨里克展示他们的劳动成果,亨里克满面笑容地看着,不时夸奖几句。当然我并没有期待,也并无意图让孩子们获取什么报酬,但是当亨里克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两枚硬币奖励他们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开心。他又转向我,我举起一只手拒绝了,告诉他,他能让我们留下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我帮着亨里克一起泡茶,告诉他说我们不需要太多食物了,我不想再更多地消耗他的存粮,而且,我们过去在家吃的也很简单。于是亨里克问起了我们在罗马尼亚的生活,他耐心地倾听尼古拉生涩的波兰语,对伊洛的语言能力赞赏有加,同时小心地避开了有关亲人的话题。
饭后,亨里克转动了留声机,伊洛和尼古拉伴着匈牙利华尔兹曲似像非像地跳起了舞,我和亨里克则享用着壶里的热茶。在梅吉迪亚,留声机是我只能梦想的奢侈品,而尼古拉更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东西,立刻为这个发出音乐的盒子着迷了,每曲结束后就去把唱片转回开头,乐此不疲。
两个孩子都变得兴奋喧闹起来,我想让她们小声,却被亨里克阻止了。我意识到,他是想让孩子们玩累了早早去睡觉,以便和我讨论一些更严肃的事情。于是我便鼓动孩子们跳得更起劲儿,直到天黑了,他们疲倦地从地上爬起来,欣然接受了我让她们去睡觉的提议。
还不到一小时,两个孩子都睡熟了,而这一次,我先确定伊洛的确已经睡着了,这才悄悄回到亨里克所在的隔壁房间。他将音乐的声音调低,为自己和我倒了另一杯热茶,我们开始了今晚的谈话。
我已经难掩兴奋之情,自我辩解了一句后,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合盘托出了。
“亨里克,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请不要认为我是故意窥探的,但今天我碰巧看到了你的送货时间表,还把它们都翻了一遍。”
亨里克挥挥手,不在意地说:“不要紧,那只是我的工作安排表,没有涉及任何隐私,安卡。你不必为这事介意。”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解释清楚。我说道:“我是在打扫橱柜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们碰到地上的。我把那些纸捡起来,想要按顺序排好,于是就看出了它们是什么。”我再也憋不住了,急切地说:“亨里克,我已经知道我妈妈是在哪个劳力营了。我在目录上一看见那个名字就立刻想起来了。我妈妈就在奥斯维辛-伯克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