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后来得知,这家犹太人正是来自康斯坦察,他们很高兴地听我讲述了前些年在那里养病度假的经历。当我们继续聊着,连妈妈也变得投入起来。
也许这是第一次有人对爸爸的不幸表现出了真挚的同情,果尔达抱住了妈妈,陪她一起流泪,我能感觉到这让妈妈的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我们也倾听了这家犹太人以及他们的亲戚和朋友是如何接连遭受了铁卫团和纳粹迫害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爸爸被枪决是我所能经历的最难过的事情了,但哈伊姆讲述的那些故事使我意识到,爸爸的死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全世界那些一度文明发达的国家,正在迅速地退回野蛮状态。
“我向上帝虔诚地告罪,”哈伊姆最后说道,轻柔而坚定地握着我的手,眼神谦卑地望着天堂的方向,“可我担心我们已经冒犯了主,因为他没有回应我们的祈祷。也许,我们的营地会是所有人的一个新的开始。我真心希望如此。”
他转向我说:“可是安卡,我的孩子,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事。我知道我们是犹太人,你们的路和我们不同,但是请认真听听我说的,把这些话时刻记在心上。”
他的手握紧了,似乎是要为他接下来说的话再增加一点份量。
“孩子,我们到达布加勒斯特之后,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避开你的视线。不要感情用事,不论视而不见让你的心里多么难受。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马上服从,不要质疑,不能逾矩,也不能敷衍。答应我,你会时时把你的弟弟带在身边,你的手要一直挽着你妈妈的胳膊。”
我望向他眼眸深处,看见他泛起的泪光。以前我从未见过男人哭泣,而今天,先是马克西姆,再是哈伊姆都在我的面前哭了。我心有感触,也哭了出来。
“也许,孩子……我只是说也许……战争结束后,我们还能见到彼此,那时候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做朋友,正如现在这两个孩子这样。”他指了指尼古拉和伊洛,他们互相挨着静静地睡着了。
然后他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瞥向窗外,“但是现在,我们很快就要到布加勒斯特了。从现在起,我们要再次装作完全不认识彼此。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愿上帝保佑你们。”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布加勒斯特车站的灯光就照进了我们的车厢,我们匆匆交换了道别的话语,当火车颤动着停下来的时候,妈妈紧张地把我和睡眼惺忪的尼古拉一道拽走了。尼古拉大声地反抗着,不能接受他和那个女孩的友谊就这样突然结束了,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然而妈妈严厉的警告迫使他待在了我们身边,同时伊洛也被她的父母约束住了,尽管也少不了一番吵闹抗拒。
我们静静坐着,等待着车上警卫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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