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⑴回顾自己的行径,考察自己过去的行为,再订出某种评价。⑵对自己今后是不是会重复犯相同的过错,做再次确认。
响野在咖啡厅的桌子旁依序望着其他三人。他们抢了银行之后通常不会立即聚会,而是先将抢到的钱交由成濑保管,观察一下外面的风声。倒也不表示这程序不得改变,而是大家都认同这是银行抢匪最妥善的做法。一旦工作完成,最好经过一段时间大家再见面。
但这次是例外。他们的确抢了银行,可是手中却一无所有,也就是说,忙了半天收入却是零。因此事情才经过两天,大家就到店里集合。时间是晚上十点,一样在已经打烊的咖啡厅,一样是窗边的桌子,一样的熟面孔……唯一不一样的是,混杂苦笑的对话断断续续地持续着。
祥子走过来收拾桌上的餐具,她面带微笑说道:“抢完银行马上就明目张胆地聚会,不会出问题吗?”
响野皱着眉,其实她早已知道所有的状况。
“哎呀,说错话了。这次抢劫根本是彻底失败了嘛。”她讲得毫不留情。
响野显得有点不高兴,回答她:“也不能算是失败啊,抢劫过程是非常完美的,四千万也到了我们的手上。”
“可是,我没看到那些钱啊?”
“那是因为半路杀出程咬金,硬是把那些钱抢走了!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的野蛮家伙!”
想起那群男人肚子就一把火,响野气得晃动着膝盖。
祥子伸手到柜台附近的架子上抓起一叠报纸,抽出头版那张拿到桌上:“你所谓的野蛮家伙就是这些人吧。”
再次看到斗大的标题——“连续抢劫银行”,他整张脸又皱在一起说道:“这件事根本是我们干的,却被当成别人的故事报导,感觉真不爽!”
久远混杂着叹息声说道:“就是嘛!根本是我们搞出来的。不过,老天爷可能始终都是这种心情吧,它俯视着有关人类犯罪的新闻报导,也许会很困惑地说:‘追根究底,这应该都是我的责任呐’!”
“上面写着运钞车Jack哦,不久前我们不是才提到这个话题吗?”祥子说道。
响野说:“果然是那些家伙干的!”两天前,当车子和皮包被抢走之后,他们搜寻过那辆RV车,结果只得知是一部脏车,其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和犯人有关的线索。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些RV车男人就是运钞车抢劫犯错不了。
他们好像在别的地方袭击了运钞车,从保全人员那里夺走一亿元之后逃走。
“他们应该是太慌张,完全忽略了应该先停车左右观望,就直接冲到路面,所以才会差点撞上我们的车,还好雪子闪得快,否则现在银行抢匪和运钞车抢劫犯说不定正手牵手,结伴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呢!不过,抢匪基本上没长翅膀,恐怕是上不了天国。”响野耸耸肩。
“读了这些报导,真会以为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犯罪集团所做的耶。”再读一次报纸后,祥子这么说。
报导中的确断定港洋银行的抢匪和运钞车Jack应是同一伙人。
一般推论他们在途中会合,并结伴逃亡。
“也就是说,我们也变成这个话题中运钞车Jack的成员啰?”
“因为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不同的抢劫集团竟然会巧遇在一起,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当成是同一批歹徒。”久远说道。
根据新闻报导,被他们抢走的车子中途也被丢弃了,而成濑他们所脱下的西装、帽子和太阳眼镜都被留在车内,不过却只字未提任何有关波士顿包的事情。
响野的脑海里,浮现发现自己四千万的那群男人,让他坐立难安起来:“一定是他们拿走了。那明明是我们的东西……”
“应该说本来是银行的吧。”祥子毫不留情地说。
“但是呢,那些人可是抢了一亿元的犯人哦!加上我们的四千万,一亿四千万……这个数字未免不上不下,抢了一亿元就该收手才对。”久远苦笑着说。
“简直太没意义了!”雪子大声喊着:“他们手里都已经有一亿了,真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雪子难得如此情绪化,连响野都被她吓了一跳。
久远也大感吃惊:“难怪雪子姐会生气,这真的毫无意义耶,我们那点小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嘛!”
“四千万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必要。”雪子压低声音叹着气。
响野窥视着成濑的表情,而他一如往常表现得沉着冷静:“对于这次的四千万,现在再多的牢骚也都是多余。”
“这是什么话啊?”响野一副要把对方吃掉的模样。
“的确很可惜,但又能怎么样呢?”
“你这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老装得像个乖乖牌,你欠缺的就是热情、冲动,还有放纵自己的情绪……”响野边指着成濑,然后开始扳着指头,暗示他的缺点还有很多。
“成濑哥,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钱被抢走了耶——”久远一副不敢想象似地嘟起嘴。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啊!”这人倒说得挺干脆。
“报导中,他们竟被称为运钞车Jack,而我们辛苦半天也变成他们的成果,你能忍受这种事情吗?太过分了!抢劫犯怎么能称作‘Jack’呀?”
“那只不过是起源于马车抢匪的打招呼……”成濑用平静温和的口气打断他的话:“响野,难道你希望自己也被取个绰号吗?”
“当然不是这样,只是自己所引起的骚动竟被别人抢尽了光彩,实在很难咽下这口气。”
“相对地,他们不也一起承受了我们的罪恶吗?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如果没把我们的钱带走,或许还能商量……”响野歪着头盯着成濑——真的很难看透这位朋友的心思,他边这么想着,思绪中边参杂着一半钦佩。这家伙真正的打算,就像特务工作局(Secret Service)团团包住的总统一样,就算一层层剥掉他身边的警卫,还是很难看到他本尊啊。
成濑平静地说:“真是遗憾!前面都进行地一帆风顺,我们也没有犯任何一点失误,但即使没有失误,却仍然功败垂成,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事。”
“你说得真达观啊!”用达观来形容成濑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响野突然想起,高中时他曾读过的一本书,作者应该是夏目漱石吧,书里出现了“niladmirari”这样的词汇,那本来是拉丁语“没有惊愕”的意思,表示一种“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的哲学目标。当响野看到这个词汇的时候,脑筋里立刻想起成濑,无疑地,成濑正是实践了这种无动于衷的标准典范。
“生命正是因为无法预料,所以才变得多彩而快乐。”成濑顺口说着。
“不过,你不想把它要回来吗?”久远问道。
“要回来?”这句话似乎在成濑的意料之外,他好奇地反问道。
“是钱耶——如果是被善心人士捡到或者被归还原来的银行,这些我都还能够接受,但是被那种没品的抢匪半路抢走,说什么我也忍不下这口气。”
“那要怎么把钱要回来呢?”响野问道:“我们虽然看到犯人了,但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既没线索,也没任何资讯,根本毫无方向。如果这样都可以找到犯人,恐怕警方早就抓到他们了。运钞车Jack耶,那可是当红的目标啊——”
成濑这时突然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还没说的?”
响野看到久远的脸上缓缓地绽开微笑,那是幸福和兴奋混合在一起的笑容。
“其实呢,是有迹可循的。”
“有迹可循?”响野反问他的话。
“宾果——”久远用嘴巴发出声效,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取出一个合成皮的皮夹。
“你想用皮夹来取代我们本来要分赃的钱吗?”
“当然不是!”久远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像卡片的东西。
“喏——这是犯人的驾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