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先抓紧缰绳,双脚贴紧马鞍——那么,试着慢慢走几步吧。”
道子小姐将手抽离马匹的颈项。下一秒,艾克路易立即用力哼了声,然后象是从弹射器弹出的军用机,起脚狂奔。
“呀——”
我惊叫出声。由里冈先生应该是吓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吧。马儿身后,上下激烈摇晃的尾巴,跃进了我的眼帘。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不太恰当,但我不由得心想:马的尾巴原本就那么长吗?
由里冈先生拚命地攀住马鞍。出乎意料地,他竟能与之对抗好一阵子,但好景不常,约莫在马儿跑了十公尺后,他就被甩下马背。
艾克路易甩下背上的东西后,彷彿在说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般,停在前方稍远处,回过头来看向我们。牠的嘴巴大幅摇动,象是在笑一样。
“您没事吧?”
我们奔上前察看。由里冈先生倒在路边的草丛里,边发出呻吟声边扭动身子。似乎是身体哪处受到了强大的撞击。
道子小姐朝白花盛开的草根附近伸长手臂。虽然我并未注意到,但眼镜似乎是掉在那里了。
由里冈先生立即咬紧牙关,按捺下呻吟声。想必是因为有我们两位年轻姑娘正盯着他瞧的关系吧。
“……我、我没事……眞是让妳们见笑了。”
他勉强挤出笑容,但嘴形变得与艾克路易有几分相似。
道子小姐走上前弯腰察看后,由里冈先生勉为其难地坐起身。痛楚似乎正一点一滴褪去。他以左手接过道子小姐递出的眼镜。
道子小姐大感同情地致歉:
“眞是非常抱歉,是我太轻率了。竟然轻佻地建议您骑上女孩子骑的马,眞是太不应该了。”
由里冈先生依然感到疼痛地笑着,左右摇头。
“您的手没事吧?”
“嗯,好像是肩膀撞到了树根还是其他东西……”
眼镜仅是飞出去了,框架并未撞歪。由里冈先生以左手戴上眼镜。
“右手还能动吗?”
“嗯……”
应声后,萨克斯风的名演奏家将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下握紧一下松开。“……手指还能动,应该没有骨折吧。而且已经不那么痛了。我想再过一个星期,应该就会复原吧。”
好几片变作茶色的落叶松树叶,沾黏在他右肩的衣服上。由里冈先生彷彿是只要拿下它们,受伤部位就会缓和许多般,以能够自由动弹的左手捏起叶子,再掸回地上。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这时道子小姐哀伤地蹙起柳眉。“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我勉强让您坐上了我的马匹,又害您受了伤——这件事若被他人知晓,可就糟糕了。”
“……哪、哪是什么勉强呢。不,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主动拜托妳的才对吧。”
由里冈先生举起左手忙不迭地猛摇。道子小姐左手拿着皮鞭,右手边抚着鞭子边说: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眞是松了一口气……那么,您不会宣扬出去吧……”
道子小姐以细若蚊蚋的嗓音表示,由里冈先生则挺胸毅然答道:
“——我明白了,请妳不必担心。哎呀,反而是我想拜托妳别告诉其他人呢。毕竟乘上小姐妳的爱马,身为男人的我却被甩了下来。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呢。”
他开朗似地哈哈大笑,但怎么看都象是在强打精神。
“谢谢您……然后还有这一位。”
道子小姐转头看向我:“咦、嗯……”
“英子小姐,妳也愿意保密吧?”
当事者之间都已经达成协议,身为旁观者的我,也只能点头。
“他的帽子飞去哪儿了呢?”
我提出自己在意的问题后,道子小姐轻举起鞭子,指向一旁的草丛。我马上就见到一顶帽子正勾在草丛上。
我走进绿意当中,捡起后递给对方。由里冈先生随意地戴上。
“那么,我先失陪了。”
语毕后,他便转身背对我们迈开步伐。背影的其中一只手,正无力地垂挂在身旁。
“那位少爷在这附近拥有别墅吗?”
“——他似乎是住在饭店里。”
特地走来了这个地方,却负伤回去,眞是得不偿失。这一天眞是他的倒霉日呢。
艾克路易从方才起,就象是闲得发慌似地一直等着主人。道子小姐走至牠身旁,手握住马鞍,轻轻松松地坐至马背上。
我开口了:“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艾克路易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意涵吗?”
道子小姐坐在高处,天眞爽朗地微笑,边抚着栗色的鬃毛边回答我:
“——是松鼠的意思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