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从学校返家后,我换上振袖和服,前往帝国饭店。
如同先前说好的,我和父亲提早享用了晚餐。父亲之后似乎还得去其他地方,因此像在喝水一样火速灌下芭芭乐慕思(Bavarois)和雪酪等甜点。哎呀,毕竟这回的主要目的不是吃饭,所以匆忙一点正如我所愿。
与父亲分道扬镳后,福特往前奔驰,最后停在七丁目的进口食品店龟屋附近。由于现下日头时间较长,还有种薄暮的感觉。随着夜色逐渐变浓,各自拥着两个发光果实的街灯,散发出的光芒也愈加明亮。
银座大道上的公交车站旁,留有西式发髻的女子及戴着学生帽的大学生,皆望着新桥的方向。代表市营公交车的中央双圆标志,远看就象是贝琪前阵子射穿的标靶。
左侧的远方,可以见到格外高耸的三越百货顶楼灯饰。白天看去,那灯饰象是个巨大的鸟笼,但如今灯彩像在反覆流动般一明一灭,呈现出光之喷泉的幻像。
转向对面,一字排开的夜市另一侧,就见到满是背影的人龙。
我们走向东侧的道路。
“从这里开始,就是七丁目吧。”
“是的。”
从大日本麦酒公司大楼的对面起,铺设在人行道上的店家,首先是橡胶印章贩卖店,接着是酱油仙贝——一直往下延伸。穿着罩衫式围裙、戴着眼镜的老婆婆,正在调整形似人偶架的台座上的物品。
正面宽度仅比大人张开双手后略宽一些的店家,栉比鳞次地衔接在一起。简直就象是园游会的模拟摊贩一样。
店家的屋顶象是将箱子的盖子掀开至极致一般,这边较高,朝向道路的那一侧较低。这是为了下雨时,能让水滴掉向另一头——同时,这种设计也便于观看商品。
银座的柳树枝条垂挂在并排的屋顶上,就象是瓣子的发尾,而舒服的凉风,轻轻吹动着细细的柳叶。
因摆设摊贩而变得更加狭窄的人行道上,早已人潮汹涌。
在酱油仙贝店前方,一对疑似兄弟的小学生,戴着帽子,帽上还罩有象征夏天的白布,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帽子的白就象是圆圆的蘑菇,在洒落而下的街灯光线中,特别鲜明耀眼。黑夜一降临,天色就暗得很快。
“欸,贝琪。首先,我想确认七丁目店家的数目。为了不出差错,我们两个人一起数吧。”
“是的。”
我们两人一边踩着石板路一边前进,直至七丁目的尾端。
说话声、木屐声、鞋子声,热闹吵杂地互相交错。眞不愧是银座,就连穿洋服的女子也不少。
“那间就是最后一间了吧。”
“是的,那是‘即刻就好今川烧’。”
“好香唷。”
我刚刚才吃完了法式料理。价格的话,今川烧当然是无法比拟,两者可说是云泥之差。只是,一面吹着外头的晚风,一面传入鼻腔中的香气,显得特别诱人。这也是一个新发现吧。
那么,一路从“橡胶印章”数至“今川烧”,我与贝琪核对共有几间店家。一模一样。见到我的脸庞散发出光彩,贝琪开口:
“小姐发现了什么事吗?”
“是呀。如我所料。眞是个好数目。”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边记下摆摊是哪些店家,边折回出发的地点。感觉就象是成了地理学家,接连写下异国地名一样。这件事倒是耗了一点时间。
我睨着完成后的夜市一览表,缓缓地扬起胜利的微笑。“欸,贝琪,妳身上有零钱吗?”
“是的,但不算多。”
“那么——”我指向其中一间店。
“能替我买下那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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