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下人取来的月事布藏入怀里,姬明雪又整理了一番衣襟,见瞧不出异样,这才放心的从屏风后走出,顺势坐在王舒月身旁闲聊起来。
“舒月,今日可有入得法眼之人?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好儿郎,朕做主赐婚与你!”
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却夹杂着少女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王舒月半撑着脑袋,随手丢了枚果子入口,嘟囔着嘴道:“京都眼下还未任职的勋贵子弟,不是仗着祖上有荫封作威作福,便是成日里流连烟花之地,嗜赌狎妓的下流胚子,没一个入得了本姑娘的法眼!”
听到这话,姬明雪噗哧一笑,轻点她的秀额,宠溺道:“你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模样,若是让人知晓贤淑端庄的王大小姐,暗地里却是个言行举止粗鄙不堪之人,往后谁还敢上门来提亲?”
王舒月不以为意道:“不娶便不娶呗,本姑娘还不稀罕嫁呢!要不是当初某人伪装得太好,连我这个闺中密友一并骗了去,人家何止于沦落到今日还未出阁。”
说罢还故作幽怨地看向姬明雪暗暗抹泪。
望着装模作样的王舒月,姬明雪轻抿一口茶水,苦笑着摇头岔开了话题。
“朕在宫中便听闻不少人前来你王家提亲,当真就没一个相中的?”
“就那些个歪瓜裂枣,本姑娘暗地里都让巧儿打听过了,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便是家中收了三四房小妾,听着就让人恶心!”
“哦?都有谁?说来给朕听听?”
“镇北候张家、工部尚书秦家、御史大夫陈家……算了,不说了,免得污了陛下的耳朵!”
微微颔首,姬明雪放下手中茶盏,佯装漫不经心问道:“朕听闻好像还有个叫李帆的男子对你情根深种,不知可有此事?”
“啊?陛下,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知道了?”
“呵呵,偶然得知罢了,你觉着他为人如何?”
提起李帆,王舒月俏脸上爬满了厌恶之色,“陛下还是莫要提及此人,晦气的很!”
闻听此言,姬明雪芳心一沉,“哦?怎么说?”
“李帆这人白瞎了他那副好皮囊,整日里就知道跟在那几个浪荡子后面厮混,狐假虎威,实则和他爹一样,是个胆小如鼠,懦弱无能之辈!”
说着又拿了枚果子塞入檀口,“我爹说了,若不是兵部的大人们看在李文赟多年来任劳任怨,还懂得孝敬的份上,莫说兵部清吏司文选,便是入兵部的机会都不会有!”
听到这里,姬明雪眼眸中泛起丝丝疑惑,“李文赟朕倒是略有耳闻,此人谨小慎微,处事颇为圆滑,只是他怎敢让李帆来招惹你?”
“李文赟肯定是不敢,可架不住李帆一根筋,真不知道他看中我哪点,成日里跟个蚊虫似的,四处打探我的行踪,每每还装作偶遇,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弄的我一连好几日都不敢出家门!”
说到这,王舒月鼓起腮帮,气呼呼道:“还好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否则本姑娘非得找爹爹告他一状,打断他的狗腿!”
王舒月的无心之言,却是让姬明雪神色尴尬,随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朕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宫了,明日上元节,待朕处理完政事,咱俩一起逛逛灯会可好?”
“好啊,好啊!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咱俩可是好久没有一同出游了!”
说着,王舒月目露狡黠,似是试探道:“只是这坊间鱼龙混杂,陛下若是出游恐有不便,可要乔装打扮一番?”
一听这话,姬明雪顿时俏脸泛红,娇嗔出声:“胡闹,还嫌朕不够乱吗?若是以……以皇兄的身份出行,碰上朝中大臣,朕该如何解释?”
“好嘛!”王舒月遗憾地撅起小嘴!
见王舒月一脸落寞的表情,姬明雪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了,过几日你便借着寻临颍的由头,朕让你看上两眼便是!”
“真的?”王舒月兴奋地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君无戏言!”
“嘿嘿,我就知道陛下最疼我了!”
“你呀你!”
话分两头,此时,做贼心虚的李帆正想着要不要先出了王家的大门再从长计议,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个面色红润,一身酒气的胖子。
不等他绕开此人,便见胖子虚眯双眼,打了个酒嗝,“帆儿,你先前上哪儿去了?为何不曾在席间看到你?”
仅是稍微愣神,李帆便立刻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胖子应该就是前身的父亲,兵部清吏司文选李文赟。
只是看他的样子约莫才三十五六,而自己前世都四十多岁了,真要论起来,他还得喊自己一声哥!
念及此处,这声父亲便如鲠在喉,怎么也叫不出口。
“怎么?酒喝多了,连为父都不认得了?”
生怕被李文赟瞧出破绽,李帆深吸一口气,咬牙学着前世古装剧里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对着李文赟躬身行礼。
“见过……胡……芹!先前醉酒便到附近转了转,如今还有些晕乎乎的,一时未认出,还望恕罪!”
“嗯,嗝……帆儿,为父今日可是拉下老脸替你谋了份差事,明日你便去大理寺当个录事吧!”
李帆神色一僵,大理寺录事?
这是个什么差事?
李文赟见状,心中暗叹。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能不清楚?
弱冠之年,一无功名傍身,二没过人的文采,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若不是自己亲生的,真是走在路上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帆儿,为父知晓你心气高,可京都达官贵胄多如牛毛,你爹我不过是个区区清吏司文选,若是放在一州境内尚还能说得上话,但若是京都……哎,总之能当个从九品的录事已经是为父所能为你争取到最大的官职了!”
“往后收收心,莫要再跟着那些个纨绔子弟后面瞎胡闹,需知他们在京都是脚踩着地的!可咱们老李家一不傍山,二不依水,你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同你死去的娘亲交代啊!”
闻言,李帆心头一暖,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前世身为孤儿的李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学业。
后来步入社会,又在底层打滚摸爬二十多年,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与冷遇,才在不惑之年小有成就。
那个时候别说是亲人,就是能伸把手拉他一把的朋友都没有,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您就盼我点好吧!我能出什么事儿!”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我……”
李帆正欲反驳两句,便猛地被李文赟按住脑袋。
“臣李文赟,见过临颍公主殿下!”
“嗯,免礼!”
“谢殿下!”
本以为能够抬头的李帆,却仍旧被李文赟死死按着脑袋。
就在李帆暗自纳闷这“小老弟”什么毛病的时候,偶然瞥见一抹略显眼熟的淡蓝色裙角堪堪停在自己近前。
不等他细想,随之而来的一道清冷声音便钻入耳中。
“这就是李大人家的公子?”
李文赟按着自家儿子的脑袋那是一刻也不敢松手,生怕他有什么失礼之处,冲撞了眼前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虞临颍公主。
“回殿下的话,正是犬子!”
姬明雪面沉似水,眼底却藏着几分羞愤,“哼,李大人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说完便不理会呆愣在原地的李文赟,扭头带着瑾儿向府外走去。
待姬明雪走远,李文赟这才看向正盯着临颍公主背影发呆的李帆。
仅是愣神片刻,便一巴掌甩在李帆的后脑勺上。
“啪”
清脆的声响,让李帆一个激灵。
“臭小子,你说,什么时候得罪了临颍殿下!”
“啊?我不知……”
可话到嘴边,李帆骤然一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难不成王舒月将事情同这位临颍公主说了?
是了,遇上那种事情,王舒月一个女儿家自然是不敢和家里提及,能诉苦的也只有闺蜜。
而今日是王家老太太的寿宴,临颍公主能亲自前来,足见她与王舒月的情分之深。
糟了,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这一茬。
没办法,刚穿越过来,许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捋清楚!
见李帆傻乎乎的不说话,李文赟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猜想,焦急出声:“逆子,你快说啊,难不成要急死你老子我啊!”
回过神来的李帆,见李文赟心急如焚的样子,愈发在心底打定主意抵死不认,决不能让这位“小鳏夫”再为前身那晦气的玩意儿操心了。
随即强行挤出一张笑脸,讪讪道:“我同临颍殿下从无交集,哪儿有机会能得罪她啊!再说了,她贵为大虞朝的公主,又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她啊!”
听到自家儿子的解释,李文赟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几分。
“这倒也是,你同老子一样,都不是干大事的料,就是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临颍公主有非分之想,只不过,先前殿下那番话……”
李帆连忙打断李文赟的思绪,“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明日我第一天点卯,总不好迟了去,以免惹上官不快!”
提起明日去大理寺一事,李文赟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走走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