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下午5点多钟,天色已是蒙蒙一片灰暗。这时,飞来一架敌机,它“嗡嗡”地绕着城圈飞了一周,随后就在兴街口上空,丢下一颗照明弹。
这是日军的老办法,每次在黄昏攻击以前,都有这么一架飞机来投照明弹,作为总攻击的暗号。
可今天这颗照明弹在空中落下后,却悬在半空不动了,它瞬间变成了一个面盆大的水晶球,白光四射,将满目疮痍的地面和支离破碎的民房,照得如同白昼似的清清楚楚。
照明弹虽然改头换面,但攻击的暗号却依然没有变。顷刻之间,日军在常德城四面八方的大炮,一齐狂响起来。山炮弹、霰榴弹、曳光弹、烧夷弹、迫击炮弹,在空中布起千百道光线和火花。
进行夜战,日军知道城里的任何一座残房和障碍物,都会成为国军用来抵抗的堡垒,而他们分辨不出方向,很容易走入国军布置的圈套或陷阱中,所以日军就采用“烧一截、攻一截;攻一截、占一截”的办法,一步步紧缩他们的包围圈。这样,常德仍在国军手中的核心区,立刻就变成了火海吞噬的孤岛。
大西门的城墙,还在国军的守卫之中,安然无恙。小西门的日军冲到了文昌庙,与在覆廊碉堡里抵御的国军形成对峙状态。东城方向,日军已攻到水星楼后面,在泥鳅巷巷口的调堡面前,用平射炮迫击炮猛轰。偏北,在图书馆门外的碉堡前,国军和被阻的日军,在你退我进,我退你进的拉锯战中,殊死争夺每一寸宝贵的土地。
余程万分析上述战争态势,认为还是以文昌庙这一线,危险性最大,因为敌人认准这里距离第57师师部最近,所以不惜代价进行强攻。文昌庙附近的民房,全都被炸坍后着火,西北风到了晚上越刮越烈,风把火星和浓浊的厚烟,一阵阵地向中央银行吹来,师部的人员,在屋外站不住脚,在屋里也呛得透不过气。
有名中校参谋向余程万建议,是否将师指挥部挪到大西门去。余程万气恼地训斥了这个军官一番,他坚定地说:
“不许变更位置,无论是正面来的火,或是烧夷弹在阵后炸开的火,全师官兵都不必理会,必等烧到身边,然后再去扑灭,我命令你们,紧守阵地,是我们头等的任务、神圣的职责!”
接到师长的训示,第57师所有的战斗人员都喊出这样的口号:“有一墙,守一墙;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这句视死如归的口号,笔者不仅在各种记叙常德会战的书籍中见到引用,而且在当年的《中央日报》和《大公报》上,记者也把它作为横栏标题写过报道文章,如此看来,这句口号的真实性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并非是日后某些人的杜撰。所以我肃然了,肃然于我们中华民族的坚强和伟大,肃然于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威武不屈。但肃然之余,我又继续想,如果一个民族的精神与她的强大成正比的话,那么中国早就应该跻身于世界一流水平之列了吧?可中国怎么还很落后呢?这个问题大概不仅我会问,那些葬身在常德土地之下的英灵们也会问的。
1943年12月1日凌晨,第57师师部收到两封估计是战区司令长官部发来的电报,一封电报说:“友军已在德山东激战,已再严令占德山,到南以援兄,冬期相见,望坚守成功。”另一封电报说:“本××电话,(一)令×××军,以两个团于明午,4时前进常德城。(二)限第×军于明日拂晓攻击常德东南之敌。(三)并令×××师以6个连星夜驶入常德城。援该师。特达。”
两封电报固然令人鼓舞,但余程万从本师派出的谍报员提供的情况来看,援军并没有出像电文所说的乐观情形,至少战况不明。
“给不给部队传达?”指挥官周义重问。
“传,马上向部队传达!”余程万说。
部队需要好消息,哪怕是不真实的好消息,不过作为部队的指挥官,却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基于城内核心区的残酷巷战和大小西门的危急局势,援军又不能及时入城,余程万只得作最坏的打算,把部队再作调整如下:
1.第169团(欠第3营2个连)占领关庙后街、法院街、皇经台、丝瓜井巷、箭道巷迄小西门(不含)间之各街巷;2.170团占领水星楼和大庆街两端、警察局北端(含关庙和鲁圣宫)、华严巷、旧圣署北端(含上南门各街巷),并占领右自上南门(含)经下南门,左迄水星楼之间;3.171团占领上南门、双忠街、翰文中学、白果树、迄金家巷之各街巷,并占领右自金家巷起经大西门、石城湾、笔架城,左迄上南门(不含)间之城垣;4.师司令部各处及其所属部队、169团第3营(欠2个连)之剩余官佐兵夫悉数编并,由(孟继冬营长奉命调守师指挥部)迫击炮营营长孔溢虞指挥仍占领兴街口、上南门、北门、小西门和文昌庙间各街巷;5.军炮团(2个营)附战炮营第1连占领万寿街间各街巷,并占领大西门至西南城角间城垣,协助171团作战,高射炮1排,协助军炮团的战斗;6,各部限于12月1日上午(清晨)1时30分前,调整部署完毕。
调整后的各部队,迅速进入指定地点。官兵们也许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生存的位置了,就再次喊出“有一墙守一墙,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的决死战斗口号。
杨家巷关帝庙口有一个碉堡,由工兵第2连连长魏如峰驻守。他所率领的是一班工兵弟兄,工兵历来对自己操作的现场地点非常重视,他们领受了这块土地,就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后退了。在1日上午,魏连长和士兵们用1挺轻机枪、6枝步枪,在碉堡阵地里对面前之敌作猛烈射击,敌人从图书馆后头搬来两门平射炮,朝这里连轰了十几发炮弹,有两发,正中了碉堡的圆顶,顶上的砖石泥沙倒下来,把震昏的魏连长埋在里面。
世界静寂了几分钟,魏连长在烟雾灰尘里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碉堡的前半边墙垒全垮下来了,机枪和弟兄们全埋压在石土堆下,他心里一急,坐起来。这时他又发现还有一个弟兄活着,他叫刘湘。刘湘和魏连长因为伏在碉堡的右角,而那里刚好有块石条斜支着,所以没被压死,真是三生有幸!魏连长轻叹道。
“小刘!”他喊了声。
小刘从土里抽出一支步枪,架在碉堡的缺口上,正向外瞄准。他大概耳朵一时间被炮弹震聋了,听不见连长喊他,没有回答。
魏如峰爬过去看,见正有十几个敌人在对面乱砖堆里蛇行过来。他有经验,知道刘湘这样射击是无法击中敌人的,他就凑到小刘的耳朵旁问:“喂,你听得见吗?”小刘回过头来,看见连长,点点头。魏如峰就说:“我们两个,在这里施展不开,拼不过他们,冲出去吧!”他说着,就做了个榜样,“嗖”地从碉堡缺口跳出去一步。刘湘一见,自然也跟着出来。但他们身子一暴露,敌人那边十几支步枪就一齐飞来了子弹,打得他们前后左右都是尘烟,两人立即向地下伏倒,躲过这阵弹雨。
魏如峰跑出碉堡,顿时有些后悔,外面一点掩蔽也没有,他只得向刘湘做了个手势,两手托着枪,双肘撑着地,脚在后面勾着,绕着碉堡向后倒退,还是以这堆碉堡残墟作掩蔽。刘湘也跟着爬过来了,他们彼此在地面看了一眼,正想找个机会向敌人还击,可是敌人一阵狂呼,蜂拥着冲上来了。魏如峰被逼无奈,跳起来向斜角里一窜,窜到右侧面半边木桩屋架子的短墙下面,他这一退,刘湘也跟着退过来。眼见他们离碉堡越来越远,魏如峰急得跺起脚来,他捶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是怎么啦?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师长命令谁都不能变更作战位置的,我怎么跳出碉堡来了呢?!”
刘湘安慰他:“连长,你别急,你刚才也是想找个更好的地方还击敌人嘛,并不是有意离开的呀。”
魏如峰说:“不行,我们要趁着敌人立足未稳,把碉堡夺回来!”刘湘有些为难:“可我们只有两个人……”
“就是我一个人,也要去!”魏如峰斩钉截铁地说。
“我服从命令!”刘湘立正道。
“来吧!”魏如峰一挥手,做了个跃进的姿势,便提着枪跳出去。
他们摸到碉堡的后面,俯下了身子,一手提枪,一手握手榴弹,轻轻地走。走到左侧沙包半掩护着的碉堡洞口,伏倒在地,向里面探听。里面敌人叽里咕噜,正在说话。魏连长判断刚才冲过来的日军大部分在里头集中,他就腾出拖枪的手,将手榴弹引线拔出,手一伸,弹就摔了进去,“轰——隆”地一声,浓烟滚出,刘湘也不敢怠慢,挥臂连投进4颗,一连串的爆炸,连地面都震颤了。
魏如峰估计敌人全都完蛋了,就急不可耐地要进去收复碉堡,没想到碉堡外面还有个敌人躲在20多公尺外的一堵破墙下,这边手榴弹一响,那边就举枪瞄准,魏如峰刚提枪站起来,头部就中了一粒开花弹,向后沉重地倒下去,他死前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也没想到说,就告别了人间。
刘湘手里还攥着颗手榴弹,人也跟着魏连长站起来了,他见魏倒下,立刻往碉堡后一闪。静等了5分钟,却不听见响声,他想莫不是敌人抄袭过来了吧?探头看时,有个日军,正在那堵短墙下,伸出一顶帽子和一节枪尖。两人都同时看到对方了,要躲避已来不及,刘湘立即拔开引信,将弹抛过去。
“轰”的一声,又“啪”的一声。
“轰”的一声是刘湘扔去的手榴弹爆炸,“啪”的一声,是敌人打来的枪弹。
刘湘右腿上突然感到一阵撞击和麻木,他无法站立,倒在地上。但他没有丧失知觉,昂头看时,敌人所伏的地方,短墙完全垮了,敌人也粉身碎骨消失了。他这才放心,浑身一松,躺在瓦砾堆上。
血,一点点地从他腿上的伤口淌走,他觉得生命也仿佛游丝般地随着鲜血一点点地被抽出体外。如果现在有人能递过一个急救包,替他止血、包扎、抢救一番,他或许就能够从死亡线上挣脱回来,他知道他要是咬咬牙爬到后方的第2道防线去,弟兄们就会将他送到绷带所,他就会得到那只能挽回生命的急救包,可是他仿佛看到连长在盯着他,那严厉的目光似乎在说,他不能离开阵地,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于是他不想再爬出半步,因为他的战斗岗位就在身下,他不能挪动,这是命令,执行命令是他神圣的职责。
刘湘牺牲了,牺牲在他该牺牲的地方。
12月1日黄昏,北面图书馆的一股日军,带着两门平射炮,向春申墓一个****碉堡进扑。日军先把轻重机枪架在正面的巷口上,布置了一道火网,火网后面,平射炮的炮弹穿射过来,形成了一种立体攻势。
这个碉堡,由机关枪第1连连长高长春驻守。他在身边带了6名弟兄,凭着一挺重机枪,把敌人堵在前面无法挪步。
因为春申墓这条路斜对着兴街口第57师师部,所以日军调集了100多人,满布在街巷两边民房的废墟中,作出包围的姿态,企图强占这块战略要地。
在枪炮扫射轰击过后,日军将烧夷弹射到碉堡后的鸡鹅巷,烧起那些残败的民房屋舍,让浓浊的火焰,借了西北风,熏烤碉堡中的国军。绕到春申墓北边民房里的日军,又把毒气筒丢到碉堡的上风口,毒气散发后,随着烟火全冲向碉堡四周。等毒气稀薄了,正面的日军步兵,就拿了烟幕弹发射器,翻墙越壁,在碉堡的射击视线前布起烟云。这些浓烟滚滚蠕动,堵塞在断墙夹壁之中,凝结不开,国军在碉堡里望出去,就觉得是一团迷阵,身首不能相见。
日军利用烟幕作掩护,把平射炮推到了碉堡的最近距离,瞄准了轰击。碉堡里的6名弟兄,有的中了毒,四肢抽搐,有的被烧夷弹高度热炙烫伤,丧失了还击能力。高连长也被碉堡落下来的碎石击伤,但他仍能坚持战斗,他先用机枪向敌人呐喊的地方扫射,随后又从碉堡的缺口向外投手榴弹。弹药全部打光后,他一手握着刺刀,监视敌人进来的方向,一手抓着电话筒,大声叫喊:
“报告师长,报告长官,机1连连长高长春,奉命死守春申墓碉堡,与碉堡共存亡,现在职受伤多处,弟兄全部殉国,一厘一毫也没有离开阵地。火焰好大,已烧进了碉堡,职达成任务了,中华民族万岁!虎贲万岁!”他洪亮的高呼声还没有喊毕,碉堡里面已是烈火一团,变成一座火的葬炉了。
第169团整编1营代连长司徒伟,是个矮精的福建人,他仅仅带了3名弟兄,掩护法院路十字街口的左翼。春申墓的碉堡丧失后,敌人立刻由北向南冲来50多人,日军见迎面有一排砖石叠的工事,有半人高,不容易通过,就在上风头放毒气。躲在工事后的国军来不及防备,全部中毒。敌人一拥而上,把工事占领了。被赶到后面去的司徒代连长和3名中毒较轻的弟兄,藏在一堵高墙下,气得直流眼泪,他们觉得被毒气打得败下阵来,有些太窝囊。司徒代连长对3个士兵发问:
“机枪丢了,阵地也丢了,我们好意思回去见团长吗?”
“没脸见人!不回去,和鬼子拼啦!”弟兄们一齐回答。
“好,我们再上去,死也要死在阵地上!”司徒代连长挥手道,“预备手榴弹,跟我来!”他说着,提着手榴弹,带头前进,绕着墙,在破屋里面钻着快跑。
弟兄们都跟上去。他们窜上了街口,寻到了刚才给他们吃毒气的那伙敌人,怀着一股强烈的复仇心理,拔开手榴弹导火索,就挥臂投过去。“轰!轰!轰!”一阵阵连续的爆炸,日军竟倒下了一片。敌人摸不清反扑的国军虚实,就撒腿先撤了。
再说北侧关帝庙发生的一则故事,几乎就像神话一般。
这座庙是常德城内供奉关羽的老庙宇,比平常民房,要高出一两丈。日军东北城角的大炮,几天几夜地向市里轰击,关帝庙前后左右的民房,全毁平了,满地是炮弹炸开的乱砖,可是这庙四围的红墙,却整齐地屹立着,丝毫未损。庙的屋顶,被一发偶然的炮弹砸垮,但正殿的神龛和关羽的塑像,却一点没动。
守卫这一带的国军,是第169团第3营第7连的一部分士兵。中国人的心里,本来都有一个关云长的偶像,读过《三国》的男女老幼,都知道他过五关、斩六将、挂印封金的故事。这些国军士兵看到庙貌岿然不动,就想,这可能是关公在显圣吧?
日军占领了春申墓之后,就派出五六十人的一支队伍,侵犯关帝庙。利用庙墙,国军做了个小城,三面架起枪来迎击。
上等兵杨西林,奉连长之命,从庙的后侧门潜出,侦探敌情。他隔着墙角,听见有喁喁的人语声,而且是日本话,他知道是一股敌人摸来了。他没带步枪,也没有带手榴弹,但他练国术时玩得一手好长矛,所以这时他就拿着一支五尺长的枣木钢尖花矛。凭这支花矛要对付钢枪在手的敌人,当然不行,杨西林刚要返身回去,但他转念又想,敌人乘这当儿跑进来怎么办?于是他就巧施小计,施展一身腾挪跳跃的功夫,在墙角一列砖堆后面,跑来跑去,碰得砖头乱滚。
日军听到杂乱的响动,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国军人马,于是踌躇不敢前来。但有两名日军,顺着墙溜过来,想凑近往砖堆丢手榴弹。
杨西林知道敌人会有这一招,早就双手端了矛柄侧身等候。敌人头一伸,他就一矛刺了过去,敌人应声倒下。第二个敌人,既无法射击,又不敢跨出墙角来,就只好沿着墙倒退。杨西林不知哪来的胆子,一个箭步蹦了出来,他挺着矛尖,人一跳,矛子向上一挑,矛头就刺入了敌人的肚子。他也不要花矛了,让它留在敌人身上,他抓起地上的日军步枪,立刻又转了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日军没有开枪,而是架起平射炮作穿墙射击,一颗炮弹正中杨西林后背,顿时,血肉横飞,英魂游散。
故事神,是神在最后。弟兄们都以为杨西林殉职了,而且他牺牲的场景,还有国军士兵看见,不会有其它疑问。但战斗继续打下去后,突然又冒出个杨西林,也舞着花矛,长得也和原来那个杨西林一模一样。
弟兄们起初吓一跳,接着就问,哎,杨西林,你不是殉职了吗?怎么还活着?杨西林眨眨眼睛,反问,我什么时候殉职的?别开玩笑好不好?
战斗紧张,谁也顾不上再追究。大家的脑子里只是打上个问号:杨西林死了,是不是关公又化了一个杨西林出来?要不就是战死的那个杨西林是关公显圣的,真的杨西林并没有死。
欲知是真是假,看来只有去问关公了。
下南门附近,有一座工事,由国军一个班守卫。当春申墓失陷后,泥鳅巷的敌人,就对着这个工事用4门平射炮轰击。工事坍平了,驻守的国军全部牺牲。
柴意新团长此时在华严巷的团指挥所里,指挥抵抗法院街、春申墓、关庙、近圣巷等4条路的日军进攻。他接到下南门附近的工事告急的消息后,就立刻抽调一个班上去堵塞。
这个班冲上去后,一面作战,一面修补工事。工事修补得差不多了,弟兄们也阵亡了四分之三。剩下来的是3个补充进战斗部队的传令兵,他们分别叫边城发、洪金、杨茂。
杨茂道:“老边,这事情怎么办?机枪也有,步枪也有,可是没有子弹。敌人冲过来了,我们把什么对付他?”
边城发说:“我还有两颗手榴弹,敌人来了,我们冲上去肉搏吧。”
洪金不同意:“那不好,我们白送死没关系,可我们死光了谁来守这工事?”
杨茂道:“那么,我去向团长报告,请团长调人来。”
边城发说:“恐怕来不及了。敌人这时候没打枪,恐怕是在重新调整,他们马上就会冲锋上来的。”他发愁地叹道:“我们牺牲一个班的弟兄,好不容易抬石头堆沙包,把工事修起来了,这下,怕是又要丢掉了。”
杨茂坐在地上,手抚摸着那挺轻机枪,发了呆。
洪金伏在工事边沿上,向前方茫然无绪地张望。虽然已是夜晚了,但城里到处是烧房的火堆,在这座工事的南侧,就有一片新烧起来的废墟,冒着光焰像一座小火山,它发出的亮光,将方圆几百米都照得如同白昼。“快,快看——”忽然洪金轻叫起来。
边城发和杨茂都凑过来看。原来,有两个日军机枪射手,一个扛着歪把子轻机枪,一个提着两盒子弹,正爬到对面民房断墙角上,在寻找构架点。
“我们去把机枪和子弹抢过来,怎么样?”洪金提议。
“好啊!”边城发和杨茂都同意。
他们三个说干就干,立即像一阵风似地扑过去。凑到那堵断墙下,洪金大吼一声:“上啊!”
说时迟,那时快,边城发抓住了那个扛枪的敌人,洪、杨两人抓住了那个拿弹盒的。五个人裹成了一团,全滚在地上。拿枪的日军力气大,在地面上摸起一块小砖头,朝边城发的头上砸。老边额头起了个青包,他头一埋,急中生智,抄手抓住了这日本人的睾丸,用尽浑身的力气一扯,敌人惨叫一声,痛晕过去。这时边城发也摸起一块砖头,闭眼砸下,“啪!”的一声,一股脑浆溅得他满脸满身。
洪、杨两人抓住的日军,个小力弱,早就被他们生拉活扯地弄死了。
拿枪的敌人,身上有3枚手榴弹,为边城发所得。抱弹盒的敌人,武器带得特别充足,背了一支步枪,还有两颗手榴弹,杨茂要了弹盒,回去好打机关枪,洪金则捞了那支步枪,又提了手榴弹。三人满载而归。
他们刚在工事上架好机枪,正面的敌人就“嗷嗷”叫着发起了进攻。
“有的是子弹,打吧!”杨茂乐得合不拢嘴,手指一扳,“嘎嘎嘎……”一梭子就扫出去了。
听到歪把子机枪响,日军奇怪了。他们知道****使用的是捷克造轻机枪,发出的声音和日本歪把子完全不同,他们怕自己人打自己人,闹出误会,就示意停止前进。
等了老半天,见敌人还不来进攻,连这三个懵懵懂懂的传令兵,都闹不明白了。下南门一带的阵地,竟就是这样稳定住的。
余程万知道边、洪、杨的事迹后,除了登记升3人为准尉外,另奖光洋6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