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浑身上下恢复了青春的活力。
藤吉郎时代的奔放和豪行在血管中膨胀、奔行,人生更当何求?
于是,再次将朝日叫到大内来时,秀吉已不是以前那个体贴妹妹、体贴家庭的朴素善良的秀吉。
“朝日,你到我跟前来。”
秀吉说话的声调与以前并无两样,但他心中的信念已经坚定不移了,不光他自己要焕发青春、再来一次人生的冒险,也要让他妹妹再来一次。
“我想还是把你嫁到家康家去。”
朝日眨巴着眼睛问道:“不是决定让茶茶嫁给家康吗?”
“不是茶茶!”秀吉突然口气一变,大喝一声。“是你嫁过去,是不久就要成为关白的秀吉的妹妹朝日公主嫁过去。”
“哥哥又说笑话了。朝日已经四十二岁,又有佐治日向守这样一位宝贵的丈夫,开玩笑也请适度些。”
“佐治日向守嘛,我已让他离婚了。”
秀吉赶紧侧过身去。他知道只有将朝日和日向守分开,才能使他们离婚,所以在叫朝日来大内时,他就另派了与日向守十分要好的曾利新左卫门去日向守的宅第。
曾吕利新左卫门能为秀吉活动,与其说是堺地人一致体察了秀吉的心意,不如说是他们希望促成秀吉和家康的合作,由此实现日本的统一。当然,堺地人的这种愿望中也寄托着明智光秀大日坊的宏愿……
秀吉说佐治日向守已经离婚后,朝日嘴角松弛下来笑出了声。
“真是个坏哥哥!玩笑也开够了吧。他今天早晨一直把我送出门,还亲切地嘱咐我早点回家哩。”
“那是早上的事,现在不同了。”
“现在不同了……这是甚么意思?我们发过誓,来世还做夫妻,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分手的。”
“你还不知道,今天早晨你出门后,我派人对日向守宣布,说暂时把你领回到母亲身边。”
这时朝日的脸色起了变化。她已被迫换了三次丈夫,过去种种不安的回忆涌上心头。
“哥哥!这事是真的吗?”
“秀吉骗你干甚么?跟大家商量后,才定下来的,你必须嫁给家康。”
“哥哥!你说的大、大家……大家是些甚么人呢?”
“噢,首先是母亲,还有宁宁、姊姊及姊夫,还有弟弟秀长。为了天下,你得和日向守分手。行吗?咬咬牙挺一挺听从哥哥的安排吧?”
“我不!”朝日抽搐着苍白的脸颊,拚力叫了一声。“这不同于别的事儿!朝日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再换丈夫没辙。你要用强,我就自杀。”
“不要惊慌嘛。你不是我秀吉的妹妹吗?”
“为甚么我到了这个年纪还要……为甚么不让茶茶公主去?哥哥你真是发疯了……”
“住口!让茶茶去,就等于让仇恨我的女人跟家康联合起来反抗我们,这你不明白吗?你的想法就这么浅薄。所以我才不把茶茶送给别人家。哥哥要纳她为妾,哪儿也不让她去,就关在城里。”
“那么茶茶公主就是哥哥的……”
“不错,有甚么不行的!”
话说到这里,已是朝日无法理解的了。马上就要到五十的哥哥,把一位十八岁的茶茶公主作为侧室放在城里,却让四十二岁的妹妹与丈夫离婚而嫁到德川家去。
(哥哥真发疯了……)
也许城内的流言是真的,哥哥在小牧之战中被家康打得大败,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如果不是这样,哥哥是不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的。
“那么、那么日向也知道您让我离婚这件事了吗?”
“不知道还行吗?这是我让他写的离婚书,已经送来了。”
“这离婚书……”
“你不相信,我就念给你听吧。”
朝日突然一声痉挛似的悲鸣,哭倒在地。
(哥哥确实是疯了……)
正常情况下,佐治日向是绝不会写离婚书的!作为妻子的朝日心中明白,这一定是日向在胁迫和折磨下违心写出来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朝日过去一直以这位温和的哥哥、难得的哥哥、世上最伟大的哥哥为依靠,但他现在却变成了这般的可怕……
“哥哥……可怜可怜我吧……请不要夺走朝日的亲爱的丈夫。我要和他一起就这样在母亲身旁生活一辈子。哥哥啊,这可是朝日后半生的唯一愿望……”
但是,目前秀吉的处境已经使他没有丝毫的余地照顾这种感情了,这是神佛要求权力者付出的牺牲中最痛苦的一种……
秀吉侧着脸大喝一声:“别哭哭啼啼的了,朝日!我已下定决心,任你如何哀求,我绝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