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眯眼悠着下巴,眼神在阿桃身上绕了个圈,便沾回阿罗身上。阿罗转回头看她,柔软一眼,又抿了抿唇,却最终未说什么。
阿音舌尖抵着上颚,用力扫了两下,复又埋头将方才叠好的衬衣拆了,吸吸鼻子,这才抬脸朝阿罗笑:“谁啊?”
笑得同花儿似的,起头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哟”,招摇的眼神儿睥着,尾音却没什么重量地沉了下来,竟有两三分紧张。
阿罗顾了阿桃半眼,低声道:“婢女。”
阿音笑了,双目弯弯地看着她:“我倒是穷苦惯了,不晓得婢女是这么使唤的,搀着扶着的,好不贴心。”
一双盈盈水目亮晶晶的,偏偏翘起来的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一抽,有那么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十九将脖子抻了抻,看向阿桃搭在阿罗胳膊弯儿上的手。
十指纤纤,葱根似的,一双素手也好看得很。半点不似做过活计的样子。
阿桃有些不安,将手撤了撤,阿罗摇头示意她退身一步,想要同阿音说什么,对上她大喇喇的视线,又本能地缩回眼神,垂头望着她手里的衣裳。
就是这么一个回避的动作,令阿音想起自己同她说那些撕心裂肺的狠话时,阿罗将搁在桌上的手蜷起来,作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阿音的心一瞬跟针扎一样疼,她这才明白,阿罗原来并不是直来直往的姑娘,从前只因她愿意对她敞开,因此才抛下许多矜持和脸面,将赤诚诚的一颗心捧给她瞧。一旦她收回去,自己便连门儿也找不着,无头苍蝇似的在外头乱撞。
她撞得难堪极了。她的青梅竹马,她的闺中密友,她的牌搭子,还有这一朵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桃金娘,统统都看着她的难堪,她的双肩撑得酸痛,脸上燥得火热,甚至连耳朵眼儿里也烘了起来,偏偏心肝却凉冰冰地降了温,令她难受得仅能虚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人。
自她向李十一求了情,便数着日子想这个人回来。
第一日她抄了那几句酸掉牙的情诗,第二日她为衣裳办了个选美,第三日她拎着两双鞋问睡眼惺忪的宋十九哪个鞋跟的高度最恰到好处。
而这一日,终于样样都对了,她坐得娴静又温婉,晨起的妆容最是服帖,周身的香味不浓不淡,偏偏就是她等的人,出了差错。
她设计过许多或随意或郑重的道歉方式,可就是没想过,对面的人竟变成了两个。
令她张不了口。
阿罗绵长的呼吸起起落落,也未再解释什么,只对李十一道声乏了,便同阿桃一前一后上了楼。
阿音顿了顿,低头仍是叠衣裳。
视线里出现一只漂亮的手,垂着五指略动了动,阿音抬头,见李十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
“衬衣。”李十一叹气,皱得不成样子了。
阿音咬住下唇,将手里拧着的布料还给她,眼神又似那日那样颓了下来,湿漉漉的一朵开败了的花。
李十一拎起衣裳拉着宋十九离开,留下一个爱莫能助的背影。
阿罗自回来后便与阿桃同进同出,通常只下楼用饭,而后便又回屋里窝着,阿音经过时总忍不住瞧两眼,里头黑漆漆的,仿佛连灯也未点,偶然传出阿罗清雅的咳嗽声。
她对阿音也没了从前满心满意的温柔,说话时隔一张凳子的距离,神情也保留三分余地。阿音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仿佛卯足了劲儿却打在了棉花上,她一日比一日怏下去,晚间睡不着,坐到阿罗房间跟前的楼梯处发呆。
初冬的夜晚冻骨头,阿音打了个哆嗦正要回房,却在脚步声中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她心头剪烛似的一跳,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将耳廓贴到阿罗门边。
一声轻,一声重,停顿的间隙更是惹人遐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从前神魂颠倒时,后来午夜梦回时,总有那么三两声。阿罗的呻吟声很克制,许多时候只是急促的喘息同鼻端的轻哼,猫儿爪似的,软绵绵地踩在她的欲望上。
她抽一口气,捉着帕子的手按压住胸口。
微弱的呻吟在耳边放大,同心跳声搏斗,将其打了个落花流水。
阿音怔怔地回了房,逃也似的关上门,望着晃动的烛火,将酸涩的眼一眨。
第二日又落了雨,阿音头疼欲裂地下楼来,宋十九嘴里含着筷子,被吓得眉头一跳,音大奶奶面色蜡黄,髻散钗乱,眼下的乌青墨块似的,耷拉着眼睛端出来一碗粥。
阿罗皱起眉头,侧脸看她。
阿音感受到她的视线,却刻意不瞧她,筷子在粥里头搅来搅去,也不吃。
阿罗欲言又止几回,终于开了口:“病了么?”
温柔得令阿音没来由有些想哭。
宋十九将碗举起来,一面小口喝一面支着耳朵听。
阿音抽抽鼻子,瓮声瓮气:“没有。”
阿罗抬手抵住下唇,又咳嗽了两回,阿音听见她的呼吸声,气不打一处来,将筷子一搁,道:“不过同阿平逛了几个时辰夜市,竟不当心着了凉。”
宋十九呛一口粥,李十一不出声伸手替她顺背。阿罗抬头,深深看一眼阿音:“阿平半月前便入了泰山府。”
五钱叹一口气,尴尬得坐立难安。
阿音脸上有些挂不住,牙根儿一紧,仍是嘴硬:“记岔了,竟是隔壁巷子的阿成。”
李十一夹一筷子咸菜,又听阿音慢悠悠添一句:“姑奶奶观音兵实在多,轻易记不住。”
李十一淡淡扫她一眼,带几分警告,还未及收回眼神,便听“啪”一声轻响,阿罗将筷子叩到桌上,留了半碗温热的粥,起身裹着袍子离去。
迈上楼梯时她扶住墙壁,又颤着瘦削的双肩轻轻咳嗽起来。
第78章
十夜长亭九梦君(三)
阿音望着阿罗的背影,心里头颠颠地,直堵了一宿。她实在不明白,风流成性另觅新欢的分明是这阎罗大人,怎的却一副被蹂躏了好几个来回的堪怜模样,仿佛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有些人的柔弱是武器,差使得理直气壮的。
阿罗回来几日,阿音便长吁短叹了几日,剪了冠子的斗鸡似的,支着脑袋发怔,偶然瞥一眼经过的阿罗,哀哀怨怨的,可若是阿罗回了头,那哀怨便陡然套上硬壳,斗鸡的鸡冠子复又垒起来,昂首挺胸地招摇过市。
夜深人静时,她又懊恼,仿佛面前是一汪清水,你分明晓得应当用瓢去舀,却总是不信邪地拿了千疮百孔的簸箕。
她兜不住爱情的自尊心,就是这个千疮百孔的簸箕。
饭吃得少,她见儿天地瘦下去,她觉得是时候同阿罗聊一聊,好也罢散也罢,总得有个痛痛快快的说法。开场的话琢磨得差不离,碗里的米却只少了几粒。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缓慢,刻意等着什么人似的,阿音身边的位置空了一个,桃金娘是不吃饭的,下来收了阿罗的衣裳,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便又上了楼。
鸡汤凉透了,飘着一层黏腻腻的黄油。几人停了筷子,李十一同宋十九低低说着话,并未急着散场。阿音正嚼着一颗绵绵的青菜,上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动静。
古楼的隔音实在差,正巧又是午歇的时辰,周遭安静得很,衬得若有似无的低吟更是撩人。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却听“哗”一声响,阿音将筷子一扔,噌地起身往楼上走:“白日宣淫,也不害臊!”
宋十九甚少听这样直白的话,登时便火烧了两颊,粉嫩嫩地望着李十一,李十一轻轻拍一下她后脑勺,抿了抿唇角。
阿音蹬蹬几下便上了楼,至拐角处怒意还未消,抬手便拍门。她觉得自个儿不要脸极了,似个打上门的泼妇,搁往常她一定要嗤之以鼻地哼一声,回身同涂老幺笑,说做姑娘,最紧要是体面。
而如今,她拍一声门,便是扔一层她的体面。
她赤身裸体似的站在门口,阿罗才终于开了门,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将胸口的盘扣一粒粒旋上。
她系完了扣子,又将掖在领口里的头发拿出来,搭到汗涔涔的颈边。
阿音感到自己被她狠狠扇了两个耳光,打得她眼泪花子终于冒了头,她死死咬着嘴唇,下巴仍旧昂得高高的,泪盈于睫地望着阿罗。
她不想再说什么气话,只是形销骨立地盯着她,喉头的酸涩咽了一回又一回,她觉得委屈。
阿罗的眼神自她泫然欲泣的脸上移开,又看向她一升一降的胸膛,最后挪到她攥紧绢子的手上。
阿罗的叹息也很温柔,回身对身后的阿桃说:“先出去。”
阿桃应了是,阿罗看一眼阿音:“进来。”
门被掩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帘子也未拉开,空气里遗留着桃金娘扰人的幽香,阿罗慢步走到桌前点了灯,而后靠到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阿音,一双没有血色的嘴唇柔软地合着。
她实在很想她,但她又不敢说。
阿音甚少用这样服软的眼神看她,撩得她心湖的涟漪一荡一荡的。阿音对她的引诱总是得心应手,从一开始就是,以至于她总是会错意。
过了一会子,才听见阿罗轻声道:“阿平投胎了。”
阿音一愣,万万没想到她第一句是这个。
阿罗顿了顿,又说:“他遗留人间的时日不长,又是事出有因,不是自身的缘故,因此,安排的命书尚算平整。”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抑扬顿挫的,带着深井一样的古意,话也浅显,可阿音竟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只睁着半干的眼眸,怔怔然问她:“你便同我说这些?”
里头的人名不是阿音,甚至不是阿桃,竟是阿平?
阿罗沉默,阿音想再追问,才刚近前一步,却见阿罗本能地退了小半个身子,仍旧与她保持床头床尾的距离。
阿音失落地将视线垂下去,不再动弹了。
她听见阿罗涩涩地苦笑一声,轻轻问:“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天她总在想,阿音那日的绝情究竟是真是假,心底有个倔强的声音日复一日地说是假的,可这句话孤零零的,没有任何支撑的证据。
让她最难过的便是,她翻遍与阿音的过往,找不出半点可以令她自欺欺人的依凭。
她未曾说过知心软意的话,未曾想过要同她在一起,甚至未曾提过一句喜欢她。
她拿她当药,在她跟前因李十一而哭,清醒后因她的亲吻而想吐,又抛下她赴阿平的约。
她在阿音面前做足了卑微的姿态,到最后她说——任是谁,也不会是你。
她想,但凡阿音心里头有她的一点子好,恐怕也会心疼她一丁点儿。
于是阿罗低下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她才抬头对阿音说:“我有些乏了。”
逐客令阿音不新鲜,新鲜的是自阿罗嘴里说出来,惹得她一瞬便丢了魂似的,木着脸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敢将提着的一口气放出来。她生怕自个儿露出脆弱的模样,于是索性回屋关门,狠狠地睡了一觉。
到下午,阿音觉得自己好些了,因着午饭用得少,便去厨房里热一碗羊奶,喷香浓稠的液体在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泡沫,她正望着出神,却见阿桃端着簸箕走了进来,上头一把新鲜水嫩的莴笋叶。她同阿音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阿音懒怠怠应一声,忍不住瞄她一眼,白萝卜似的嫩脸蛋儿,透着春桃掠过的粉,连择菜的动作都同抚琴似的,文雅得厉害。
拿腔拿调的,阿音心里头的酸水也搁上了灶台,煮沸了骨碌碌开始冒泡。
她反手撑着酸软的腰肢,揉了一揉,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吃?”
她晓得阿桃不吃,也就是故意问一回。
阿桃到底单纯,摇头:“大人有些饿,说是想吃阳春面。”
说着她将手自水里拎出来,踮脚找寻柜子里的挂面。
阿音动了动脖子,上前越过她抽出一把:“这个,她爱吃细的。”
后面半句实在是没有必要,可阿音就是想说,一面说一面偷眼瞧阿桃的表情,果然见阿桃愣了愣,抿唇将面接过去。
阿桃甚是安静地煮面,阿音立在一旁瞧。她有些恍惚,阿桃有同十九一样年轻鲜亮的脸,可奇怪的是,从前十九同李十一好时,她虽难过,却并未有这样张牙舞爪的敌意,可对阿桃却有。
她这才意识到,李十一同阿罗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她从前对李十一,像是望着街头一盆金贵的花儿,没银子,买不起,便搁在心里头喜欢着,见有人买走了,也只能暗自嘱咐一句:你可千万好好待它。
可阿罗不同,她从来便长在自己的院子里,即便她从前不大在意,也不能有人明目张胆地挖。
她对阿罗生出了独一无二的占有欲,颇有些面目可憎。
她蔫儿了吧唧地坐着,锅里的奶滋滋地烧干了一半。
她于是站起来,伸勺子搅了搅,余光顾着阿桃的动作,想了想,开口问她:“你同阿罗,要好多久了?”
“要好?”阿桃蹙眉,弱弱地反问。
阿音见着她怯怯的模样便要生火,睥她:“不要好,她带着你做什么?”
阿音收了收下巴,将更露骨的话咬在牙根儿里。
阿桃却说:“大人病了。”
“病?”阿音飞速地眨着眼。
“她带着你是——”阿音停下搅拌的动作,想起阿罗的咳嗽同难耐的呻吟。
“桃金娘是药娘。”阿桃说。
阿音盯着她,蝶翅似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似被围困了几日,终于要飞出眼眶的禁锢。她听见了什么死而复生的声音,面香,奶香,同阿桃身上的花香,混杂出了生机勃勃的架势,她熠熠生辉的媚眼儿有了广袤无垠的神采,聚焦在阿桃嫩芽儿似的脸上。
“什么病啊?”阿音问,嘴角抿得牢牢的,任谁也瞧不出上勾的态势。
阿桃想了想,说:“风寒。”
最后一点子吊的心也沉了下来,阿音软绵绵地“噢”一声,又看一眼阿桃,莫名看出了半分可爱。
第79章
十夜长亭九梦君(四)
阿音活泛起来了。尽管她的脸色仍旧蜡黄,眼睛仍旧肿得似核桃,头发也毛毛糙糙地忘了上刨花水,但她的腰肢扭起来了,蹬高跟鞋时膝盖绷得直直的,半点不打弯儿,婷婷袅袅地走到宋十九同李十一旁边,说是饿了,请宋十九下馆子去。
她想起曾评价自己自私,实在对极了。桃金娘的话是“大人病了”,她的落脚点竟不在“病”上,而在前头那个“大人”
上。阿桃喊一声生分的“大人”,她便在心里跟一句“阿罗”,越念越舒坦,舒坦得头发丝儿都伸展起来。
或者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阎罗大人神通广大,如今能好端端地回来,只带了一个小婢子,多半出不了岔子。
若说她只请了十九下馆子,那也是有缘故的。她想明白了,既然阿罗未曾移情别恋,那她便有近水楼台的机会,而论到哄姑娘这件事儿……阿音瞄一眼冷着脸翻书的李十一。
觉得还是宋十九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的宋十九不枉费阿音的抬举,三两下便瞧出了她的欢愉,问她是否得了什么信儿。
阿音要向她讨教,自然将桃金娘治病的缘故挑挑拣拣地说了,宋十九却托着腮,坐在李十一旁边,不认同地皱起眉。
阿音瞧出不对来,拉一把椅子坐到对面,二郎腿一搭:“你说。”
宋十九问:“鬼殿阎罗,也会生病么?”
下一句她说得小心翼翼,小指指尖抵着下唇:“你从前,同她仿佛也是因治病而起。”
她闪着娇俏的眼波,这桃金娘治病,是内服还是外用呀?
她欲言又止,瞄一眼李十一,阿音被她说得心慌意乱,见她竟还有未尽之言,而李十一也心领神会的模样,便吸了两口气,下巴一抬,指指李十一:“你说。”
李十一将目光自书上抬起来,头一偏,望着她一字一顿道:“风寒。”
“有白日宣淫的必要么?”
她将阿音的判语不疾不徐地还给她,惹得阿音愣愣地眨了眨眼。宋十九在一旁侧脸看她,李十一总是能将辛辣的话说得冷淡而清幽,连这四个字都显得禁欲。
宋十九的手指在桌上弹钢琴一样敲,李十一的嗓音在她的耳边亦如是敲。
阿音慌了,冬日的天气,她竟甩着绢子扇了两下风。
她在风月场上惯会拿捏男人,纸上谈兵的事也干了不少,可这真枪实弹地谈恋爱,确确实实是头一遭。
还未等阿音将被揉乱的思绪扇齐整,又听李十一开了口:“过两日我便带十九上山,不能再拖了。”
她的话说了一半,余下的意思也很明白,因着阿音的缘故,十九寻找狌狌一事耽搁过久,如今阿罗回来了,她便不再管她了。
若宋十九的身世再有什么牵扯,更是没多余的心力顾着旁的了。
阿音在心里放大了“李十一不再管她了”这几个字,无端端的有些怅然,她抬手按住心口,硬生生打住,又感叹失恋的姑娘实在矫情,任什么都能扯到“被抛弃”上头去。
她深切感到不能再消沉下去,于是狠了狠心,说:“你等我两日,我同你一块儿去。”
她脑子里飞速地想着法子,片刻后将两手一合,掌心拍出脆脆的声响,心里头有了计较。
她起身要走,又顿了顿步子,回身问李十一:“你说,我同那桃金娘,哪个好看?”
她一面说,一面将耳发挽到后面去。
李十一忖了忖:“相貌是其次,阿桃性子和顺些。”
“放屁!”若不是隔着桌子,阿音直想上手拧她。
李十一回视她,平静的眸子像一面镜子。
阿音不甘心地将肩头软了下来,自顾自笑一声,朝宋十九努努嘴,道:“你喜欢乖巧可人的,自然觉不出别的好。”
李十一翻着书,眉头悠悠一挑:“是么?”
宋十九支着下巴的手往上一挪,捂住笑盈盈的嘴角。
这夜寒风刀子似的刮骨头,偏偏阿音穿着单衣,在巷子里鬼似的晃荡了二十来圈,硬生生吹了一夜风,第二日终于如愿以偿地起了烧。宋十九推门而入时她晕得迷迷糊糊的,一面打喷嚏一面伸手薅床头的镜子。
宋十九忙上前将镜子递过去,阿音只撑着眼皮子扫了一眼,见不是太难看,便将其扣到胸上,锁着眉头轻轻地哀吟起来。
宋十九喉头一动,神色复杂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