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嫦娥苏轼 本章:第34章

    九死一生的浴血厮杀化作寥寥数语,金戈铁马被尸布一裹风干成黄沙,老妇抬了抬头,她的视线实在力不从心,仅能模模糊糊地装进李十一的身形,可即便只是一个剪影,也是年青而风流的,衬得她依托长枪的身姿似一个狐假虎威的笑话。

    年轻时它是她手中的游龙,威风凛凛所向披靡;此刻它是她的拐杖,将她从黄土中支起来,承载她未尽的抱负与忠贞。

    李十一没有忽略她浑浊的眼里闪动的晶莹,给了足够的留白后,又续言道:“将军中年丧夫,子兄殉国,满门忠烈。天命之年提枪上马,连收四城,解京城之围。清军入关,崇祯自缢,将军年逾花甲仍挂帅杀敌,拼死守石柱。”

    李十一未说下去,只长叹一声,嗓音轻得如滴石的夜露:“将军戎马一生,何故在此呢?”

    伤感突如其来,或许只因李十一注意到了老妇将耳朵稍稍后撤的小动作。她的耳聪目明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个壳子,令她要吃力地将右耳递上前,才能将李十一的话听个完整。

    李十一于是上前了几步,将自己同老妇的距离缩短了些。

    她瞧见老妇的眼神渐渐明晰,也不知是吹干了眼眶里的湿润,还是找回了偷跑的理智,她惊诧而严厉地皱起了眉头,顾不上回答李十一的问题,只惊道:“你这是什么模样?!”

    她后退一小步,颤巍巍地立住,而后防备性地将长枪对准了李十一。

    李十一蹙眉。身边响起轻巧的脚步声,宋十九亦上前来,拉住李十一的手,同她对视一眼。

    老妇手里的枪颠了颠,将落未落地在空中画了个圈儿,若是旁人,恐怕早便掉了下去,可她仅允许自己松了松力道,抽着剧烈起伏的胸腔,颤着声儿唤了一声:“九……九大人?”

    声音激动万分,仿佛攀住了救命的稻草,又似虔诚的参拜,希冀给她暮气沉沉的面色打了蜡,令她一瞬鲜活起来。

    她抖着手撩起袍角,竟屈膝俯身要跪下去,宋十九被唬了一跳,忙上前攀住她的胳膊将其拦下,她的手耷在宋十九腕间,攥得紧紧的,阴气将宋十九的骨骼冻得冰凉。

    老妇努力抻着眉头,将眼里耸动的光亮展现得十分明显,宋十九却好似被一弯巨蟒扼住了咽喉,令她呼吸堵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求助地望向李十一,李十一对她安抚性地点了点头,上前站到她身边,开口将老妇唤回了神。

    老妇抑制住情绪,扶着长枪站定,从上自下打量李十一一遍,疑道:“你既是九大人的好友,又为何问我何故在此?”

    她看向宋十九,宋十九的不安又升腾起来,可她不愿意总是依赖李十一,便小声道:“我失忆了。”

    “失忆?”老妇喃喃,未几又动了动嘴皮,好似想要说什么。

    李十一扶住她:“坐下说罢。”

    二人将老妇搀扶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斑驳的树影拓到她脸上,似剥落的墙皮。她喘了喘气,喉咙的皮肤贴得紧紧的,片刻才动动眼珠子,回忆道:“老身七十五时于马上坠下,滚落山崖,奄奄一息时遇见了九大人。”

    “想来是我死守社稷,壮志未酬,心有不甘,这才感怀上天,令九大人下凡助我。”

    “九大人袍角生风,行走时一旁的花草皆止了摇摆,她自山谷尽头走来,我便知她与旁人不同。于是拼着一口气,对九大人叩头,求她救我性命,若不驱逐鞑虏,我死不瞑目。”

    “九大人深受震动,思索几番后便道可助我长生,只是因有违天命,需将我迁入缙云山,不得与外人交谈,以免泄露天机。我便潜心隐居,日夜钻研傀儡术,以叶为兵,只待一日清兵再来犯,以叶兵抗之,不伤我一臣一卒,也教那蛮子招架不能。”

    她缓慢地嘶声说着,到最后叹息咽在喉头,她细细抚摸着宋十九的手背,道:“也不知过了几年了,这清兵竟没了动静。

    九大人此番来,是我可以出山了么?”

    她说一句,宋十九的脸便白一寸,到最后几无血色,她的牙关剧烈地抖起来,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克制住一些如坠冰窟的冷意。

    “几年?”她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自小腿处蔓藤一样攀爬,冲上她秀丽的脖颈,她成了浪潮中窒息的溺水者,溺住她的是自己铺天盖地的罪恶。

    她紧紧反握住老妇冰凉的手,转头望向李十一。

    李十一不用片刻便明白了她想要问什么,她无奈而残忍地告诉她:“若人活着,问棺便问不出一个字。”

    宋十九的鼻翼猛烈地一抽,酸楚难以自持地在眼底汇聚成形。她什么都明白了,山脚的老墓,无字无碑的孤坟,“魂无归处”的答案,还有被时光丢了的老将军。

    “您已经去世了。”耳旁响起的是李十一镇定而轻柔的嗓音。

    老妇一怔,疑惑的神色填满皱纹,而后她嗫嚅了几回,最终选择不置一言等待真相。宋十九这才神思恍惚地抬起头来,说:“九……我,我并非让您长生至今,而是抹去了您关于死亡的记忆,而后停住了您死后的时间。”

    旁人未必知道她说出那个“我”字时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酸软,也前所未有地在承担。

    她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入洞时会有别样的感官,她应当是以秦良玉的坟墓为法阵,将她死亡的记忆封存在了洞内,迈入洞口时,熟悉的术法波动是提醒,也是回归。

    她心酸极了,也害怕极了,她很想扑进李十一的怀里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问她信不信自个儿当初一定是因着老将军的哀求心生不忍,才出此下策替她掩耳盗铃。可她终究未再任性,只是将自己细小的颈椎弯下去,以沉默的剪影与李十一相对。

    可怕的死寂后,老妇将握着宋十九的手放开,抬了抬,而后又略显慌张地握住了白杆枪。长枪在手,令她寻回了些踏实,她面上一派平静,未责难什么,也未归罪什么,只又看了一眼李十一,问她:“方才我问你是什么模样,你…能同我说么?”

    她在这山中困得太久,寻常人误闯禁地,会因着鬼打墙绕出去,抑或被叶兵吓破胆飞也似的逃下山,从未有与她打照面的机会,以至于如今,她才见着这两个如此着装的人。

    李十一聪慧地明白了老妇的言下之意,她将薄唇一抿,道:“如今是民国十四年。”

    “十余年前,清朝便亡了。”她叹道。

    老妇苍老的面容沉下去,眼神怔怔然望着地面,那里杂叶凌乱,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若没有人的脚步拨弄,便瞧不见一丁点泥土的颜色。

    半晌,她才抬头,看的仿佛是李十一和宋十九,又好似透过她们望着别处的虚空。

    她问:“那么,我的大明呢?”

    作者有话说:

    白杆兵和秦良玉的事迹参考了百度百科的介绍,没有查证可靠的典籍记载。如有错漏,欢迎指正。

    第72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九)

    世间最残酷的词语,物是人非算一个,沧海桑田也算一个。

    大明早已埋葬,甚至连死敌也尸骨无存,所有的执念被时代的变迁颠覆,国仇家恨没有人记得,唯有自己记得。

    秦良玉陷入了空洞的安静中,似被抛弃的幼童,鹤发鸡皮同她懵懂的神情对比得如此荒诞,她又将白杆枪握了握,左手伸出来,覆在落叶上空,五指收拢稍稍一抓,树叶似被拎起一样塑成半个人形,她再一放,又散沙似的落了一地。

    一场空啊……她太阳穴处的青筋鼓起来,有些目眩,难以支撑地前后晃了晃脑袋。

    她听见身边的少女鼻子轻轻一抽,克制的手跟随她的动作,将裙子抓了又放。

    秦良玉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佝偻的身姿里透着当初单骑入阵的傲骨,她说:“当初老身心有执念,求仁得仁,与人无尤。”

    她轻轻笑了一声,像数次打了败仗,她对着底下不安的士兵说,决策不力自有她担的模样。

    她想起当年。

    丈夫被冤入狱含恨而终,兵士不忿几欲造反,她未曾怨怼朝廷,反倒安抚部下,平定人心,仍旧挂帅尽忠。

    爱子殒命战场,噩耗传来,副将八尺男儿难以自持,她大笑三声,含泪道:“好!真我好儿也!”

    她所有的恨都让位给了爱与忠诚,所有的爱与忠诚都献给了国土同百姓。

    她慢步走向树林深处,宋十九站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李十一拉住了手腕。

    她对宋十九轻轻摇了摇头,道:“下山罢。”

    老迈而苍凉的身影消失在雾气尽头,宋十九一步三回头地被李十一拉着往山下走去,她心里的酸胀似被吹大了的羊奶子,梗在心头濒临爆炸,她走一步,便颠一下,挤压得她的心脏仅能麻木而细微地跳动,生怕再大一些,便被炸得血肉模糊。

    她停下步子,将手往回拉了拉,问李十一:“为什么不让她投胎呢?”

    李十一回身看她,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眶红得似被镶嵌在烛火里,讲完一句话时慌不择路地抿住嘴唇,下巴一抽一抽的,将悲伤压抑得十分辛苦。

    李十一却未急着回答,只扶了扶她的双肩,而后背对她蹲下:“我背你下山。”

    宋十九不明白,只摇了摇头,又想起李十一瞧不见,才道:“你的脚腕还有伤。”

    李十一却不置可否,手在背后轻轻一招,似无数次揽住宋十九的前兆,又重复一遍:“我背你。”

    宋十九不想让李十一重复第三遍。

    于是她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右眼,俯身顺从地趴在了她的背上。

    李十一的背单薄又柔软,瘦却不见骨,脖颈间有惯常的清香,宋十九揽住她,忽然明白了李十一为什么想要背她。

    她的心脏熨帖在她暖暖的背上,形单影只的悲伤便被挤了出去,她的心脏开始活络起来,在她们相连的地方震动,跳得一下比一下踏实。

    然而背对她的姿态又比拥抱余留了更多的空间与尊重,足够宋十九保有不欲人窥的自尊。

    她终于明白,李十一不仅是她的青梅,她的竹马,还是遮住她难堪裸体的衣裳,捆住她无助散发的头绳,是她脚下的土地,也是她头顶的树荫。

    她将眼泪憋回去,侧头靠着李十一的肩膀。

    见她平复,李十一才道:“我做纸人,其实用不了那样久。”

    这仅是起头,宋十九明白,于是她十分耐心地等李十一继续说。

    “自我疑心她是秦将军起,便觉事情十分棘手,于是余下的时间,我托阿罗助我,以神荼令查阅了府间籍。”

    还有一样她未说,只因宋十九曾说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因而李十一格外上心。

    “我以被叶兵划破的鲜血作引,探查了秦将军的转世。”

    宋十九怔住,敛着呼吸听她的下文。

    “结果是,秦将军寿终正寝后,轮回转世,享十世富贵,分毫未差。”

    “这……”宋十九难以置信。

    李十一喘了一小口气:“既秦将军已投胎,那么山上这位便该另有其人,可方才她说她是秦良玉。”

    宋十九将她抱紧了些,脑子转不过弯来,脑仁同被锤了似的,嗡嗡作响:“怎么回事?”

    “我猜,”李十一在前头悠悠笑了,“既有人有本事将时光停住,大抵也有本事将其送回身殒之时。”

    宋十九愣了两秒,眼神儿蓦然亮起来,她口干舌燥,却揣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敢尽信地眯起眼:“你是说……”

    李十一的意思,宋十九依稀明白了。若秦良玉已然正常投了胎,那便意味着在将来,会有一个人倒流时光,将秦良玉的鬼魂送回身亡那日,拨乱反正,令秦将军顺利轮回。

    李十一点点头,又道:“还不是时候。”背上的小怪物如今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要等。

    宋十九张了张嘴,原来如此,怪道李十一方才不令秦良玉立即投胎。

    心里的羊奶子破了,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泡沫,“嘭”一小声炸烟花似的,遗留一地温情的火花。

    她搂住李十一的脖子,明明有了答案,却还想再确认一遍:“是谁呢?”

    李十一未戳穿她的伎俩,将嘴角的弧度隐秘地扩了扩。

    一会子才道:“天外飞仙。”

    宋十九眼泪还摇摇欲坠,可抿着的嘴角提了又提,笑容不伦不类,扯得她的胸腔也又甜又酸。

    她抬眼,结结实实地愣住,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只愣愣地环顾四周:“十一,这天儿怎的又亮了?”

    一只鸟儿自太阳底下掠过,落到透亮的枝叶上,收拢翅羽叽叽喳喳,草丛被推得东倒西歪,偶然蹿过肥硕的野兔,只属于午后的开阔扑面而来,光影在宋十九鲜嫩的脸上游移,令她琥珀色的眼底空灵而澄澈。

    李十一亦抬头瞄了一眼,“嗯”一声。

    此刻正要走过法阵的边缘,时辰乱得很,里头的日头轮转不同寻常,也难怪秦良玉无法分辨今夕何夕,怕是要下了山方能回复正常。

    身后的人晃了晃小腿,足尖轻轻勾起来,李十一瞥一眼,笑意淡淡的,说:“若不难受了,便下来。”

    宋十九老老实实爬下来,以为李十一同她有话说:“怎么?”

    李十一揉揉胳膊肘:“手酸。”

    宋十九望着她提步前行的背影,忽然很想吻她。

    她知道李十一在履行对她的承诺,她不动声色地原谅了她,而后想法子让宋十九原谅自己。

    “十一。”宋十九跟上去。

    “方才那一招,我想到名字了。”

    “是什么?”

    “揽月听风。”宋十九说。

    哪怕此刻艳阳高照,但她仍旧觉得,自己最大的本领,便是能够将高高在上的月亮揽入怀中。

    留声机声嘶力竭,吚吚呜呜的唱得很不成样子,小楼破,电路不是很稳当,便连机器也沙哑起来。原来这没有心的零件儿也是如此,总得有源源不断的东西供着哄着,才能唱一出漂漂亮亮的戏。

    器具如此,人心如此。

    阿罗懒怠再听,自顾自上了楼,在书房里翻书。

    厚重的院门吱呀一响,仿佛也染了些久候归人的雀跃,阿罗将眼神停在右侧书页的第二行,心跳同高跟鞋的频率一起数,数到第三十七下时,那人进了厨房,而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敏锐的听觉将阿音的每一个动作描画儿一样拓下来,听见她用帕子擦了手,而后伸手挽了挽头发,她应当是略微俯身,以窗户的倒影为镜子,左右瞧瞧自个儿精致的妆容,随即将鲜润的嘴唇一抿,再“啵”一声放开。

    瞧,就连阿罗的心都能自觉地将阿音所有细微的小动作补充完整。

    袅袅娜娜的身姿一步一停地上了楼,楼梯的木板是恭贺她的琴键,奏出风度翩翩的交响乐。

    阿音是最气定神闲的指挥家。

    指挥家以鞋跟儿为示,上楼后往左走了走,仿佛要回屋,又似乎是因着阿罗书房的光亮,又或者因着小楼格外的寂静,想找人问个清楚,总之在几番迟疑后,那双蔻丹艳艳的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门锁“咯噔”一声,阿罗的心“咯噔”一声。

    她低着头,不想再瞧阿音,只又将书翻了一页,说:“回来了。”

    话一出口,轻易就旧了。有的情绪,轻易就倦了。

    第73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十)

    香风浮动,阿音坐到书桌侧边的太师椅上,身子仍旧歪扭扭的,发髻一丝不苟,连眉头亦一点子没晕,唯独脸蛋粉嫩嫩的,从冬日里生出了春意。

    她将帕子在食指上绕啊绕,神思倦倦地望着阿罗的侧脸。

    若人有字灵附着,阿罗应当是一个隶书的“静”字,时间的长河赋予她不急不躁的眉眼,同温温脉脉的眼神,她鼻端的呼吸,和嘴唇的吞吐,都是柔软而干燥的,尤其是她爱穿黑袍子,纤细的躯体便成了中正的字架,苍白的面庞和手腕是宣纸的留白。

    只可惜,阿音性子毛躁,自小练不端正的,恰是这个“静”字。

    阿罗终于翻完了几页书,将头抬起来看向阿音。才刚刚纳入她的脸,睫毛便迫不及待地合拢,飞快地眨了两下。

    她想起从前把玩过的西洋相机,“咔嚓”一声,便能将宛转的声色留住。

    她不确定自己的动作是否有相似的意味,但她开始觉得久违。

    她仿佛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阿音了,从前的亲密似一场梦境,沉在梦里不愿醒的只有自己。

    “十一十九呢?”阿音先出了声儿,出声前清了清嗓子。

    阿罗将书合上,却未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道:“你见阿平去了?”

    阿音蹙眉,同阿罗眼神儿一对,又极快地转开,仍旧是不走心的妖娇轻狂,噙着笑问:“怎么?”

    两个字过于随性,也过于生疏,好似阿罗要过问她的行踪,还应先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阿罗垂下眼帘,望着捻着书皮的手,胸腔静静一沉,声音仍旧很轻:“别见他了。”

    这样半命令的话式她在泰山府时常说,可对象从未是阿音。

    阿音显而易见地愣住了,她别开脸,看向洞开的窗户,木窗被风打得歪歪斜斜的,不堪一击地敲击着墙面,她动了动鞋根儿,还未有动作,便听“啪”一声脆响,两扇木窗被凭空关上,将不安分的晚风排距在外。

    乍然的声响将阿音吓得肩头一抖,下意识地转头去瞧阿罗。阿罗柔软而清淡地抿着唇,低头看不清表情,肩上还有方才隔空关窗时未散的气场。

    阿罗曾说,她在人间有束魂令,轻易使不出法术,方才之举,大抵便是阎王之怒。

    阿音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心里头有个声音在说,瞧,哪怕她外表与常人无异,到底还是万鬼之王,同咱们要伸手关窗的凡人,到底不一样。

    阿音开始不合时宜地走神,她开始想,若她也是个神啊仙的,该怎样瞧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呢?是个任踩任踏的蝼蚁呢,还是个随手把玩的玩意儿。

    若阿罗是个凡人,她的怒气来自何处,自己最清楚不过,兴许还会调笑她一声掉进了醋缸子,可判魂令鬼的阎罗大人,怒气里有没有一丁点儿上位者被冒犯的威严,她还不大晓得。

    不晓得,便不想再想。

    于是她同从前一样堆着笑,想令择话题:“我瞧你能耐,也是十分大——你代令蘅掌了泰山府多久了?”

    阿罗抬眼,沉默地望着她。

    阿音眨着桃花眼,笑道:“竟未想着,谋个朝,篡个位什么的?”

    阿罗稍稍抬了抬下巴,嘴角的嘲讽十分隐蔽,到底活了许多年,轻易便能瞧出阿音转移话题的小心思。

    于是她道:“想过。”

    倒是阿音惊诧了,将眉头拎了好一会子,反问:“哦?”

    阿罗直视她:“想谋朝,想篡位。谋你的人,篡你的心。”

    她不想再与她兜圈子,她瞧见阿音的脸色一瞬僵住,睫毛似被火燎了一样缩了一缩,攥着绢子的手紧紧的,握住太师椅的扶手。

    手心儿里的冷汗一层一层的,要将她肋骨间汹涌的情绪悉数冒出来。

    阿罗抿抿唇,唤她:“傅无音。”


如果您喜欢,请把《问棺GL》,方便以后阅读问棺GL第34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问棺GL第34章并对问棺GL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