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姠之靠近她,暧昧地低语道:“我听说牙医的手都稳准狠。“
“不如我帮你判断一下,你还合格不合格。“
她张嘴,抿了一下纪鸣橙的耳垂,又放开,望着她笑。
那天晚上,俩人在暖气充足的房屋里,没有开灯,外面是飘了一天的不知疲倦的雪,彭姠之跟她玩了很新的东西,先是用眼罩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彭姠之只用声音挑逗。
她像软绵绵的蛇一样蜿蜒地趴在纪鸣橙身边,说:“我以前,想到要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会想,你这么爱干净的人,床上有没有洁癖什么的。”
“然后我就想,如果有,我一定要好好给你治一治,按倒摸一遍,再亲一遍。”
“像现在这样。”她吻住纪鸣橙。
人的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触手升温。
纪鸣橙难以克制,翻身压住她,眼罩隔绝了她的视线,令彭姠之可以不在纪鸣橙的凝视中败下阵来,能够大着胆子,清晰无比地看着她的动作。
原来索取者被蒙眼才最好看,她依靠本能,在另一个人身上贪图的样子,实在太充满诱惑力。
彭姠之甚至不必等到验证纪鸣橙的手,心底就已经被取悦。
94
第94章
商铺定下来后,纪鸣橙整包给装修队,彭姠之这边也紧接着开工了。这下换纪鸣橙当24小时on
call女友,每天接送她上班,陪她上工,美其名曰省小助理的钱。
由于她们早就在网上公开,同事也见怪不怪,通常彭姠之在里面录音,纪鸣橙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彭姠之这次录的是一个暑期档动画片的女主角,一开始年纪比较小,挺久没有掐小孩儿音了,她有点紧张,不过进入状态得很快。纪鸣橙在观察窗外看她跟着剧本活灵活现地做表情,一会儿大笑,一会儿鼓着腮帮子生气,一会儿又甜津津地说“谢谢爷爷”。
彭姠之永远在录音棚里最活色生香,最神采奕奕。
她的耳朵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好在听力没有继续衰退,保持在了这个不影响生活的范围。耳鸣的声音也没有减弱,但她心态好了很多,不焦虑了,也不在晚上刻意听着这类声音钻牛角尖,她学会了和这只喋喋不休的“小知了”共处。
上个月,她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耳鸣的症状,底下很多人竟然都有同样的经历,有描述自己所听到的声音的,有说已经这样很多年了,都习惯了。
那条,大家在下面交流和互相鼓励,彭姠之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只能听到独一无二的声音,也并不孤独,因为有沟通,有共鸣,有相通的体验。
这也是声音工作的意义,是表达和聆听的意义,它会让人不孤独。
有理解,就不孤独。
导演继续录别的场次,彭姠之摘下耳机,从录音间出来。坐到纪鸣橙旁边,接过纪鸣橙递来的保温杯,冬天里红枣茶最暖胃,她满足地喝一口,然后纪鸣橙自然而然地接过去,盖好,放到一边。
彭姠之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冰水,吃过冰棍儿了,她舒服地靠在纪鸣橙肩头,问她:“我刚刚录得怎么样?”
“很好。”
“那你说,哪里最好?”要夸得细节满满,洋洋洒洒。
“等电影上线,我给你写剧评。”纪鸣橙轻轻说。
彭姠之笑她:“你这次还at我吗?”
“嗯。”
“好猖狂。”
彭姠之以前谈恋爱,就特别爱腻歪,就连单身的时候也是,喜欢热闹,喜欢跟人在一块儿,所以每次工作都安排下午茶,所以收工后还要去人潮涌动的夜店放纵一把。
但之前的另一半都挺爱讲什么空间的,不像纪鸣橙,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十分爱粘着她。
两个人形影不离,刚刚好。
彭姠之在回家路上跟纪鸣橙抱怨,现在跟连体婴似的,以后诊所装修好,开始营业了,会不会不习惯呢。
她都习惯睁眼就是纪鸣橙的日子了,无论在干什么,转头就是她。
纪鸣橙没说话,走在路上揣着兜,然后把眼皮软软地,缓缓地搭下去。
彭姠之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也不开心了,这老干部其实很好拿捏,只要你足够了解她。
“反正我活也不是很多,到时候咱俩争取一起去上班,我在楼下帮你挂号收费,你看行不行?”彭姠之倒着走,问她。
“嗯。”
“伤心橙子,好好笑。”彭姠之看着看着就乐了。
纪鸣橙推推眼镜,平静地看着她。
“你现在吧,特别像那种玩儿野了,不想开学的小孩儿,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你可得收收心好好当医生,你穿白大褂特别好看,你对着病人的时候特别有气场,我现在都总在想刚去你那拔牙的时候,你看都没看我一眼,对着电脑劈里啪啦打字,然后问我‘哪疼’?”
“那个惜字如金的样子,太帅了。”彭姠之眯眼,啧一声。
“保持专业,保持魅力,老婆才会永远爱你,”她拍拍纪鸣橙的肩,“咱俩都是,共勉。”
纪鸣橙笑着拉她的手腕:“小心撞到。”
“你帮我看着呢,怕什么。”
就要倒着走。她们俩,有一个帮对方看着就行。
二月底快到春节,今年春节对彭姠之来说和往常不一样,往年春节她几乎不休假,趁着假期在棚里赶工,这回项目不多,她难得地闲下来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她的小家没什么过年氛围,但每年除夕也是跟徐女士一块儿过的,今年她很犹豫。
年二十九,她陪纪鸣橙回家吃饭。这两个月她俩回家的次数不少,纪妈妈知道情况,不奇怪,但纪爸爸竟然也没有说什么。
她问纪鸣橙,纪鸣橙就说,她妈妈应该在逐渐给纪爸爸打预防针,不过她妈妈向来是温柔攻略,徐徐图之。
吃完饭她们又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陪纪妈妈看戏曲节目,彭姠之对这个是一窍不通,但纪妈妈很会聊天,把别人不感兴趣的东西也能讲得不枯燥,她指指电视里的女小生说:“这个呀,年轻的时候俊得不得了,那时候有一个花旦,我们叫她小兰仙的,她们两个每回搭档,都一票难求。”
“是吗?”彭姠之心里脑洞之魂燃烧,不会是一对儿吧?
纪妈妈看出来了,眼神在镜片后一闪:“不过嘛现在年纪大了,嗓子没有当时那么漂亮了,毕竟孙子都快有了。”
她温温柔柔地说着,彭姠之有点失落,结婚了啊……
纪妈妈看出来了,转头跟纪鸣橙笑了笑,摇摇头。
哎,八卦。纪鸣橙也摇头。
从纪妈妈家里出来,彭姠之没来由地有点闷,直到走到街边取车,她都没怎么讲话。
纪鸣橙问她:“怎么了?”
彭姠之扶着车门,看一眼校门口:“我突然,挺想我妈的。”
她就是很突然地想,自己竟然能跟纪妈妈这么其乐融融,还陪她听很无聊的戏曲,一句话能拖个半分钟才唱完,按彭姠之的急性子,那是真忍不了。
有一年春晚,节目单里有民歌串烧,她妈妈听得很入迷,重播了三遍,不大的房屋里呜呜哇哇拉嗓子,彭姠之从卧室里出来说求你了,能放过我吗?
于是徐女士就按下静音键,起身去做饭。
彭姠之上车,问纪鸣橙:“明天除夕,你几点回家?”
“你呢?”纪鸣橙问她。
“我再看吧。”彭姠之润润嘴唇,又问:“那你跨完年,回来吗,还是在你妈妈家睡,初一再回来,还是说,要待几天?”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好。”不知道她跟徐女士吵架不吵架,甚至不知道回不回家,徐女士也没找她。
“你如果想我,就给我打电话。”纪鸣橙没急着发动车子,侧脸看她。
“我如果给你打电话,你就立马回来吗?”
“嗯,”纪鸣橙想了想,“我提前跟我妈说一声。”
“你怎么这么好啊,橙子。”彭姠之眼神又软了。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能有个支撑了。
纪鸣橙淡淡一笑,示意她把安全带系好,出发回家。
95
第95章
2026年,除夕。
彭姠之家里是2008年的小区,那时候奥运年,小区特别高大上,收房后原本姥姥说要过来一起,但电梯高楼还是不习惯,现在仍旧自己在老房子里,偶尔来住上几个月。
当年高大上的小区现在砖面也掉了不少,物业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也终于出现懈怠,楼道里的小广告没有及时撕,信箱底部有一个凹槽,还没更换。
彭姠之按下电梯,上楼,输入指纹时还有一点不自在,屋里很热闹,已经放上春晚的倒计时花絮了,有吱呀吱呀摇摇椅的声音,还有一点碎碎的花生壳儿的声音。
姥姥坐在老人椅上,见到她,很高兴:“之之回来啦。”
“姥姥。”彭姠之把包挂到衣架上,又解下围巾和手套,笑眯眯的。
厨房里一阵动静,徐女士出来,不冷不淡地乜她一眼:“回来了。”
彭姠之没说话,撇过脸去,到沙发上坐下。
姥姥拉住彭姠之的手,她眼睛不太好了,要摸摸她的手才能确认她胖没胖,紧紧攥住几下,说:“好像是胖点了。”
“哎,嘿嘿。”彭姠之摸一把她的手:“姥姥你手怎么这么冷啊,我去给你拿个毯子。”
姥姥跟着她站起来,年迈的身子有些佝偻,但走路仍旧很利索,她一面走一面念叨:“不需要毯子,哪里需要毯子,姥姥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这屋里我都冻得慌。”彭姠之打开衣柜,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一边翻找毯子,一边说,“没开暖气啊,我进来站一会儿了,还冻脚。”
她觉得不太对,跑到暖气管道那去一摸,只有温温热。
她“啧”一声就跑去生活阳台看暖气管道,要经过厨房,徐女士一愣,以为她来找自己说话,见彭姠之没看她,她便往灶台处一靠,想要给她让道。
灶台还燃着,大火差点燎到她的围裙,再一厘米就要裹上头发,彭姠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徐女士被一吼,面子上也挂不住:“我干什么,我做饭。”
“你会做饭吗?做饭你人往灶台上凑,做饭你不知道扎个头发。”彭姠之皱眉。
“我不会做饭?你吃了我几十年的饭你说我不会做饭,不扎头发怎么了?你回来吃饭还要家里人像外面一样戴口罩戴厨师帽是不是?”
“我说要让你戴口罩了,你扯那么多。”彭姠之呼出一口气,懒得说了。
“哎呀,”厨房门口传来姥姥焦急的嗓音,“干什么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吵架,又吵架。”
彭姠之把头发往后撩,绕过她去看燃气热水器,伸手把温度调高,然后顺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把按钮那一圈擦拭一遍。
“姥姥,按这个就可以调温度,你要冷了就记得调。”她对着姥姥说。
但姥姥不常住这里,又年纪大了,究竟是跟谁说的,不言自明。
徐女士看她一眼,继续炒菜。
姥姥拉着彭姠之的手,一面说她乖,一面领着她进卧室,把门关上,然后从枕头下的布包里翻出十来张钞票,塞给她。
“哎呀干嘛呀,”彭姠之不要,“我都多大了回来还给我红包呀。”
“姥姥攒的退休金,不给你们花,给谁花啊。”姥姥眼睛一瞪,嫌她不乖了。
“不要,真不要,我现在可有钱了,我还得包红包孝敬你呢。”彭姠之从兜里掏出来,两个,一个个塞到姥姥手里,“喏,这个给您,这个,你帮我给我妈。”
“你自己怎么不给她的呀,”姥姥在床上坐下来,“你给她,她高兴的。”
彭姠之踢着拖鞋,双手撑在床边:“我给她,她又要念,今年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攒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攒个首付,烦死了。”
姥姥叹气,拉住彭姠之的手,给她搓热,说:“你妈妈也很难的,她当年想供你上学,买断工龄拿了一笔钱,现在都没有退休工资,所以嘛对钱是比较紧张。以前她投资货船,每个月还有点收入,现在货船生意不好做,船也卖了,坐吃山空当然是紧巴巴的,每天嘛不是怕我生病,就是怕她生病。”
“我也不想跟她住一起,我吃两个鸡腿她还说我,还不让我吃水果的。”这个油了,那个糖分高了,生怕进医院。
彭姠之听着厨房里徐女士炒菜的声音,突然就有点心酸。
“今年她说你可能不回来,我还想他们姊妹几个在老家过年,结果呢你妈妈和你舅舅又吵了一架,你舅舅说我拿退休金补贴你妈妈,还说房子也给她住,你舅舅那个不成器的,讲话又不好听。”
姥姥说着说着,就抹眼泪了。
“姥姥。”彭姠之眼圈也热了,抱着姥姥哄她。
她突然很感叹,自己在外面特别要强,也出了名的仗义,朋友有什么困难她都能很快发现,而且尽量给予帮助,更别说是纪鸣橙,她甚至可以倾尽所有。
但对于曾经最亲近的人,像是被一叶障目,就是看不到她的难,就是看不到她的苦,只看到她吵架时的针锋相对,只看到她好面子逞强的可笑,只看到她对自己的忽视和伤害。
心情复杂。
出来之后她没有再对徐女士大小声,在饭桌上祖孙三代一起和平地吃了顿饭,最后一道大菜是松鼠桂鱼,彭姠之六岁的时候说过好吃,之后就年年都有,哪怕今年徐女士跟姥姥说,彭姠之不一定回来了。
一顿饭快到尾声,彭姠之主动说:“我投资了一个牙科诊所,开在外滩,年后就营业了,姥姥你以后牙齿不好,就找我。”
姥姥很惊喜:“之之这么厉害的呀,当医生了?开诊所了。”
“我不是医生。”彭姠之有点脸红。
徐女士看她一眼,对她怎么回事心知肚明,但她没说什么。
“那也很厉害的。”姥姥喜气洋洋。
彭姠之笑着说:“姥姥,以后你要是牙齿掉了,我给你镶金牙,好不好?”
“我这里已经掉了两颗了。”姥姥张嘴要给她看。
“我看看。”彭姠之伸头。
徐女士收拾碗筷,进屋洗碗,听着外面彭姠之的笑语,忽然有点恍惚。
开诊所了?能安定下来吗,能安稳下来吗?
外间姥姥还在问:“你怎么有钱开医院的?”
“我跟人合伙的,”彭姠之说,“我把我的摩托车什么的卖了。”
“哎哟,”姥姥谢天谢地,“你不骑那个嗡嗡嗡的了?”
“嗯……少骑一点吧。”
“哎哟真是阿弥陀佛,你有一年回来,骑着那个在胡同里转,姥姥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轰隆轰隆的。”
“你妈还说你喜欢,哎哟,姥姥是喜欢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姥姥仍在说:“少骑一点嘛,姥姥担心的。”
“好。”这回彭姠之没再犟嘴,说自己技术很好,或者说别人都不懂,她想了想对着纪鸣橙,怕自己出事的心情,很乖巧地答了,好。
徐女士也听到了。
96
第96章
和彭姠之预计的不同,这个除夕她在家里住的,她妈妈给她铺床,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发现竟然开了电热毯。
这个房子的暖气还是不太热,尤其是夜里温差大,屋子里也带不太起来。
她躺在被窝里,给纪鸣橙发消息。
纪鸣橙打电话过来了,这次她跟她说,打开窗户,看看外面,有人在放烟花。
彭姠之于是披着外套站在窗前,笑了:“我房间这个窗户看出去是个平台,上面有些垃圾建材什么的,挺丑的。
“正好,”纪鸣橙说,“我窗前是面墙。”
她想起彭姠之第一次深夜给她打电话,邀请她看夜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