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欢不做声,转眸去看着祝长安,看他是应是拒。
说来他也拒不得。
此人乃是朱家嫡子,而当朝右丞便是他的父亲,如今指名道姓的要他代酒,莫说他还客套了几句,哪怕刻意为难,祝长安也得受着。
意料之中,他应下了。可意料之外的,他却又道,“某才疏学浅,在朱郎君面前自愧弗如,却是不敢应下这锦心绣口四字的。”
他抬手斟酒,继而端起杯盏,看向朱清绝,清隽的眉眼是那温润如玉的作态,只道,“郎君文思绝佳、诗格清朗,某便以珍酿为赞,敬此酒令。”
堵得朱清绝好生膈应。
因着无话可说,他只得嗤笑一声,自行吃了酒,讥嘲道,“我作的诗,要你来敬甚?”
祝长安端着酒神色不改,从容自若的念了句祝词,将杯沿抵在唇边,昂首饮尽。既不曾让人觉得尴尬突兀,也颇为应对自如。
这番事后,让本想着故意灌酒的那些人倒不好再有动作了。可偏生有人与他作对,在得了宿欢的“佳”字后又道劳他代为饮酒。
那是个世家贵女,虽不似宿欢这般抛头路面与郎君们似的浪荡风流,却也煮茶温酒、笑迎客来,入得京都书院,颇得赞誉。
她笑意吟吟的看向祝长安,竟离座亲自去为他斟了一杯酒,“若郎君有意夸赞,便莫要敬诗令了,且敬我罢。”
他这回却是不好再多说,便也笑着接过酒,道,“女郎好文采。”
直截了当的吃过酒,这桩事就算了了。
一轮酒令罢,殿内诗兴渐高,宿欢便再定下题目,由着他们自个儿抓阄摸韵,作诗词一首,由诸位自行来评。
几回下来,甚于楚昌平也吃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被扶了下去,醉得不轻。
宿欢自顾自的饮着清茶,百无聊赖的朝正对面那眉眼风流的郎君看去。
他没骨头似的倚着扶手椅子,身上着的胭脂色宫锦袍松松垮垮、衣襟微敞。而那宛如堆雪似的皮肉在这相映相衬下,惑人得挪不开眸子。他还作那斜睨的样子,媚眼如丝的朝祝长安看去,眼波流转间都是撩拨勾引。
这是醉了。
她眯着眸子打量朱清绝,着实不解这人怎的生得个比姑娘家还要妖冶的面容,又是那般浪荡轻儇的性子。与她家那左丞大人一般无二,像是娼馆里出来的,剥落下或孤高或清傲的遮掩后,一举一动皆惑人,勾唇轻笑便成祸国殃民。
朱清绝惯来自傲,流连花间却又谈情不讲爱,厌恶哪个人便是摆在明面上,倒是如今少有的坦荡。
或是察觉到宿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朱清绝循着看来,便对上了她的眸子。而后,倏地舒展眉眼,笑靥如花,眉梢轻挑便递过来一个秋波。
宿欢,“……啧。”
端起茶盏低抿一口,再抬眸却见朱清绝仍在看着自个儿时,她也不禁失笑,懒懒散散的往后仰去,倚在椅背上,眸色略深。继而捏着茶盖儿,颇有规律的轻敲几下杯沿,再搁下拿起,又敲几下,问他……
——约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