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想要个稳定的工作。好,没关系,我姐姐,养得起我养,养不起我也得养。更何况大姐从来也不挑三拣四。最后,好不容易找个事业单位,先当临时工,后当合同工,最后转正式工,哪一个步骤,不是我跟着姐姐拎着礼品挨家挨户地送?然后找个姐夫,一二等残废,仗着他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就把你娶回去了,啊,咱家这鲜花,就插那牛粪上,我有没有把你关起来不准你嫁?”
詹燕又开始哭了。詹玲一边安慰大姐,一边骂远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嘴喷粪。我倒是开始理解远帆了。他那些蠢得要死的举动,原来都是有理由的。
远帆拖着我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又殷勤地问我要不要喝水,又说这儿气味难闻死了,要带我回去。詹爸爸詹妈妈不依了,拦住远帆,说这事还没有完。又说我已经答应了,让他结婚生子,我跟他,做地下情人。当然,他爸加上一句,反正现在养二奶包二爷的也不少,多给点钱,不让我委屈就是了。
我还没开口了,远帆就爆了,跟他老爸吵了起来。
说老实话,远帆到底做生意的,口才并不太差,只是说话不够动听,但是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老头子老太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詹燕詹玲开口帮腔,说的,无非就是俩男的在一起不正常,不能结婚,被人家笑死,生不出小孩等等。说到后来,老太太激动了,说早知道会这样,生他的时候就把他放马桶里淹死。
我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实际上,同性恋的父母担心的几乎都一样。两个男的,在中国,还是被斥责为恶心的存在。就算有人同情,那数量还是很少的。而且,结婚生子,对中国的父母而言,简直是大过天的一件事。没有儿子,有时候会被恶毒的咒骂。瞧那些超生的,哪个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断子绝孙,生个儿子没□,这种话,在许多中国人,尤其是保守传统的中国人那里,是最恶毒不过的诅咒。
一般的男女,会考虑门当户对,考虑性格,考虑相貌,考虑工作,考虑经济收入社会地位。而男男和女女之间,这些都是再小不过的问题,简直是小菜一碟。性别,是最重要而且几乎是无法跨越的障碍。
他们家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集中在子孙后代的问题上。我觉得有些滑稽。如果我找个女人,最大的问题恐怕是我的失明。而在詹家,这个,完全被无视。
房子里火药味越来越浓,远帆哇哇大叫,那四人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嗓门大。这样不行。我得出手了。于是,我大声喝道:“远帆!”声音之响,宛如炸了个响雷。
远帆安静了。我站了起来,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很紧张地问:“怎么啦?不舒服?你再等等,我再吵吵,他们就会答应了。”
“死都不会答应你!”那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抓住远帆的手:“你等等,我来说两句,好不好?”
“我靠,你可别瞎编。”远帆低声说:“我估计,你已经瞎编了不少话了。”
我不理他,只是对着他的家人说:“詹爸爸,詹妈妈,燕姐,玲姐,你们先……听我说说好不好?我……并不知道远帆以前没有告诉你们他的事,我以为他说了,他比我大好几岁,应该早就说了,所以,我没有想到要面对这种状况。”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往前走一步,斟词酌句地说:“我跟我妈说的时候,远帆是陪着我的,我以为,面对你们,远帆也会带着我……所以我着急了,怕他出什么事。心里也很怪他。我虽然是个瞎子,好歹也是个男人,为什么他就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不能跟他一起承受这一切呢……刚才我想了想,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回过头,伸出手。远帆乖乖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又回过头,对着他的家人:“他是想看看他的心结能不能够打开吧?他虽然是唯一的儿子,还是最小的儿子,可是从小到大,他没有觉得家里人宠他。我妈说过,养女要娇,养儿要糙,儿子不能娇生惯养。我想,詹爸爸詹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吧,不愿意远帆变成娇娇崽,所以没有娇惯他。”
远帆不安地握着我的手。他的家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到。
“他从小应该就很懂事,很能吃苦,很听话。我听他说,高考时因为二老身体不好,他就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回家做事。他肯定是有怨言的,是不甘心的,可是再怎么样,他都没有逃避责任。后来,大姐二姐,啊,这些事我也是才听说。我想,也许远帆对两个姐夫都不是很喜欢,不过因为姐姐想要,他也就没有怎么样,相反,还竭尽全力地去帮忙。我听他说,他发达了,老家的亲戚和老乡都过来,一个又一个,都是他安置的。他不想,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可是因为詹爸爸詹妈妈想,姐姐想,姐夫想,他都忍着了,办了……这个,不容易,很不容易吧?一个人,撑到现在,很不容易吧?所以,他真的很……并不是很心甘情愿的,很麻烦呀,你们也应该知道吧?”
远帆双手轻轻地摸着我的手,轻轻地抚摸。
“远帆并不是圣人。他觉得委屈,却不得不做,心里很气愤,不甘心,要找回来,所以说话越来越难听。可是不喜欢,讨厌,却又做了,完全是因为你们是他的父母姐姐他的亲人吧?因为他对你们的感情,所以拼命做事,拼命地对家里人好,可是心中还是很生气。他觉得他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可是他认为这个家里的人并不知道,并不领情。所以他喜欢发脾气,喜欢说不中听的话,他有怨气,要发泄出来。结果,他帮助过的人,却对他没有心存感激,这个,就更令他他气愤,生气,恼火,那个,是正常的吧?”
远帆圈住了我的腰。
“所以,他要一个人对你们说这件事。他觉得,他为了你们,付出了很多,容忍了很多,他想知道,你们能不能为了他的幸福,也作出让步呢?能不能呢?他最想要的就是家里人同意他跟我在一起,你们能不能够给他呢?给他他最想要的,他最渴望的,他怎么都不可能缺少的?如果你们不同意,他也会跟我在一起的。只是他很痛苦,很难受,因为你们对他的爱,跟他对你们的爱比起来,相差太远了。所以他不甘心,他耍赖,他用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要确定,你们是在意他的幸福的。所以就算知道我会担心,他也没有逃离这里。你们难道以为,他就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吗?他就真的被锁住,无计可施了吗?”
远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