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无人惦记她,只有越秀懂她。
她们是一样的。
庞桃依赖的目光紧紧黏过来,越秀不耐烦地撇开视线。
她伸长脖子遥望建章宫的方向。那座宏伟的宫殿挂在月亮下面,她必须站到屋顶上才能窥得其貌。她看不见摸不着,只能依靠风声来想象那座宫殿此刻的喧闹与繁华。
越秀缓缓塌下双肩。
她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这种沮丧,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再大的劲也无用。她的聪明才智,她的运筹帷幄,她那曾经将无数人玩弄得团团转的手段,到了云泽台,仿佛一夕之间失去魔力。
她谋划的事,全都被人悄然无息挡了回来。尚未交锋,便已成为败将。
她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安稳平静的日子虽好,但她不想要它。她要腥风血雨,要惊涛骇浪,要尸体堆成山海为她献祭。
为此,她愿意投降。
越秀指尖绕起庞桃一缕长发:“今晚,我要你做一件事。”
庞桃迫不及待:“什么事?”
越秀盈盈一笑:“纵火。”
宴会至亥时结束,赵枝枝送别赵姝与赵朔,依依不舍地回到姬稷身边。
连续半个月的宴会,说是宴会,但除了赵姝与赵朔,再无别的客人。
与亲人的相聚,让赵枝枝重新活泼乱跳起来。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郁结彻底消失不见,她又成了无忧无虑的赵姬。
自那日太子与她促膝长谈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
太子不让她想孩子的事,她就不想了。太子说,世间还有许多事,比孩子更令人期待。
他还说,如果她喜欢孩子,那就抱一个来养,一个不够,就抱十个。
她想了想那画面,然后果断拒绝了。
无法生育和抱别人的孩子养,是两回事。孩子不是玩具,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乐趣去抱一个孩子养。无法生育固然令人遗憾,但这份遗憾是因为太子才有,换做别人,她才不遗憾呢。
赵枝枝清楚地知道,她的哭泣是因为她的愧疚,兴许会有那么一丝丝悲伤,但主要还是内疚,因为太子想要孩子,所以她才会想为他生孩子。既然他不想要孩子,她无需再愧疚。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赵枝枝从孩子的事中缓过神,她走出深埋在内心的最后一片阴影,她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枝枝。”太子在唤她。
赵枝枝丢开手里的竹简,她投进姬稷的怀抱,挨着他蹭了又蹭。
她喜欢太子对她的新称呼,多么动听多么亲昵,每次他含笑招手唤她“枝枝”,她不自觉将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只属于太子的小孩子。虽然这样想不太合适,但她愿意做太子殿下的小孩子!
她没有做过小孩子,这是头一回。
赵枝枝嗅他,努嘴道:“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姬稷今日回来得晚,他到宫里喝酒去了,宴会结束前刚好回来。
他低眸瞧他的枝枝,她两只手勾着他腰间玉带,脑袋轻轻撞他的心口。她不满了,她嫌他回来得晚了。
姬稷垂下脑袋,他心甘情愿地受着她的怨气:“王父兴致高,多留孤喝了几杯。”
赵枝枝勾着玉带的手抽出,改为圈住他的腰,侧头问:“你是不是醉了?”
姬稷俊脸醉红,摇摇头:“没有。”
赵枝枝拽着他走几步。姬稷醉得脚步不稳,险些跌她身上。
“好了好了,孤确实有点醉。”姬稷一把抱起赵枝枝,“但是孤再醉酒,也没有忘记回家。别气了啊。”
赵枝枝才没有气,她就是想他了。她想他一晚上了。
阿姐和兄长来陪她,可她仍是想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天不止想他五次,她想他好多次。
“不洗澡吗?”赵枝枝问。
姬稷将她放到床上:“孤这就去洗。”
赵枝枝不放心,她跟过去:“我陪你。”
姬稷让人准备热水。
赵枝枝:“我洗过了。”
姬稷洗澡,除非昭明在面前,不然他都是自己上手搓。他觉得洗澡这样的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姬稷浸在浴桶里,他怔怔地感受身后那双小手的动作,她一边哼曲子一边替他搓背。
“痛不痛?要搓轻一点吗?”他的枝枝问他。
姬稷羞声道:“不痛,再重点也行。”
赵枝枝使出浑身的力气,使劲搓:“真的不痛吗?皮都搓红了。”
姬稷:“孤皮厚,不怕搓。重点才舒服。”
赵枝枝第一次替人搓澡,姬稷也是第一次被除了昭明以外的人搓澡,他既别扭又开心。
搓了一刻钟,姬稷出浴了。
赵枝枝摸着他,爱不释手。这是她自己搓干净的殿下!
真是香啊。
两个人在床上打滚,正是缠绵悱恻之际,忽然有人在屋外喊:“殿下,不好了,第一阙走水了。”
第112章 112章的太子殿下
熊熊烈火照亮夜空, 像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浓烟和火苗彻底吞噬第一阙。
无数寺人与奴随来来往往, 慌乱地将一桶桶河水往前泼,家令心急如麻,一边跺脚叹气一边指挥侍卫们救火。
“一定要火势蔓延前将火扑灭!绝不能让火烧到别处去!”家令嗓子都喊哑。
他又惊又怕,生怕这火停不下来, 抢过旁边寺人手里的水桶, 加入扑火的队伍中。
第一阙烧没了不要紧, 就是再烧上十个第一阙,他也不会心疼, 要紧的是赶紧将火势止住, 避免这火烧了别的宫殿。家令想起更要紧的事, 他愤愤地瞪向角落里的四个狼狈身影。
好端端地,第一阙怎会走水!
庞桃赤着脚披头散发, 脸上满是烟污,她佝偻着背, 学越女一般, 做出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模样。在她的左侧不远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哭得泪流满面, 和她不同,她们脸上的恐惧是真实的。
她们与死亡擦肩而过。若是被人唤起来的时间晚那么一点点,她们就将葬身火海。
“没事了,没事了。”孙氏女颤抖地拍着翡姬的背。逃出来时为替翡姬挡火, 她的头发被烧焦,脖子上也被烧出伤痕来,她痛得已经没有知觉,此时此刻两眼空洞,被吓得六神无主,却还是下意识将翡姬护在怀里。
翡姬抓着她的衣角哭得泣不成声:“姐姐,我好害怕。”
孙氏女呆傻地重复拍背的动作:“不怕,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你有事。”
庞桃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这一刻,她忽然不再嫌弃孙氏女和翡姬,可她依然不后悔放火时没有唤醒她们的事。
风一吹,她有些冷,想往越秀身边靠,却又不敢。
越秀让她放火后将孙氏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