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维每走一步,心情就畅快一分。
他光是想想,等自己离开后,萧红钰和她的狗屁美名就要跟着这座城一起死去,就狂热兴奋道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他,才不管什么父母亲人、什么庆州百姓、什么北地大云。
狭隘挤占他的大脑,让他除了仇恨和报复,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世世子”随从哆嗦的声音响起。
萧维不耐烦抬头,就见无人的长街尽头,带领着一队士兵的萧红钰,正冷冷地看着他。
她背着那柄被视为镇北侯传承的烈焰枪,身上盔甲闪烁着冷光,周身似乎还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硝烟血腥气。
冷冷月光如霜披盖在她身上,让那原本娇艳张扬的眉眼,蓦地变得冷厉起来。
萧维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等他回头时才发现,离开的路也已经被萧红钰带来的人堵得严严实实。
他逃不掉了。
萧维止不住的战栗,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你做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试图壮起声势吓退萧红钰。
萧红钰催马步出,没让其他士兵跟上,而是独自来到萧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萧红钰毫无感情地说,“你打算做什么,世子。”
萧维捏紧身上包袱,紧张之下竟然找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
“我只是出来走走”
走走需要带上行囊
萧红钰讥讽地看着萧维,就差把讽刺的话怼在他脸上。
萧维又羞又怒,却平地生出一股胆气。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再寻机会
他是镇北侯世子,萧红钰还真敢杀了他不成
他仗着这份肆无忌惮,也有底气了些,仰头朝萧红钰喝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府行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懦夫。”
萧维涨红了脸,回头过去“你骂谁呢”
萧红钰扯起嘴角冷笑“你不是也很自觉就回头了”
萧维被噎得说不出话,偏偏又不敢跟萧红钰计较。
但是,他不与萧红钰计较,不代表萧红钰也不和他计较。
萧红钰厌烦萧维已经许久。
跟北越这场仗打了多久,萧维这个废物就在侯府里蹲了多久。
给他安排一些军中文书工作,他也能找理由说头疼脚疼逃脱职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维是贪生怕死,担心城破时,军营里成为第一战场。
他虽是镇北侯世子,但他的存在,只是玷污镇北侯之名的脏秽。
萧红钰很想问问去世的父亲,如果看到萧维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世子之位交到他手上
萧红钰越想越烦躁,想着她爹,想着她阿娘,最后漠然地等着萧维。
像是长久以来纠缠她的一场噩梦。
这场噩梦的源头就是萧维。
是该终结这一切了。
她想。
萧维还不知道萧红钰眼里的杀机已经逐渐化为实质,他恨恨地瞪了萧红钰两眼,忍气吞声地打算离开。
“谁让你走了”
萧红钰刚说完,抽出背后长枪,枪尖挑开萧维肩上行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部倒了出来,落得满地都是。
萧红钰垂眸看着这些东西。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嘲笑完后,她翻身下马,叫人丢开一把长刀,啪地拍在萧维胸膛。
萧维被重力撞得连连咳嗽,抱着那柄刀。
“你什么意思”
“拿刀,与我一战。”萧红钰将烈焰枪用力插进地砖缝隙,右手不由得收紧,“生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维听得头皮发麻“我不同意”
他算是明白了,萧红钰这是想要杀他
“你就是想要杀我,找什么借口我告诉你萧红钰,我是镇北侯世子,是庆州城的主人,更是你的哥哥”
萧红钰长枪一抖,枪尖凝聚雪光。
她说“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战场上的逃兵,无用的懦夫”
话音刚落,她的枪尖便猛地刺了出去。
萧维急急忙忙往后退,直至跌倒在地,才险之又险地避过萧红钰的长枪。
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萧红钰放水,这一枪就足够取走他的性命。
萧维眼见说不通,只得拔刀出来与萧红钰对战。
他哪里是萧红钰对手。
饶是萧红钰控制着力道,他也还是在萧红钰枪下节节败退。
这时候,士兵队伍分开,郭甫将军驱马缓缓前来。
萧维眼角余光瞥见他,哪里顾得上往日恩怨,张嘴就喊“郭将军救我”
萧红钰知道郭甫来了,头也不回,仍然是枪枪杀招。
郭甫将军没有下马,而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在最后那刻,萧红钰若有所感的回头,与郭甫将军对视。
眼神尽是一触,便很快分开。
而萧红钰的长枪,已经刺破萧维心脏。
她看着郭甫将军时,亲手杀了萧维。
长街一片寂静无声,除了萧维临死前的怒吼。
士兵们见惯不怪。
郭甫将军也无动于衷。
萧维直直向后倒去,鲜血染红长街青砖。
郭甫将军这才下马走来,垂眼冷漠地看着死去的萧维尸体。
“你杀了他。”他以平静语气陈述。
“是啊,我杀了他。”萧红钰似喜似悲。
她连日来的噩梦,就以这样荒诞的方式,终结于她手。
原来那座大山倒塌的时候,她也不会有想象中的激动。
反而意外的平静。
“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萧红钰很快收敛神色。
郭甫将军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军法规定,临战逃兵,当斩。”
萧维就是那个逃兵,他的离开,却是自发地走上了死路。
郭甫将军也是在说,萧红钰没错。
此事算是盖棺定论。
萧维的尸体很快被收拾,次日立即宣告全城。
庆州城对萧维的死去无动于衷,就像郭甫将军说的,一个逃兵,死了就死了。
唯有镇北侯福内的萧二一家人,痛哭不已,暗中咒骂萧红钰,却谁也不敢骂到萧红钰当面去。
不知不觉,这场仗,从夏日打进深秋。
北地的冬天,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