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扬主编的《新观察》遭殃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叶永烈 本章:戈扬主编的《新观察》遭殃

    一九五零年,毛泽东的政治秘书、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为了筹办《新观察》杂志,找了四位女将商量。胡乔木为《新观察》定下了十六字方针,即:“图文并茂,活泼清新,古今中外,无所不谈。”

    这四员女将是戈扬、浦熙修、子冈、郁风,中国着名的四位女记者。

    在中国的新闻界,把这四位女将称为“四大名旦”。

    “四大名旦”之一戈扬,就被胡乔木点名,从上海调往北京,出任《新观察》杂志首任主编。

    然而,在一九五七年,戈扬和浦熙修、子冈一起,都被划入“右”册……

    戈扬是江苏海安县人,生于一九一六年。一九三七年毕业于镇江师范学校。一九四一年在苏北参加新四军,同年加入中共。她担任过记者、编辑、新华社苏南支社主任、苏北分社社长、华东总分社主任。一九四六年任山东《大众日报》采访部主任、《潍坊日报》副总编辑。

    一九四九年,戈扬来到上海,出任新华社华东总分社副总编辑。

    一九五零年起,出任北京《新观察》杂志主编。从此,戈扬的命运和《新观察》杂志休戚相关。

    在一九五七年“反右派运动”中,《新观察》遭到了猛烈的炮轰。

    《新观察》遭到批判,最初的导火线是费孝通。一九五七年七月九日,费孝通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小组会上交代:

    “《新观察》记者中有我的学生,我想利用《新观察》约稿的关系,开拓一个扩大我思想影响的园地。”

    费孝通所说的他的学生,就是黄沙,任《新观察》杂志记者、社会生活组副组长。

    一九五七年七月十七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署名“林今”的文章《质问新观察》。这篇文章以费孝通为突破口,攻击《新观察》。因为费孝通已成了“右派分子”中的代表人物,所以只要把《新观察》和费孝通“挂钩”,就能把《新观察》向“右”推。这篇文章写道:

    《新观察》最近发表了不少反社会主义和煽动性的文章,这些言论和右派的思想一脉相承,表现了编辑部严重的右倾思想。

    五月十六日出版的第十期《新观察》发表该刊对百家争鸣的综合报导,题为《蓓蕾满园乍开时》一文,便是大量地贩卖了右派的私货。这篇文章首先把费孝通的《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一文大大赞美了一番。大家都知道费孝通在那篇文章中写了些什么,他认为在党提出百家争鸣的方针以前,没有春天,有的只是严寒和冰冻,现在也只不过是早春天气而已。本来这只是反映费孝通个人以及极少数落后分子的心情,但《新观察》在复述这篇文章时,以赞美不绝的口吻说:“费孝通先生的感受,是有一定的代表意义的。因为‘早春’确实说明了知识分子当时的心情。既然是早春的气候,就不免寒暖无常。”他又肯定地说:“早春天气的比喻,看法大家一致。”这里人们不觉要问,《新观察》用什么观点进行观察,而得出结论说早春的比喻是和大家的看法一致呢?和谁“一致”呢?“大家”指谁呢?

    “反右英雄”姚文元,也加入了批判《新观察》的行列。他于一九五七年七月十九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新观察〉放出的一支毒箭》一文中,批判道:

    五月十六日的《新观察》上,有一篇“一个月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情况小记”,题为《蓓蕾满园乍开时》,作者为“本刊记者”,登在第一页。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这篇文章是向党进攻的一支毒箭……

    《新观察》这篇文章在替什么人说话,是够明白的了。《新观察》是作协领导的文艺性刊物之一,报刊是阶级斗争的工具。我写这些文章的用意,就是希望这个武器能够掌握在无产阶级手中,而不是掌握在资产阶级手中。

    紧接着,二十六日,上海《文汇报》发表报导,点了戈扬的名:

    《费孝通勾结黄沙进攻〈新观察〉主编戈扬丧失立场支持右派活动〈新观察〉编辑部连日召开大会揭露右派分子的反动言行》

    报导指出:

    《新观察》杂志编辑部自七月九日以来,连续召开工作人员大会,检查刊物的方向,并展开反右派斗争。在斗争中揭露和批判了费孝通勾结该刊右派分子黄沙的反动阴谋,并批判了该刊主编戈扬同志的右派思想和支持右派活动的错误。

    《新观察》自去年秋天起,就陆续发表了一些具有资产阶级思想和对社会主义不利的文章;整风开始后,刊物上更出现了一批反党的毒箭。对这些反动的文章,编辑部非但长期不准备反驳,而且把毒草当作香花送给读者,如《西游记新编》(一九五六年二十二期)、《六亲不认与墙》(一九五七年十一期)、《女工的要求》(一九五七年一期)、《野兽的厨房》(一九五六年二十四期)、《蓓蕾满园乍开时》(一九五七年十期)、《为什么放得不够》及《风雨小集》(一九五七年十二期)、《记者是干么的?》(一九五七年十一期)等十几篇文章,其中十一篇是编辑部的人写的。这些文章中,最能代表编辑部右派思想的是用“本刊记者”名义发表的《蓓蕾满园乍开时》的报导,这篇报导总汇费孝通等人的右派言论,向党放出了一支毒箭,而编者却把它放在刊物首页;该刊记者李今写的《为什么放得不够》,是一篇恶毒的挑拔性的煽动文章,也放在刊物的重要位置。

    这篇报导以《主编戈扬的右派思想》为小标题,揭发了戈扬的“严重错误”:

    大会对主编戈扬的右派思想和丧失党的立场的严重错误,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和揭露。大家一致认为:编辑部内部的右派分子所以如此嚣张,以及《新观察》刊物逐渐变质,是和戈扬的严重错误分不开的。

    许多同志指出:从匈牙利事件后戈扬在一些根本问题上发生了怀疑和动摇,右倾机会主义思想越来越严重。戈扬身为党员,并且是编辑部肃反运动的领导人,但到肃反运动作总结的时候,却对肃反运动的成绩采取了完全否定的态度。她认为肃反运动不应该采取群众运动的方式,她说:“如果苏共二十次党代会早开半年,我们可能不用这种方式来搞肃反运动。”整风开始后,戈扬有一次在不少人面前说过:“教条主义束缚人,过去做一个党员,不是当疯子,就是当死人,心里话只能在自己房里讲讲。”从戈扬这些反党的言论里,已经嗅不出党员的气味了。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四日下午,我在北京《新观察》编辑部,采访了戈扬。

    戈扬说,对于她的批判,最初还只是说犯了“严重错误”,后来进一步打成“右派分子”。她是在一九五八年三月八日——这天是“三八国际妇女节”,被定为“右派分子”。当时,一份文件上写着她二十多条“右派”言行,要她签名。她看也没看,就签了名。

    从此,她从十一级降为十四级。戈扬说,她对于这种所谓的“干部级别”毫无兴趣,所以对于“降级处分”也就毫不在乎。

    戈扬对笔者说:“我向来是干活的人,不是当官的人。有些人太看重这些‘级别’,我从不看重这些。”

    戈扬说,其实她这个人,本来倒并不是“右派”,却应该说是左派。所以,把她打成“右派”,最初她还想不通呢!

    自从打成“右派分子”之后,她开始变得冷静,开始认真的思索,以至大彻大悟了……

    她先是被“下放”到河北农村劳动,然后被调往辽宁编《鸭绿江》文学杂志。

    “文革”开始后,她又受折腾,被“下放”到内蒙古沙漠。她告诉笔者:“从一九六九年到一九七八年,我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我生了肝炎,四个‘+’……那对,我自称‘沙窝老太婆’。”

    直至一九八零年,戈扬这才终于从内蒙古回到北京,忙于《新观察》杂志复刊。就在这时,她病倒了。最初诊断为肺癌,后经检查,确定为结核,切除了一叶肺。

    于是,她又主编《新观察》。她的命运,又一次和《新观察》紧紧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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