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期安排紧张,食宿条件艰苦,代表们挤睡在农户家,地上铺些稻草就是床。但是,因为人多热闹、新鲜,人们除讨论会议内容,还能听中央的情况和各地苏区的消息,觉得很有意思。
“侄子,肝火不要那么旺,你讨老婆的狗屎运来了。”“叔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工钱解给我们。”肖建顺一听可以讨老婆,口气好起来。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几多钱到你手里也会花光。跟着叔子我,还会亏待你么!现在,叔子给你花大力气找到一个现成的女人,标标致致的靓妹子做老婆。”说着,他叫人把华可英带出来给肖建顺看。
不料,白军的第五次“围剿”,越反剿得越厉害,一直剿到身边来了。
华可英,1909年生于湖南省平江县,1932年参加革命。
“叔子,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肖建顺还有点不放心,如果真是迷路人,明天人家家人寻来,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华可英与冷宇宙原来就熟识,羁留他乡,人地两生,平日常凑在一块聊天、思念家乡,渐渐地产生了爱情。1934年5月间,两人在瑞金县苏维埃政府登记结婚。
第二天,联保处主任肖斋寿,秘书肖贵生等人,对牢狱中的9个女人一一审讯,分别处置。本村的女人取保,卖个面子就放了。外村的女人,把话传出去,让人带钱来赎回去。最后,只剩下华可英一人无保无赎。她在牢房里关了几天,也就饿了几天,饿得皮包骨头连话都说不清。在多次的盘问和审讯中,她始终冒称是“兴国人,路过此地”。
华可英来到肖建顺家,几餐饱饭,精神恢复过来。想寻机逃走,却不知冷宇宙和红军部队在哪里,外面到处在捉拿红军,人地生疏,蒙头乱窜,肯定被捉,情况就会更糟。一想到肚里怀着孩子,她就更举棋不定了。
9个女人,对于联保处,这可是一笔飞来横财。
1933年,华可英调到湘鄂赣省团委工作。其时,苏维埃中央政府决定于1933年12月11日(广州暴动纪念日),在赤色首都瑞金召集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湘鄂赣省苏维埃为了积极响应、筹备参预大会,进行了一系列紧张工作。同年10月,在全省第三次工农兵代表大会中,华可英当选为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代表,随同湘鄂赣代表团团长张金楼、副团长冷宇宙等30名代表,于1934年1月去瑞金,参加了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
“侄子呀,你年纪也有30多岁,讨老婆的事情怎么样了?”“讨老婆,没有钱,讨狗婆都要不到!”说到讨老婆,肖建顺心里就有气。
“红军女俘。”肖贴近他耳朵悄悄说。
华可英面黄肌瘦,破衣烂衫,怎么瞧都是一副穷酸相。联保主任肖斋寿信佛,见她身上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如果再饿下去真饿死了人,就算作了恶,连自己下辈子的运气都会倒掉。他眼睛骨碌一转,想出了一个修善的主意。
反帝拥苏大同盟是继工会、贫农团之后,与合作社、革命互济会、女工农妇代表会、儿童团陆续成立的群众团体。反帝拥苏大同盟的架子搭起来了,却无法正常开展实际活动,华可英就协助做第五次反“围剿”的工作。
这次大会,有来自全国各地苏维埃政府,以及红军、地方武装、白区等方面的14个代表团,正式代表693人,候补代表83人,此外还有台湾的代表以及高丽(今朝鲜)、安南、爪畦等地来宾,以及旁听人员约1500人。会议于1934年1月21日至2月1日,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红都――瑞金沙洲坝召开。
于是,我的采访突然拐了一个急弯,转而追寻华可英。
去亦难,留亦难,万般无奈,只得边走边看,与肖建顺共同生活,等待时机。
也许是太年青,也许是惊慌失措。虽然知道形势紧张,但对命运并没有思考。万没想到,没有任何告别,没有任何安排,连话都没有说一句,新婚燕尔的一对,从此劳燕分飞。冷宇宙随独立团突然跳到外县打游击战,这一分手就是数十年,竟成永远不能重圆的破镜。
白军的第五次“围剿”,时紧时缓地进行着,战火硝烟,始终笼罩着这次大会。大会第9天,“因得紧急敌情消息”,蒋介石镇压了福建事变后,将兵分三路,向苏区大举进攻。会议改变了议程,主席团立即提议“大会会期缩短5天,以使代表早些回去动员群众对付敌人。”由于军情变化,会议闭幕后,许多代表已无法回去。战争需要人手,正可就地消化代表,华可英被分配到中央反帝拥苏大同盟工作。湘鄂赣省代表团副团长冷宇宙,则留在中央检察委员会工作。
1935年23月间,刚刚怀孕的华可英,在于都县小溪区参加了区上的游击队,出没在小溪一带的山林间,日行夜宿,活动甚为频繁。
肖建顺家里两条光棍,父子都是木匠,按道理生活也不会苦。可是帮人家做事往往白做,拿不到钱。头年,他父子俩帮联保主任家做房子做了一年,一分钱都没得到。
徘徊良久,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跟随陈某某到卜三寿生家中暂宿一夜。不料,虽是黑夜,由于人多动静太大,伪甲长卜顺福得知消息,连夜把她们押送到联保处关押起来。
1935年春末夏初,国民党军队在于都山区大肆搜山,如篦头发一般在山上篦来篦去。战斗中,华可英所在的游击队伤亡巨大,人员四分五散。
“红军女俘。”肖建顺知道,红军女俘都是又标致,又聪明,给穷人做老婆最划算。不由得笑逐颜开:“嘿嘿嘿,叔子,你对我这么好,叫我怎么说呢!”“叔子又不是外人,你帮我做房子,我帮你找老婆也应该……”见肖建顺眼睛都不会打弯了,联保主任就立即连介绍带表白:“这个妹子是个兴国人,很老实,路过这里迷了路,回不去。算你老鼠跌到白米箩,一辈子有福享。你们这些人呀,就知道钱钱钱,钱有什么用,可以当老婆?!”“是是是,我们眼皮薄,目光短。”肖建顺果然开通了,不但父子建房的工钱不要了,还乐颠颠地回家,倾其所有,把家里十几块大洋,恭恭敬敬捧给肖斋寿。
一天,在山林中遇到一个姓杨的女同志,瑞金人,她在此地工作过,比较熟悉地形。二人聊了各自的遭遇,分析眼前形势,认为主力部队已经走远。她建议华可英渡过于都河,继续寻找。第二天,又遇见了游击队的同伴陈某某等7人。9个人相见又惊又喜,聚在一起聊了许久,谁也没有吃的东西。就地采了些野菜、菇菌,煮熟了果腹。
红军主力被迫实行战略转移,离开了中央苏区。华可英、冷宇宙却都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打游击。
去红军长征出发地――江西于都县采访。县党史办副主任刘熙鹏,素不相识,一见面,就讲述起红军女战士华可英。她悲惨曲折、缠绵离奇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
那天,肖斋寿把他房下的侄儿肖建顺叫到联保处。
滔滔的于都河有400多米宽,河水冰凉。昔日,红军大部队就是搭浮桥,渡河突围出去的。翌日,她们从小溪刁子窝出发,日宿夜行,走了四个晚上终于走到芦山乡。望见江阔水急的于都河畔,大家松了口气。但是,她们沿河上上下下寻了许久,河边无船过渡。
华可英在丛山密林中独自闯荡了一个月,或许是一个半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她已经记不清。在那些黑白颠倒的日子里,白天躲在山上,晚上悄悄活动,穿棘篷,钻山洞,以竹笋、草根充饥,根本尝不到油盐味,她坚持着野人般的生活,希望能找到组织、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