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逃!”
摩菈无视飞来的小型炸弹,不断地追赶。被亚德雷躲过的拳头砸到地面,炸出有如陨石坑的大洞。她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哼!”
摩菈抓着树的基部使劲一抽,整根树木于是被连根拔起。随后,她就以树木为棍棒攻击亚德雷。
“危险!”
不过,芙雷米的枪弹打断了树干。
摩菈没理会芙雷米的阻挠,一股脑地追打亚德雷。其攻击不但纠缠,且每一击威力都足以致人于死。
芙雷米站到摩菈面前,对亚德雷说了。
“我来挡住她,亚德雷你快逃。”
“不行,你也得一起逃,摩菈太危险了。”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低,让她与芙雷米一对一很危险。
“少碍事,芙雷米!”
芙雷米上前对付冲刺而来的摩菈。亚德雷一边牵制摩菈,一边想着让两人一同脱险的方法。但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一旁逼近的杀气。
“芙雷米小姐,让开!”
芙雷米跳开,亚德雷也滚向一旁。两人原本的所在之处,窜出无数白色剑刃。
“……怎么现在才来。”摩菈低语道。
娜榭塔妮亚举起细剑,面露微笑站在森林之中。看着那张脸,亚德雷愣了一下。她的确是个爱笑的女孩,但现在的她却有些不对劲。
“亚德雷,你明白了吗?”
说着,芙雷米将枪口对准摩菈,炸弹对准娜榭塔妮亚。而亚德雷很清楚她想表达的:眼前的娜榭塔妮亚并不是伙伴。
娜榭塔妮亚使出一击,却没有后续动作,只挂着仿佛面具般的笑容,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
亚德雷注意到,葛道夫就在娜榭塔妮亚身后,并且观察着自己,寻找攻击机会。
“……亚德雷先生,与你一同旅行的这十天,我真的很快乐。”
娜榭塔妮亚仿佛忘了自己置身战场,开始说起话来。
“我这人好像懂得很多,其实却什么也不懂。这十天里,我体验了不仰赖御者与侍从的旅行乐趣,首次见识实战的恐怖,了解有人为自己打气感觉多么的可靠。”
娜榭塔妮亚不停说道,并露出久违的温和表情。自从晓得第七人的存在,她一直困惑、害怕、烦恼着,如今看起来却开朗自在。
“一切都得感谢你,谢谢。”
一阵寒气窜过亚德雷的脊梁。
“那么道谢也道了,我就来杀了你吧。”
“……快逃。找到机会就全力奔跑,现在的娜榭塔妮亚跟平常不一样。”
芙雷米低声说道。不只亚德雷,她也一样畏惧眼前的娜榭塔妮亚。
“听我说,娜榭塔妮亚,韩斯他人平安无事,亚德雷也不是敌人。是摩菈在撒谎。”芙雷米说。
“不对,公主,敌人就是亚德雷。韩斯受了重伤,芙雷米只是被骗罢了。”
摩菈提出反驳,但口气却充满紧张。
“冷静下来,娜榭塔妮亚,目前还不晓得谁是第七人,但那并不是亚德雷。”
“亚德雷这人舌粲莲花,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芙雷米与摩菈一来一往,都想试着说服娜榭塔妮亚,亚德雷则是一语不发,观察着她的模样。
不想与她交手——亚德雷如今浑身是伤,疲惫不堪。被韩斯划开的刀伤,以及芙雷米随后造成的烫伤,全都开始阵阵发疼。他没体力再跟娜榭塔妮亚对打。
“葛道夫,你有在听吧?目前先别插手。”
而葛道夫的响应,就某方面来说是亚德雷最不愿听到的。
“然后小心点,芙雷米小姐接下来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娜榭塔妮亚无视一切对话。
摩菈一脸窃喜,芙雷米放弃说服,而亚德雷也下了决心,准备迎战。
原本以为对方会急袭而来,没想到娜榭塔妮亚依然只是笑着注视亚德雷。毫无动静的她,令一旁的摩菈为之愕然。
芙雷米转头对着亚德雷问。
“这下该怎么办?”
亚德雷回答不了。若是与韩斯会合,证明他平安无事,就能让娜榭塔妮亚改变想法。然而他真的平安无事吗?会不会摩菈就是第七人?恰姆就是第七人?还是说,这是第七人设下的另一个陷阱呢?
“什么主意也没有吗?”
“我们到神殿去吧。如果韩斯没事,就在那里会合。”
“要是他出事了……”
“现在没空想那些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解,也就是当场证明亚德雷的清白。只要破解第七人的诡计手法,战斗就结束了。
但目前的亚德雷实在想不出雾是如何产生的。
快动脑啊——亚德雷心中呐喊着。只差一步了,只要能提出有说服力的手法,就能避免自相残杀。
“……我也曾经想过,可是……一样毫无头绪。”
芙雷米悔恨地说道。亚德雷没资格责备,因为他自己也想不出来。
“亚德雷,我在等你呢。”
娜榭塔妮亚突然说道。那口气莫名开朗,与现场气氛完全不搭。
“……等什么?”
“忏悔。”
她细剑尖端指着亚德雷并说道。
“我知道,要是有人为恶被逮,死前都会作忏悔对吧?我记得我的女仆长是这么说的。”目瞪口呆的摩菈回答她。
“……公主,你还真是有点不谙世事。忏悔可不是人人都会做的。”
“是吗?”
娜榭塔妮亚愣了愣,接着歪起头思考了好一阵子。
“那就直接杀掉吧。”
下一秒,亚德雷周遭冒出剑刃。
“!”
剑力多得躲不掉,其中几枚割裂亚德雷的肩膀。无比锋利的一击,让他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一反先前的默默等待,如今毫不迟疑地放出致命攻击。娜榭塔妮亚难以捉摸的行动,让亚德雷猜不出她的下一步。
“来了!”
芙雷米对着森林开枪,迎击持枪冲锋的葛道夫。枪弹打中铠甲,将葛道夫向后击飞,然而着地的瞬间,他立刻再次袭来。
“那铠甲是……?”
芙雷米为之一惊。那铠甲与一般有别,但葛道夫更是与众不同。照理说,即使隔着铠甲,芙雷米的枪也能对其造成伤害。
长枪刺出一击,逼得亚德雷与芙雷米往左右跳开。摩菈趁机伸手揪住芙雷米,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则对准亚德雷的心脏刺去。
“芙雷米由我来制住!公主和葛道夫去收拾他!”摩菈大喊。
不能让她得逞——芙雷米从披风下撒出许多小炸弹,以爆炸气浪牵制摩菈,以硝烟遮蔽葛道夫的视野。
“……为何芙雷米要出手妨碍?”
葛道夫嘀咕道,但并没有深究,目标依然放在亚德雷身上。瞬间装填子弹的芙雷米朝葛道夫的脚开枪。子弹没射穿铠甲,但却让葛道夫失去平衡跌倒。
“我来绊住他们两个,亚德雷你快逃!”
亚德雷伤起了脑筋——才刚说过要守护芙雷米,如今却要抛下她一个人逃命?但他实在是疲惫不堪,武器也所剩无几,就连一对一也胜算稀薄。
“芙雷米,我一定会保护你到最后。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边逃边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芙雷米不禁莞尔。
亚德雷在迷雾笼罩的森林里奔跑,目的地是神殿,韩斯人就在那儿。
“休想逃!”
娜榭塔妮亚从身后逼近,从地面或树干放出攻击。亚德雷一次次闪避。
快到神殿去吧。娜榭塔妮亚误以为亚德雷对韩斯下了重手。只要到那儿解开误会,就能避免战斗。
亚德雷将烟雾弹扔向身后,阻挡娜榭塔妮亚的视野,掷出剧痛针拖慢步伐。即使将所剩无几的秘密道俱全用在她身上也无所谓,只求能抵达神殿就好。只要遇见韩斯,战斗就能结束。
“葛道夫!摩菈小姐!你们还在做什么!?”
娜榭塔妮亚朝身后喊道,但没人回应。
芙雷米就如当初所言,成功挡下了两人。如此一来,亚德雷有把握能逃得掉了。
太阳渐渐西沉。被囚禁在森林里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漫长的战斗。一开始抱着芙雷米遭五人追杀,接着又与韩斯、恰姆交手,然后又差点被芙雷米杀掉,随着每一次所受的伤,亚德雷体力已经濒临极限。
然而战斗也接近尾声。只要这次再成功逃离,就能休息一阵子了。与韩斯会合,打消娜榭塔妮亚战斗的念头,接着再让韩斯去拯救芙雷米即可。
第七人是谁,雾是如何产生的,如今依旧不明。但有了韩斯与芙雷米两名伙伴,就能停止内讧,让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
接二连三的烟幕弹,让娜榭塔妮亚完全跟丢亚德雷,但小袋里的秘密道具也到此用尽。但是没关系,神殿就近在眼前了。
“韩斯!”亚德雷放声大喊。
没人应声。神殿周遭看不见任何人影。
“韩斯!你在吗?在的话快点出来!”
亚德雷以为他人在神殿里,接连喊了好几声,可是依然毫无响应。
“你们在哪里,韩斯、恰姆?上哪儿去了?”
伸出右手一看纹章,六枚花瓣一枚都没少。既然六花勇者全员生还,韩斯与恰姆应该也还活着。
但,他到底在哪里呢?是中了第七人的陷阱,还是真的被恰姆伤得半死不活呢?
“……你还在寻找什么?韩斯先生明明被你打倒了不是吗?”
娜榭塔妮亚悄悄自森林现身。
“怎么会……他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第七人就是韩斯呢?难道他迟迟不出面,就是在等着娜榭塔妮亚杀掉亚德雷?娜榭塔妮亚发动攻击。亚德雷跳上神殿,沿着屋顶跑到另一侧。
“站住!”
他没空补充道具,只剩逃跑一途。但没了秘密道具的他究竟该如何逃跑,又该逃向何方呢。
在渐渐坠入黑夜的森林里,亚德雷死命奔逃。然而伤势沉重,疲劳升至顶点,最后一丝气力眼看就要耗尽。
“在那儿!”
娜榭塔妮亚则毫不留情地追逼亚德雷。尽管不晓得还能躲掉几发攻击,但肯定是撑不了太久。
“你还要再逃吗!”
他已经放弃与韩斯会合。
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娜榭塔妮亚揭发真相,解开第七人的谜团,证明自己不是第七人,如此而已。
可是,亚德雷不明白雾是如何产生的。若不能解开并证明第七人的手法,不可能说服得了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想了又想,该如何造出雾气。雾、雾、雾、雾、雾……
思考一专注,动作也随之迟钝。一只剑刃贯穿亚德雷的侧腹,让他倒卧在树干上。
“……总算逮到你了。”
娜榭塔妮亚一步步,从雾里慢慢逼近。
“……娜榭塔妮亚。”
看着她的脸,让亚德雷想起启程的那一天。当初遇到她,可真让人惊讶。谁能料到堂堂的一国公主,竟然会乔装成女仆跑来。
当时,亚德雷以为找到了好伙伴,以为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使魔神也不足为惧。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听着,娜榭塔妮亚。”
“听什么?”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亚嘻嘻笑着,细剑随后伸向亚德雷,伸长的剑刃刺穿了亚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还在胡说些什么。”
娜榭塔妮亚笑道,但她的眼神却透露着不屑。
这是属于她的眼神吗——?相遇当初的她,是个既开朗又活泼的少女。然而既然是获选为六花之一的战士,会有狠心的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忏悔,起码还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忏悔,因为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亚德雷说道,并且也很清楚,娜榭塔妮亚根本无意听他解释。
当初相遇时,她并不像现在这样,而是既欢欣又雀跃。她当时啃着红萝卜,半开玩笑地射出剑刃。当时两人聊了什么呢……对了,是聊六花杀手的事。当时谁也想不到,六花杀手会在后来成为伙伴。
六花杀手——这字眼微微牵动亚德雷的思绪。但那感觉随后消逝,并未化作灵感。
“没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当了,你设局欺骗、伤害我们大家。我已经彻底认清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我没骗你,敌人打算利用你来杀了我,你才是被骗的人啊。”
但这番话,娜榭塔妮亚早已听不进去。
“我没有杀害伙伴,也没有设局陷害大家。”
细剑慢慢朝向亚德雷的心脏。
能挡得下来吗——亚德雷心想。要是运气好,也许还能保全性命,但亚德雷的手已经举不动了。
何况就算挡得了一击又如何,也只是活到下一击或再下一击才死罢了。疼痛与疲劳,渐渐带走亚德雷的求生意志。
好冷啊。为何会这么冷呢?昨天跟芙雷米同行时,天气明明还那么温暖。
“我刚说过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着,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剑刃瞄准亚德雷的心脏。亚德雷并没听见她的话,只一味地觉得冷。
“你就是第七人。”
细剑的剑刃逐步伸长。下一秒,亚德雷的手动了起来,在剑刃前交叉双臂抵御。随着骨肉撕裂声,左腕骨遭剑刃刺穿,右腕骨勉强将其挡下。
“……冷?”亚德雷嘀咕着。
“……没用的。”
娜榭塔妮亚以蛮劲刺下。但接下来,亚德雷顶回剑刃,并将其拨向一旁。娜榭塔妮亚失去平衡,脚步踏了个空。
亚德雷扶着被刺穿的左臂起立,折断了上头的细剑。突然的反击,让娜榭塔妮亚一时不知所措。
“抱歉了!”
他边喊边冲刺,鞋底对准娜榭塔妮亚的颜面将其踢飞。娜榭塔妮亚的持剑落地,手捂着脸颊。亚德雷接着又朝前一步,脚跟踹向她的下颚。
接着,他转身奔驰,离开了娜榭塔妮亚。那对双眼如今已恢复生气。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亚德雷在心中大叫。
答案就在亚德雷身旁,近到不禁令他汗颜,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注意到。
雾幻结界很冷。
“呜咕……休想逃!”
亚德雷以嘴拔起插在手臂上的剑刃。娜榭塔妮亚在身后紧追不舍,但亚德雷不以为意,不断地奔跑。
面对空中、地下而来的刀刃,亚德雷祈祷他们别刺中自己,一股脑地奔驰。
这里无法证明清白。要想证明,非得跑下去不可。
“公主!您没事吧?”
远方传来葛道夫的呼声,雾里微微浮现葛道夫、摩菈,以及被摩菈扛在肩上的芙雷米等人身影。芙雷米挣扎着身躯,试图解开摩菈的束缚。
看到芙雷米平安,亚德雷很高兴。芙雷米尽力奋战,并且活了下来。
接下来,就等亚德雷揭穿第七人的谜团了。
“别管我了!快去追亚德雷!”
葛道夫挺身迎击,以铁枪挥倒群树并节节逼近。亚德雷虽然以剑架开铁枪,但却挡不住随后而来的巨大身躯,遭冲击撞至后方。
但亚德雷却感谢葛道夫将自己送往目的方向,因为他已经连跑步都很吃力了。
“快逃!”
在摩菈背上的芙雷米喊道,并扭着身子腾出一些活动范围,朝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扔出炸弹,暂时牵制两人的动作。
亚德雷奔跑着,不停不停地奔跑。
终于……
葛道夫追上他,将他反身压制在地。
“到此为止了,亚德雷。”
亚德雷被撂倒的地方,大约是从神殿奔跑十分钟的距离。十几头凶魔尸体散落在这儿。
昨天一见到凶魔的轰炸,四人便朝神殿出发,沿途遭受凶魔群攻击。亚德雷突围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亚等人歼灭凶魔。这就是当时的战斗地点。
“抱歉,葛道夫,我没能收拾他。”
娜榭塔妮亚奔到亚德雷身旁。
“哪儿的话,您已经成功将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已毫无余力抵抗的亚德雷,被葛道夫给勒得更紧了。
“干得好,葛道夫。下手吧。”
随后,摩菈也扛着芙雷米赶来。
“不行!快住手!亚德雷,拜托你快逃!”
芙雷米在摩菈肩膀上死命挣扎。
“公主、摩菈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先让他吐实。要是杀了他,就无法得知幕后黑手是谁。”
“没用的,葛道夫。这家伙太过顽强,什么也不会招的。”
“没错,应该一口气杀了他。”
“放手!快放开我,摩菈!”
芙雷米虽使劲地挣扎,依然甩不开摩菈。
在旁人眼里,亚德雷照理说已经走投无路了,然而从摩菈身后而来的人影,却让他露出笑容。
“……咦?”
一看到那身影,娜榭塔妮亚的细剑从手里滑落。
“太慢了吧,你到哪里摸鱼去了。”
亚德雷对着终于现身的他——韩斯,以及跟在后头的恰姆说道。
“抱歉,我跑去找你们了。”
韩斯似乎也晓得自己不该离开神殿,尴尬地搔搔头。但亚德雷无意责备他。因为虽然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但好歹是赶上了。
“……咦?咦?”
娜榭塔妮亚呆愣了好一阵子,葛道夫也顿时无语。不久,娜榭塔妮亚连地上的剑都忘了捡,直奔至亚德雷身旁。
“怎么会……怎么会……也就是说……”
泪水从眼眶里汩汩流出。亚德雷边苦笑边说道。
“娜榭塔妮亚,你真的很厉害呀,厉害到连我都有点应付不来。”
“我竟然,下这种手……”
娜榭塔妮亚捂着脸哭了起来,葛道夫转头盯着一旁扛起芙雷米的摩菈。
“摩菈小姐,这得请你好好解释了。”
开口的同时,他紧握手中铁枪。摩菈则故作平静地回答。
“抱歉,是我骗了各位。但要是不这么做,就逮不到亚德雷了。”
“摩菈小姐,你……”
娜榭塔妮亚怒目对着摩菈。
“为何要欺骗大家!?”
“亚德雷是冒牌货。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为了获得胜利,手段并不是问题!”
“不对!你说了谎!欺骗了我们大家!”
泛着泪水的娜榭塔妮亚揪住摩菈,葛道夫见状,离开亚德雷并介入两人之间。芙雷米挣脱摩菈的束缚,奔到亚德雷身边。
亚德雷搭着芙雷米的肩膀,慢慢站起来。
“我说啊……”
在芙雷米的扶持下,亚德雷步履蹒跚地边走边开口。尽管音量不大,众人目光还是集中到他身上。
“你们知道地表最强,指的是什么吗?”
他倚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芙雷米从怀里掏出针线,开始为他缝起伤口。
“力、技、智、心,以及幸运,具备这一切的人。”
看着众伙伴,亚德雷笑了。
“所以答案很简单,地表最强就是我。除了我以外,有谁有办法活到现在?”
“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摩菈不但错愕,而且还很慌张。
“也差不多是时候打倒第七人了。”
听到这句,摩菈面露愕然。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的表情如雷轰顶,恰姆有点儿讶异,芙雷米蕴含期待地看着亚德雷。韩斯则嘻嘻笑着。
“我来公布答案吧,揭露关于第七人所设下的一切陷阱。”
其后,亚德雷说起自己的推理。
首先,是关于他对韩斯以及芙雷米说过的话:从劳伦上兵那儿听来的结界启动法是假的,第七人是在亚德雷开门之后启动了结界。由于芙雷米处理伤口时没施任何麻醉,让亚德雷说得结结巴巴的。
专注倾听的,只有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摩菈与恰姆似乎早就知道这番推理,那大概是韩斯告诉她们的。
说完前半段,亚德雷痛苦地喘着气。
“喵,等治疗完再说也不迟。不然由我帮你讲好了?”韩斯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想抢走我的戏份吗?”
亚德雷从容地笑着,继续说下去。
“摩菈,让他这样继续说下去没问题吗?”芙雷米说道。
摩按的额头与颈子纷纷冒出冷汗。
“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是第七人,那么也差不多是时候投降了。”
“少说蠢话了!”
摩菈接着对亚德雷说。
“亚德雷啊,这推理是不成立的。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造出雾气,唯有强力的结界——”
侃侃而谈的摩菈被亚德雷伸手制止,他早知道摩菈想表达些什么。
“有的。这世上有唯一一位圣者能造得出雾。”
“——这怎么可能?”
摩菈低语道。亚德雷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尽管刚刚在韩斯面前逞英雄,但其实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吃力。
“摩菈,你曾说过我不懂圣者之力;但我要反过来说,你们圣者不懂科学之力。这也没办法,毕竟圣者的力量远超越科学。不过虽然对你们来说微不足道,但科学可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喔。”
“……科学?”
摩菈纳闷道。看来她连这字眼的意思都不太明了。
“话说,你知道雾是什么吗?所谓的雾,就是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而成的细小粒子。天空漂浮的云朵,冬天呼出的白烟,跟雾气都是同个道理。”
亚德雷边解说,边想起自己的师父艾特洛·史帕克。
为了制造秘密道具,亚德雷从艾特洛那儿学到最尖端的科学知识,包括火焰燃烧的原理,毒的作用机制,以及气体与液体的运动法则。
以前他曾经认为,学这些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但要是没学,亚德雷这次大概就找不出答案了。
“只要气温越高,空气里的水蒸气就越多。一旦气温骤降,水蒸汽就会还原成液态,成为细微粒子在空中飘荡。到这里能听得懂吗?”
“完全不懂。”一旁的恰姆说道。
亚德雷苦笑了一下。
“总之,要是闷热的天气突然降温就会起雾。只要这样记着就行了。”
“好。”
这次恰姆点了个头,她还真是意外听话。
“由于海洋就在一旁,海风带来湿气,这座森林总是维持高湿度。只要急遽降温,就会瞬间起雾。”
“慢着。”摩菈再次出声。
她还真是爱打断别人啊,亚德雷心想。
“要如何让气温骤降?不管【冰】之圣者还是【雪】之圣者,都得布下大范围的结界才办得到。”
“摩菈,你脑筋太死了。对方用的不是降温,而是升温啊。”
摩菈沉默了好一阵子,接着仿佛恍然大悟般抬起头。
“这是个宏大的计谋,构思的规模超乎寻常。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了陷害我,操纵整个大自然。”
“……【太阳】圣者,黎乌拉。”
答对了——听到芙雷米念出的名字,亚德雷默默赞许。
亚德雷在踏上旅途的前后,都听说过六花杀手的传闻。弓术高手马特勒、剑士弗迪尔加、【冰】之圣者艾思药,以及【太阳】圣者黎乌拉。声名远播的战士,接二连三遭人暗杀。
听到这些事的当时,亚德雷就感到不太对劲。【太阳】圣者黎乌拉虽然是力量强大的圣者,但应该已年迈而无法战斗。他一直纳闷,为何六花杀手要杀掉黎乌拉。
之后,亚德雷与芙雷米会合,并且在知道她六花杀手的身份时,向她确认这件事。
“黎乌拉……【太阳】圣者也是你杀的吗?”
而芙雷米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那与我无关。”
这也是当然的。芙雷米半年前背叛了凶魔同伴,之后就没再杀害六花候补。而【太阳】圣者黎乌拉是在约一个半月前失踪的,与她并没有关系。
那么会是谁呢?
“我问个问题,摩菈。以【太阳】圣者黎乌拉的力量,有办法让周遭气温上升吗?应该可以吧?毕竟根据她的传闻,只要使出全力,烧毁一座城都不是问题。”
“……可、可以的。”
“即使上了年纪的今天,依然能办得到?”
“黎乌拉由于腰腿瘫软,生活已离不开安乐椅。但是【太阳】的神力与肉体的衰弱无关。”芙雷米替结结巴巴的摩菈回答。亚德雷点点头,接着进入推理的核心部分。
“那么我要说关于第七人设计的圈套了。首先,第七人和伙伴一起绑架了【太阳】圣者黎乌拉,逼她配合自己……我猜大概是拿家人要挟之类的老方法吧。黎乌拉照着命令,让周遭一带气温上升,时间大约花了一个月。”
亚德雷环顾周遭同伴。
“我想大家应该都记得刚来这里时,天气异常炎热吧?那就是黎乌拉的力量造成的。”
全员回想起昨天,纷纷点了头。
“接下来有两种可能:第七人可能派出伙伴攻击营寨,杀了里头所有士兵,然后伪装成士兵的样子,或者是跟营寨里的士兵事前串通好。总之,营寨那些人把关于雾幻结界的事,以及假的启动方法告诉六花勇者。”
“要是我们当中,有人知道真正的结界启动法呢?”摩菈问。
“到时计划就会自动中止。只不过这可能性不高,因为建造营寨的国王奉行机密主义,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结界的启动方法。”
“……继续说。”
“第七人利用凶魔,把我们引到神殿去,接着在我打开殿门的同时打信号。藏在附近的同党凶魔一听到信号,就杀了【太阳】圣者黎乌拉。”
负责送出信号的,应该就是神殿附近那头变形型凶魔,靠着尖笑来通知杀害黎乌拉的时机。
“黎乌拉一死,她的【太阳】之力也随之消灭,导致气温骤降,并产生雾气。我们彻底上了当,误以为结界启动了。”
当时亚德雷曾感到一阵寒意窜起。那并不是错觉,而是气温真的下降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气温的变化正是敌人的圈套。
“事情结束后,第七人若无其事地靠近祭坛,趁大家陷入混乱时,启动真正的结界。之后就不必多说了。对方只要等着大家质疑我,把我当作冒牌货就行了。”
“慢着!你有什么证据?没有的话一切都只是臆测!”
“我话还没说完呢。”
亚德雷接受的治疗已告一段落。他想站起来,不过被韩斯制止。
“交给我来呗,你只要负责说明就好了。”
亚德雷倚靠着树干蹲下。韩斯前往周遭散落的凶魔尸体旁,一具一具检查。
“那么剩最后一个问题。第七人把黎乌拉的尸体藏在哪儿?黎乌拉被杀害的地点离神殿不会太远。毕竟要听到神殿前凶魔发出的信号,它们才能下手。抱着尸体四处晃荡,有可能被摩菈、韩斯、恰姆撞见而事迹败露。就算埋在地下,还是有可能被发现,因为我们有恰姆在。”
恰姆的能力是操纵肚子里的凶魔。只要派出蚯蚓或蜥蜴凶魔调查地面,尸体很有可能被发现。
“尽管森林辽阔,但能藏的地方意外地少……不对,是只有一个地方能藏。”
“喵,我找到了。”
这时,韩斯伸手指向一具长约五公尺,外形有如踵鱼的凶魔。这具尸体乍看没什么,但若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它腹部微微鼓胀。
“韩斯,剖开它。”
亚德雷咽了口口水。决定命运的一刻来了,证明亚德雷清白的唯一证据就在里头。推理正确与否,只要剖开凶魔腹部就能立见分晓。
“能藏尸体的地方,就只有凶魔的肚子。”
韩斯拔剑,剖开鳕鱼肚子,里头果真滚出一具沾满凶魔胃液的老媪尸体。
“来检查看看呗,摩菈。这老太婆应该就是【太阳】圣者黎乌拉了呗?”
听了韩斯的话,摩菈战战兢兢地蹲近老媪瞧了瞧,随后瘫坐在地。
“黎乌拉大人……这位的确是黎乌拉大人。”
亚德雷安心地松了口气。韩斯继续接着说下去。
“那么,还有人觉得亚德雷是冒牌货喵?要是有的话,那么麻烦解释一下,为何这老太婆会死在这儿。”
照理说应该没人会再质疑了,但摩菈却站起来反驳。
“这也是陷阱之一!是亚德雷为了让自己以假乱真,事前准备好的!”
摩菈依然主张亚德雷是冒牌货,但如今已没人再支持她的意见。
“若真是那样,亚德雷应该早就提出这套推理了。你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几次差点丧命喵?”
“这……”
摩菈低下头,试着找出其他话反驳。如今只剩她一人还怀疑亚德雷的真假。形势已经逆转,轮到第七人身陷危机了。
接着,摩菈艰涩地挤出一句话。
“……是我弄错了,亚德雷并不是冒牌货。”
亚德雷忍着疼痛喘了口气,身体失去力量,沿着树干滑落。他本想举个拳头庆贺,但却提不起劲。
“所以我打从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我不是那第七人。”
如履薄冰的险胜。亚德雷并没把握凶魔一定会将尸体藏在这儿,对方有可能照着平凡做法埋进地底,或是在结界外杀掉她。最后的最后,亚德雷仰赖的是运气。
然而他还是赢了,揭穿了第七人的计谋。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办得到呢——亚德雷很是得意。
“诶,那老婆婆是被谁杀掉的?”恰姆这时问了。
“应该是那鳄鱼型凶魔吧。它吞食了黎乌拉,然后死在这儿。”
“等等,这样一来,究竟谁是第七人!?”
摩菈喊道,然而众人回以沉默。
亚德雷也不清楚第七人会是谁。尽管揭穿了圈套的全貌,但关于第七人,他并没任何线索。
然而目前看来,似乎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摩菈小姐,你明白自己身处的立场吗?”
娜榭塔妮亚的口吻,蕴含了静谧的怒火。她拾起剑,对准了摩菈。
“芙雷米小姐,请你保护好亚德雷先生。葛道夫,别让摩菈逃了。”
摩范边后退边喊道。
“慢着,公主,犯人并不是我。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要证据的确是没有,但除了你还会有谁?难道你想说,芙雷米小姐是冒牌货不成?”
该不该阻止她呢——亚德雷烦恼着。目前的确没证据,但除了摩菈,还有其他可能吗?他很确定芙雷米不是冒牌货。娜榭塔妮亚也不是。韩斯协助自己揭穿第七人的计谋。恰姆则是根本不像。至于葛道夫如此忠诚的男人,也实在不像是个背叛者。
错不了了,犯人就是摩菈——正当亚德雷如此想着,恰姆说话了。
“犯人不是阿姨喔。”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恰姆身上。
“恰姆呀,拿到了这个东西。”
说着,她掀开上衣露出肚子。一块石版就夹在腰带与肚子之间。
亚德雷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恰姆呀,在摩菈阿姨离开神殿后,掀开神殿的地板往下挖,结果挖出一个大箱子,里头放了宝剑跟石版喔。”
韩斯接着恰姆继续说明下去。
“打造这结界的家伙可真是准备周到,在用来启动结界的祭坛里准备了好多备用品。那些东西埋得好深,害我们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挖出来。亚德雷,你刚刚没进神殿喵?有看到里头的大坑喵?”
亚德雷摇摇头。当时被娜榭塔妮亚追杀,让他根本顾不得那些。
“嘿嘿嘿,是恰姆找到的喔。”。
“可是猜出地底有东西的人可是我呀。”
“可是是恰姆发现的喔。”
“可是是我想到的呀,喵。”
“要争功晚点再争吧。那石版上刻了什么?”
被亚德雷插嘴一问,韩斯与恰姆一同嘻嘻地笑。
“里头有两块石版,一块就跟祭坛上的一样,至于另一块刻的不是神言,而是连我也看得懂的文字。”
韩斯顿时成了众人焦点。也因此,没人注意到这七人当中,有个人神情不变。
“‘若要再次启动结界,须先清除宝剑与毁损石版,再重新施行启动步骤,即手握宝剑滴下鲜血,配合指定咒语并破坏石版。’”
“……咦?”
葛道夫不由得发出与他威武的外貌一点都不相称的奇声。
亚德雷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接着怀疑自己的记忆,最后怀疑石版的真假。
因为亚德雷清楚记得,一伙人首次踏入神殿,直到恰姆现身为止,当中的一切经过。
“喵?我当时不在场,所以石版是谁破坏的?”
“恰姆到神殿时,石版就已经坏啰。那是谁破坏的呀?”
亚德雷翻寻记忆。
“结界已经被启动了,真不敢相信。这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不晓得。说来尴尬,我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亚德雷当时这么说,并且摇了摇头。
“总之,先解除结界吧。借过一下。”
最先接触祭坛的是葛道夫。他拔起宝剑,试着解除结界。
“让我看一下。上一代六花勇者也曾做过类似的结界,我记得他们当时是用这方法解除的。”
接着轮到亚德雷。他重新插上剑并滴下鲜血,试着解除结界。
在那之后……
“结界解除!快解除结界!停止!浓雾速速消散!我乃结界之主!”
娜榭塔妮亚抓着宝剑,念起各种咒语,最后不耐烦地捶打台座与石版。
石版就是在当时裂开的。
“好险呀,摩菈阿姨,你差点就要被杀掉了。”
“……我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
恰姆对摩菈投以微笑,然而跟不上状况的摩菈,依然感到不知所措。
“亚德雷,你总该有看到呗?是谁打坏石版的?”
尽管韩斯问道,亚德雷却答不出口。
“喵。芙雷米你知道喵?”
于是韩斯改问芙雷米,芙雷米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
“……是娜榭塔妮亚。”
娜榭塔妮亚面露怯色并向后退去。她说不出话来,只剩脑袋晃呀晃的,竭力澄清自己的嫌疑。
“当时的石版……我、我并没有启动结界的意思。”
“原来是公主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原本还以为是葛道夫呢。”
韩斯拔出剑,恰姆举起狗尾草抵着嘴角,葛道夫则挺身站到娜榭塔妮亚面前阻止两人。
这一定是陷阱,不然就是哪里弄错了。她不可能是犯人。
亚德雷一边想,一边回忆起与她共度的那段曰子。
娜榭塔妮亚不曾有过可疑举动:不管是乔装成女仆模样前来探监的时候;获选为六花勇者,一同启程的时候;帮助遇袭村民的时候;途中一度分离,并再次会合的时候;知道芙雷米是敌人,与之交手的时候。
最后,是遭凶魔轰炸,前往神殿的时候。
“……啊。”
亚德雷口里泄出悲痛的唉声。
前往神殿的途中,四人为他挡下凶魔。在混战当时,娜榭塔妮亚说了:
“亚德雷先生,你快到神殿去,这里交给我们负责!”
为何当时没想到呢?这陷阱有个大前提,就是只能让一名六花勇者只身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亚一句话,让亚德雷不假思索地行动,并且在神殿前落入第七人的诡计。
“还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公主您放心,我会守护您的。”
葛道夫浑身散发出杀意,护着身后的娜榭塔妮亚。
“犯人是公主?竟有这种事……”
摩菈惊愕得手足无措。
韩斯与恰姆步步朝着娜榭塔妮亚逼近。芙雷米拔出枪,做出备战姿态。娜榭塔妮亚则一边拔剑,同时对亚德雷投以恳求的眼神。
“亚德雷先生,拜托你劝劝他们,我并不是第七人。”
不,她不是冒牌货——亚德雷心想。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不同的话语。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先生。”
听了亚德雷的响应,娜榭塔妮亚突然变了表情,原本既害怕又无助的她,脸上的紧张顿时褪去。
随后,娜榭塔妮亚嫣然而笑。典雅的开朗笑容,就跟初遇当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Resign。”她说。
“……咦?”
娜榭塔妮亚收起剑,摊开双手并说道:
“这样还不懂吗?我说Resign,也就是投降的意思。”
众人纷纷无语,并且全都动弹不得。
那表情以及满不在乎的口吻令大家措手不及,只能愣愣地瞧着她。
“……公主,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葛道夫,我就是第七人。”
娜榭塔妮亚对着仿佛凝结般的葛道夫肩膀拍了拍,就像是在慰劳他过去的辛劳。
“抱歉了。”
说完,娜榭塔妮亚穿越葛道夫身边,站到场中央。
“我原本能再拖延更久的,不过看了亚德雷先生的样子,再辩解下去似乎也没意义。”
她对着周遭全员环顾一圈。
“真是太大意了。我虽然知道殿里有备用祭具,却没想到竟然连启动方法都记载了。看来事前调查还是不够充分,而且没想到最后竟然连一个人也没除掉……当初还以为起码能解决两人的。”
娜榭塔妮亚十分冷静,不只态度无畏,也没有歉意,看不出丝毫慌乱。
“我想,失败原因就在于欠缺积极吧。我有机会偷袭亚德雷先生,也有机会事先收拾葛道夫,还有许多其他战法,却都没把握住。毕竟这计划直到中途为止,都还是无比顺利的。”
亚德雷耳朵听着她的话,但却没听进脑子里。
“韩斯先生,我当初以为你会是最棘手的敌人,并且想了许多方法要让你背黑锅,可惜似乎是白费力气。不过你虽然不是最棘手,也的确够难缠了。要是没有你,我想我就不会输了。”
娜榭塔妮亚笑着环视众人。
“怎么了,为何大家都不出声呢?”
看着那表情,亚德雷依然抱持希望,觉得娜榭塔妮亚应该不是敌人。她的举止是如此坦然,甚至不禁让人以为,她陷害众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为……”摩菈艰声说道。
“为何计划杀我们?不对,为何下手杀我们……为何要加入魔神,毁灭世界……”
惊讶让摩菈连话都说不完整。看着她的样子,娜榭塔妮亚表情微露阴霾。
“其实应该是没必要做到这地步,我应该表明一切并寻求帮助。不过事到如今,这么做也没意义了。”
这时,葛道夫跪到娜榭塔妮亚脚边。
“公主!请告诉我,您究竟打算做什么?我愿意继续跟随您!”
娜榭塔妮亚低头看着葛道夫,苦笑了一下。
“其实呢,葛道夫,我曾经以为你会加入我。若你当时能忠实地倾听,我就会说出计划真相了。只是你……”
说到一半,她手遮着嘴,一脸淘气地嘻嘻笑着。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出那些话。”
不知道葛道夫和她说了些什么,不过那一点都不重要了。
“公主,恰姆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杀恰姆我们呢?”
“也对,这才是正题。”
娜榭塔妮亚手贴胸口,用真挚的语气说道。
“我追求真正的和平,想创造魔神、凶魔、人类和平共处的世界,因此进行了这次的计划。”
亚德雷什么也说不上,因为他根本连意思也无法理解。
“我并不恨你们,但我得让魔神复活,因此非得抹杀六花勇者的存在不可。”
“我不懂……一点也不懂。公主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摩菈听得一头雾水,娜榭塔妮亚没理会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拜托大家,能不能就此撤退呢?我会负责处置复活后的魔神,绝不会让人类世界毁灭,我一视同仁地爱着人类与凶魔。”
“公主,拜托,请你解释得让我们听得懂吧。”
“那么我就说简单些。我的目的是让凶魔拥有人性,让它们与人类和睦相处。”
亚德雷尽管感到莫名其妙,觉得一点道理都没有,但还是听进了娜榭塔妮亚的话。这也许是受到现场气氛影响,也或许是受到她那非凡的气质影响。
“喵、喵?要是和睦相处,就能世界和平吗?”
连韩斯也屈于她的气魄。
“可以的。当然这不会毫无危险,会伴随些许牺牲,但真的只是牺牲少数人。”
“……大概多少人?”芙雷米问。
“粗略估计,大约五十万人就够了。”
娜榭塔妮亚口气洋溢自信,说得理所当然。
亚德雷无法理解。不管是她的想法,还是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无法理解。眼前的她,其实是头披着可爱外皮的怪物。
“……韩斯、芙雷米、摩菈、恰姆。”
对着茫茫然的伙伴,亚德雷开口说了。
“……杀了她!”
一句话启动了所有人。韩斯拔剑奔驰,恰姆含着狗尾草吐出凶魔,摩菈握起拳头,对着娜榭塔妮亚攻去。
最先击中的是摩菈。她一击粉碎了娜榭塔妮亚的头颅。
然而……
“……看来还是说服不了吗。”
明明头颅碎裂,娜榭塔妮亚却若无其事地站着,她的身子、铠甲与衣服一同崩解,化为泥土般的物质。
“真是太遗憾了。”
声音并不是从化为泥土的娜榭塔妮亚身上发出,而是来自周遭森林。
“再会了,葛道夫,很遗憾不能与你继续同行。”
“这是……?”
“是凶魔的招数,而且是相当高等的凶魔才会的。”亚德雷说。
“还有,芙雷米小姐,我想我们将来一定能相知相惜的。”
“喵!她还在这附近。”
“后会有期了。”
韩斯朝着声音来向奔去,和恰姆吐出的凶魔一同追捕娜榭塔妮亚。
“芙雷米!亚德雷交给你照顾!”
摩菈往森林里奔去,愣了好一阵子的葛道夫也在随后追上。现场剩下亚德雷与芙雷米两人。
“……真想不到,竟然是娜榭塔妮亚,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亚德雷气若游丝地说。第七人的真面目水落石出,心情一松懈,满身痛楚也陆续袭来。
芙雷米扶着靠在树干上的亚德雷,让他躺到地上。
“别再说话了,亚德雷,你真是太乱来了。”
“乱来……正是我的绝活呀。”亚德雷笑着说。
“你血流得太多了。待着别动,我这里有些补药。”芙雷米的脸就在亚德雷正上方。
“你还真是变得温柔许多啊……当初就该这样子的嘛。”
“叫你别再说话了。”
说着,她手身进披风里翻找。看着芙雷米,亚德雷想起当初与她相遇时的一切。第一次见到她,亚德雷觉得她真美,并且想守护她。就只是个念头,没有任何理由。
即使知道她是六花杀手、凶魔的女儿,这念头依然不变。
“……诶,芙雷米,你喜欢我吗?”
伸进披风里的手停下动作,芙雷米注视着亚德雷并说道:
“我讨厌你。”
说完,芙雷米视线瞥到一旁,那口吻听起来并不带负面语气。
“为什么啊?”
“跟你在一起,会害我想活下去。”
听了这回答,亚德雷露出微笑。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想开口,喉咙却发不出声,也没办法好好控制舌头。
“……亚德雷!”
视野急遽缩小。芙雷米拍打亚德雷的面颊,似乎在喊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醒……不要……”
他实在听不清楚,只觉得好困好困。
放心吧,我只是稍微闭目养神罢了——亚德雷想开口,嘴唇却动也不动。
这时,一股柔软的触感碰上他的嘴唇。带点辛辣的液体送进口中,穿过喉咙,流进胃里头。随后,亚德雷的意识坠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