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脚掌踩在木桥上,出轻微的响声。
剑晨将千锋横于胸前,一边目光警惕地四下扫射着,一边缓缓地行走在木桥上。
这桥与他往日行过的无数木桥一般无二,并且许是经常打扫的缘故,不一尘不染,倒也干干净净。
而正是这份干净,更令他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
桥上,没有人,没有血,没有丝毫战斗过后应该留下的痕迹,这与广场上那座喷着血液的九龙喷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门的敌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作为久负盛名的刺客世家,被人一路仿佛碾压般欺到大本营尚且不,这唐门弟子也是木头么?竟然连一丝丝抵抗的痕迹也留不下?
若这一切都是由焦阳那一队顶多一百五十人的狼牙军所为,剑晨是打死也不信的。
别的不,光是唐门展至今,其门下弟子数量也已过千,就是一人丢一枚飞镖,也得将狼牙军这点点人数给扎成刺猬。
更何况,唐门中还有机影等五支中坚力量的存在。
唐子昱的功夫,剑晨是见识过的,就算唐家堡内的弟子武功个个都不如他,那也非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普通人可比。
咯吱咯吱。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郭传宗三人终于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苍白着脸色,脚步虚浮地跟了上来。
“到底是谁干的?”
郭传宗跟上来的第一句话,便让剑晨知道,他的心中,也同样不相信光凭狼牙军,能将唐门压制得如此决绝。
“来头不。”
凌尉的脸色也很是苍白。
“要你!”
郭传宗顿时白了他一眼。
唐家堡内的诧异气氛,倒在两人习以为常的斗嘴中,被冲淡不少。
木桥很长,却也有着尽头。
四人神情紧张地走走停停,直到走完木桥,来到那圆顶宫殿前,仍然一无所获。
四人八道目光在一番扫射后,俱都停在紧闭的宫殿大门上。
宫殿很大,门自然也不,门顶横匾上书有议事殿三字,想来是唐家堡平时高层商讨要事之所。
大门闭得相当严实,看起来也很厚重,四人对望了一眼,剑晨脸色微沉地点了点头。
管平会意,撸了撸袖子,但凡有体力活,他总是当仁不让。
粗壮的双手支在大门上,管平运起力道,臂上青筋暴起,嘿地一声怒喝,微曲地双腿猛地一蹬!
意想中大门应声而开的场景并未出现。
紧闭的大门依然紧闭,管平双手抵在门上的动作半点也不变。
管平的老脸微微一红,侧头看了剑晨三人一眼,尴尬道:“很重……”
“出息!”
郭传宗鄙视地撇了撇嘴,袖子一挽,也走了上去。
“嘿!”
两个人吐气开声,使出排山倒海般地力道,咬紧牙关猛得再推。
半扇大门微晃了晃,被推开一个连手指头也塞不进去的缝隙,待两人力道一弱,重又紧紧闭合起来。
郭传宗回过头来,脸色也红了,“果然很重……”
“唉……”
凌尉叹息着摇了摇头,拍拍剑晨肩膀,道:“你放哨,我去帮忙。”
轻蔑地扫了扫郭传宗一眼,走到管平身旁,叫道:“来吧!”
郭传宗气得咬牙切齿,一腔怒火尽数撒在大门上。
“给我……开!”
三人齐齐使力,这一次,终于有了成效。
只听吱呀一声,唐门议事殿巨大的木门极不情愿地往两侧分去。
可奇怪的是,随着大门被推开,门后竟然有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不断往下掉着。
“原来有东西抵在门后!”
管平惊喜地叫了声,为自己先前的尴尬挽回几分面子。
非是他力气太,而是有人在门后放了东西。
他如此为自己解脱着,只是下一瞬,脸上的惊喜神情,陡然一僵!
议事殿的大门已推开过半,殿内的场景自然落入众人眼中。
残肢,断臂,人头!
在唐家堡内四处也寻不着的东西,此时在推开门后,密密麻麻地映入众人眼底。
原来那抵在门后的东西,乃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残缺肢体!
在三人定睛看去的一刹那,正有一颗面容扭曲的人头,咕碌碌在地上滚动着,甚至还弹了弹,待停下时,一双死不瞑目的血红眼眸好死不死,正面对着推门的三人。
“我去你大爷!”
管平惊吼一声,陡然只觉胃酸上涌,吐无可吐的胸腹一阵痉挛,呕的一声,保持着手推大门的动作,脑袋一埋,又是一阵大吐特吐。
嘴巴大张时,浓重的血腥味又被他猛力吸入腹中,这一下,更是搅动得肠胃翻滚如涛,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生生从喉咙里吐了出来。
郭传宗勉强扭头看着凌尉,嘴唇颤抖着,要求道:“打昏我。”
凌尉白他一眼,不屑道:“想得美!”
“呕!”
两人同时低头,酸水喷了一地。
砰!
三人身后,剑晨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借此压下翻腾不已的胃酸,闭气法门即刻施了出来,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管平三人呕吐出的怪味隔绝开去。
只是,嗅觉能闭,视觉在此刻危机不明的当头,如何能失去?
偌大的议事厅内,残肢断臂已经多到了令人无法下脚的地步,圆滚滚的人头也随处可见,其同共的特点,便是那双瞪得老大的血红眼眸。
在余杭时,他曾一怒杀五十四人,尸山血海的场景不是没见过,但那时他正处于理智尽失的边缘,事后不久又昏迷了大半个月,单凭直观感觉,远不如此时来得强烈。
眼前修罗炼狱般的场景极猛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双脚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来自于身体的本能告诉他,退,才是此刻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又如何能退?
整个唐家堡,只有这里才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的踪迹,虽然只是一颗颗不能话的人头,但,总也得探查一番……
闭着气,绕开狂吐不已的郭传宗等人,剑晨的一只脚,在踌躇半晌之后,踏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