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书淮这边,足足对阿什牛录炮轰了两天,虽然几乎将它夷为平地,但是城内的莽古尔泰依然岿然不动,淡定地稳坐城中的一处地堡里。
夜间,明军的炮声终于停止了。
大批旗人从地窖跑出来,有的出来透透气,有的去寻找被炸死的亲人的尸骨,更多的则是想出来找点吃的。
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地窖,没有地窖的人家死在炮火中的概率就很大了。
惨淡的月光下,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们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穿梭于废弃的砖瓦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绝望。
以及愤怒。
就如当初关内汉民在被鞑子蹂躏后的景象一样。
战争,就是吃人的怪兽。没人喜欢,却总是伴随着人类而行,永远挥之不去。
相对平静的一夜,对于城内的军民来说都是休息的好时机。
他们不知道,在夜幕中,大批的明军已经开始收拢、布阵,做好了进攻姿态。
丑时三刻,城南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引发了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隆!轰隆隆!”
犹如地狱之门被打开,又如嗜血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地面的一切都吞了下去!
城南的城墙,连同南城门在内,足足二十余米宽的城墙轰然倒塌!
地底,冒出一阵刺鼻而浓烈的硝烟味。
毫无疑问,这是厚土旗和烈火旗共同努力的杰作。
原来,秦书淮连续两天炮轰阿什牛录,不仅仅是想威慑城内守军,更大的目的,是掩护在地底挖通道的厚土旗!
在隆隆的炮声中,城内鞑子绝对听不到半点挖土的声音。
这么一来,埋炸药的点可以更接近地面,因而破坏力也就更大。
此次挖地道,总计投入了四百魔教厚土旗和三百五十多江河帮山寨厚土旗,足足七百多人,以营帐为遮挡,以炮声为掩护,连续奋战两天两夜,终于完成了一次杰出的表演。
你以为他们只挖了一条通往南城门门下的暗道?
不,他们还从那条通道衍生出一个分支,可直接通往城内!
黑夜中,明晃晃的照明弹升起。
对于很多跟秦书淮交过手的老鞑子来说,看到这种照明弹都会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秦书淮喜欢夜战,掰着指头数一下,明军有多少场战役就是在夜间展开的?每次明军主动发起的夜战,鞑子都没有好果子吃。
“杀!”
南城,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大批明军从塌陷处杀了进来。
原本守在塌陷处的鞑子兵大都被埋了,所以在这一瞬间,那里的防守是真空的。
当南门鞑子守将紧急调兵去堵缺口时,很多明军已经冲进去了。
二十余米宽的缺口,足以让明军瞬间涌进数百人。
这数百精兵入城之后迅速占住缺口,让后面更多的明军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此刻,在战时轮休制下,鞑子约有三分之二的士兵在岗待命,还有三分之一正在酣睡——围城归围城,人总要睡觉吧?
也就是说,莽古尔泰手上四万二的兵马,只有两万八待命。而部署在南城的,只有七千余人。
而明军进攻南城的,足足有两万大军!
现在这二十几米的缺口就像开了闸的堤坝,无数明军像洪水一样涌过去。
南城未坍塌的城墙上,约五百多鞑子弓手、三百多火铳手、两百多弩手以及四门佛郎机炮发疯似的往缺口处倾泻弓箭、弹丸和炮弹!
冲击缺口处的明军自然极其密集,鞑子几乎不用瞄准,就可以轻易扫到一片又一片明军士兵!
眨眼之间,缺口处就填满了明军的尸体,竟然足足摞了有几米高!
可是明军的冲锋丝毫没有停滞,反而更加疯狂!
鞑子的弓弩手、火铳手和炮手咬着牙拼命提升射速,然而就在这时,明军的高台在大批士兵的推动下,终于进入了射程!
高台上的明军弩手、弓手以及烈火旗、清水旗立刻发起压制,一时间弓弩、霹雳雷、绿巩水铺天盖地往鞑子远程进攻部队打去,就如同一盆凉水,彻底扑灭了对方反击的火焰。
在付出了足足数百人的代价后,这个缺口终于重新控制在了明军手中,得以确保后续部队不受干扰地进城。
很快,入城的明军达到了数千人,他们不但站稳了脚跟,而且迅速朝两边扩散,杀向城墙,准备夺取制高点。
两万大军进城,已成定局!
城中的莽古尔泰在接到消息后,惊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手上总共就四万二的兵力,如果让他坚守不出他还有点把握,但是如果让他和明军直接面对面硬干,他丝毫没有把握!
为什么?
并非对自己手下的八旗兵没信心,而是对那帮蒙古人、西域人没信心啊!前两场大战,他收到的战报中无不提及这些软骨头如何在关键时刻崩盘,如何用抱头鼠窜来乱了自己阵脚。
现在他的手中,可有一半是这样的废物!
可是他能不用吗?不用这些人,他手上就两万多精兵,到时死得更快!
无论怎么说,这些兵总归比厮卒要强百倍,至少一开始他们还是敢拼一下的,毕竟草原和大漠来的人,多少都有些血性!
希望这次他们的血性能保持地久一点吧!接下来是巷战,说到底打起来比的就是谁更狠!
就不相信秦书淮的手下,也能个个都是汉子,他那总归也有些怂包吧?
一时间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一股脑儿涌上来,差点把他的脑袋撑爆。
头疼欲裂!
没错,他确实是惊到了,甚至可以说受到了惊吓。
“贝勒爷?”
经身旁一巴牙拉贴身近卫这么一喊,他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安排布防。
他命令城东、城西、城北各调三千兵马紧急驰援南城,于此同时让正在城中心附近轮休睡觉的部队立即起来整装待命,随时开赴南城。
城中轮休睡觉的部队,现在有点尴尬。
由于红衣大炮几乎轰平了阿什牛录,大冬天的这些兵要是敢露天睡非冻死冻伤不可,于是他们有的寻找避风的断墙角落点上一堆火睡觉,有的则躲到了地窖里睡觉——地窖里又暖和又可以躲避明军时不时打过来的黑炮,简直就是顶级的睡觉圣地。
且说地窖的数量很有限,因为很多地窖都被建筑残骸埋了,也就两个存军粮的地窖挖得极大,但最多也就能容纳三四千人。
于是睡地窖就成了鞑子精锐的特权,大多数蒙古兵和西域兵,除了部分头领,其余全部露宿在外。
一万八千的轮休兵马,大约有七千多精锐都睡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地窖之中,把地窖塞得满满当当,倒也暖和。
剩下的一万出点头则露宿在外,一边骂娘一边瑟瑟发抖。
再说城南剧烈的爆炸以后,大多数轮休的兵马都醒了。
地面上的兵很快都站起来握紧了武器,但是地窖里的兵因为缺氧都还迷迷糊糊的,醒来后还有点发愣——需知那会儿的地窖确实有让人躲战乱的功能,但它隐藏的排气孔不可能到处都是,否则敌人岂不是随便就能发现?排气孔少,人一多,不缺氧才怪。
就在他们在地底下发愣的功夫,忽然听到地面上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之声。
他们更懵了。
明军这么快就杀到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