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纱布,棉签……”千翎点着医药箱里的东西,抬起头,“就这些?”
一叠包好的药草递到面前。WwWCOM
“这是需要按时服用的草药,里面不乏一些珍贵补药,但由于之前澜月大人不配合,浪费了不少,还请一定想办法让他按时服下。”
胡子斑斑的医师老人站在她面前,双手将药草递来,恭敬鞠了一躬。
“您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吃的,”千翎赶紧上前扶起他,又捏着鼻子苦巴巴皱起脸,“不过……这药草还真臭啊。”
“药草味道怎会好闻,”老人叹了口气,“估计也因为这点,澜月大人不肯喝药吧,不过这良药苦口,不喝药伤怎么好得了呢……”
千翎捏着鼻子打量着眼前苦口婆心的医师老人,眨了眨眼:
“您跟月……呃,您跟澜月认识吗?”
老人看着她一愣,凑近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不能直呼那位的名讳呀。”
千翎抱着医药箱,瞅了瞅老人眼里的严肃,讪讪笑着挠了挠脑袋:
“是喔,对不起……”
才不要叫他“大人”呢,当初明明是矮个子的鬼头。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就浮现出那个银鬼拿眼睛瞪着她的样子。
千翎满不在乎地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姑娘你怎么会这么问?要知道澜月大人那样的大人物,怎会跟我这样的人认识,”老人叹了口气,“我这糟老头子啊,活了太久,在熔浆地狱里呆够了,本该葬在那里——就跟我那可怜的妻儿一样,一辈子被奴役折磨着,到死也没吃过一口饱饭。”
“多亏了澜月大人,才捡回一条命……他像神明那样解救了所有的人,自己却没能得到好的结局。”
千翎看着他,眸光轻轻一颤。
老人抹了抹眼角,再次向着她鞠了一躬:
“澜月大人能回来,实在苍垂怜。眼看着他再次为恶魔族拼杀得伤痕累累,我等实不能帮上什么,还请一定替我们好好照顾澜月大人,让他伤势早愈……”
千翎看着眼前哽咽的老人,眼圈一红,赶紧扶住他: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继澜风走后,包括老人在内的几名医师一一交代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也回谷底了。
树屋安静了下来,寂静的森林,宁静的屋,雪花簌簌飘落。
门轻轻合拢。
千翎抱着医药箱,拿着药草轻手轻脚走进屋子,看着窗边安静憩睡的人,微微咬了咬嘴唇,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晨光迷蒙,一点点破开了云层。
苍茫廖远的淡灰色空添上了一抹淡淡金色,轻盈白雪从空深处飘飞而下,覆上森林。
银铃轻旋,淡蓝色风信子在晨风中摇曳。
澜月睡在窗边床上,黑散落胸口,苍白虚弱的脸颊透着病态,镀上一抹朦胧晨曦,纤长睫毛几乎透明。
像嗅到什么,他轻轻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轻轻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千翎蹲在床头,两手趴在床榻上,像只狗安静望着他。
黑顺着白皙脸颊散落,他躺在枕间侧过脸,看向她:
“什么味道……?”
千翎眨了眨眼,表情认真:
“药味。我熬了药,医师一要喝三次。”
“……”
他瞅着她,缓缓垂下睫毛,神情有些颓然。
千翎看着他没精打采的脸,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
这个受气包媳妇一样的表情……
果然是非同一般地厌恶草药呢。
“月,饿不饿?”一只手伸过来安慰般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千翎蹲在床头看着他,神情认真:
“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接管啦,像以前那样……想吃什么跟我就好,知道吗?”
他躺在枕间看着她,眸光微微一颤,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以前那样……?”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千翎看着他眼里的挣扎与希冀,像是又想起什么,站起身来:
“你还没吃早餐对吧?我去做点吃的来,你想一想中午要吃什么……”
一只手从被褥下伸出,拉住她。
黑散落枕间,衬着肌肤如霜雪无暇,他看着她,眸光轻颤,呼吸忽然有些急促:
“不用。”
后悔过无数次,那一没有拉住你。
犹记盛夏的街心花园,来往的人群。
她也像这样揉着他的头要去买早餐,掌心消失的温度,人群中遗落的背影……
那一次的转身,从此形同陌路,化作梦魇夜夜轮回。
如果那一拉住你的手就好了,如果那一坦白身份就好了,如果那一带你一起走就好了。
那样或许就不会失去翅膀,就不会被判处极刑,就不会憎我恨我疏远逃离……
深深浅浅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封住了咽喉。
“胡什么呢,”千翎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握着他的手想塞回被子里,却被他握得紧紧的不肯松开,又坐回床边,叹了口气,“吃了早餐还要喝药的,月,听话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脸色苍白,隐隐急促的呼吸,眼神里是挣扎的哀伤,惶恐不安。
“月……?”
她察觉到他眼里那一丝不安惧怕,微微一怔,伸手轻轻探上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只是安静看着她,任由她探上他的额头,微凉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千翎将他打量了个遍,见脸颊不红额头不烫似乎没烧,疑惑地眨了眨眼。
“月……”
她坐在床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想了想还是俯下身凑到他面前,眨了眨眼:
“乖乖吃了早餐再喝了药,中午做你喜欢的番茄炒蛋好不好?”
他安静看着她凑近的脸,眼神清澈。
“早餐稍微少吃一点点也行,药里面再给你放一些蜂蜜,好不好?”见他没反应,千翎试探着又抛出诱饵,“最低限度了,医师都不能混着糖吃的,会减轻药效,澜风要知道非打死我不可,我可是在用生命给你开后门……”
他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另一只手缓缓从被褥间伸出,抚平她轻皱的眉头:
“每都这样吗?”
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思念时能触碰到熟悉的掌心,疼痛时有温柔亲昵的照顾……
每每……都这样吗?
千翎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相握的手,温暖从掌心传来。
轻抚着眉心的微凉手指,熟悉的触碰,温柔怜惜。
心忽然温软得快要化开。
“嗯。”她看着他,轻轻微笑。
还学会讨价还价、得寸进尺了,不过这一点点要求,如果能换来乖乖听话的话,答应也没关系啊。
他看着她,像个孩子要求承诺:“你誓。”
千翎瞅着他执着的样子,“噗嗤”一笑,老老实实举起一只手来,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嗯咳,我誓!以后月的早餐不用吃太多,药里允许放一点点蜂蜜!满意了?”
他凝视着她,唇角隐隐显出一丝弧度:
“嗯。”
虽然……跟想要的誓言不太一样,心里盛满的喜悦却像蜂蜜那样化开来,填满了所有不安与惶恐。
彼此相握的手,熟悉的温度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
白雪纷飞,簌簌飘过森林与树屋。
“月。”
她坐在床边俯下身,轻轻抚了抚他的黑,笑容融化在白雪的光华间,恍惚着仿佛有春日飞花飘零而下:
“今后也多多指教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