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姐,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九姐!”沈秋宝听完,低头沉默片刻,复又抬起头来,坚定的道,“等我长大了我给你攒很多很多的嫁妆!谁也不敢欺负你!”
在牛头坳村,如果父母不在了,那么,身为兄弟就有为姐妹张罗婚事的义务与权力。此刻,沈秋宝的想法很简单:长姐身世凄惨,吃了那么多的亏,他很心痛长姐。爹娘不在了,以后,他要加倍的对长姐好。
火光映得沈九妹的脸红彤彤的,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她微怔,旋即,“扑哧”掩嘴笑了:“傻瓜,我当然永远是你九姐!”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连忙将人一把搂在怀里,轻声啐道,“我对你这么好,你以后要是亏待了我,看我不剥掉你的皮!”眼泪再也止不住,象断了线的珍珠,扑扑直落,瞬间,润湿了秋宝的肩头。
对不起,秋宝。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好要做秋宝“永远的九姐”,可是,她却不能再陪秋宝了。
因为她的糊涂与自负,使得他们上了猴子的当,一朝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钱财。
没有这笔钱财,秋宝等于是失去了报考青云武馆的机会。这是她的错,不可饶恕的错。
如今,全部身家只剩下三个大钱的他们,又如何能在县城讨活?刚刚秋宝出去找柴火,她在洞里冥思苦想嫌钱的路子。最后,她悲哀的发现,因为搞不到保条,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赚钱的门路。
当最后的三个大钱也用光之后,他们就会沦落成为乞丐,落到和寄居在城隍庙里的那些人一样的处境。
难道以后他们也要和猴子等人一样,靠乞讨、做坏事为生吗?
不!她绝不能带秋宝走上那样的路!爹娘都希望秋宝能顶立地,行得正,坐得端!她身为长姐,绝不能带坏秋宝。
思来想去,她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即,卖身为奴。
在镇里的集市上,她曾看到过有人卖儿卖女,以换取钱财。象她这样大的姑娘,长得也不赖,运气好的话,能卖到一笔不少的银钱。
她打定主意了,等亮了,去市集里自卖自身。如果有武者愿意买她,那是最好不过。她愿分文不要的签下死契,只求买主能给秋宝一张保条,推荐他去青云武馆报考学徒。
所以,以后,她不能再陪秋宝了。
秋宝,你一定要好好的。沈九妹忍住泪,抱住幼弟,在心中再一次默默的祝福。
因为洞里生了火,又有树杈挡在洞口,野狗们在洞外不甘的吠了一通后,陆续离去。
外面终于清净了。
沈九妹拿定了主意,又因为受了伤,再也强撑不住,打着呵欠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大截树杈,口齿含糊的道:“睡吧。明,我们再找人问路……”话音未落,人已经歪在火堆边,沉沉睡去。
沈秋宝乖巧的躺在她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以前的他,从未有过心事。每晚上,他都是头一挨着枕头,便呼呼大睡。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后,他每睡觉之前都会不由自主的想一些事情,即,今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哪里做的好,又有哪里做得不对?明,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回想白的种种,他只觉得心底在噌噌的腾起恨意。
他好恨!
恨猴子把长姐推下山,摔得遍体鳞伤!
还恨他无情的夺走了他们姐弟俩所有的钱财!
不,那不仅仅是所有的钱财,更是他们最后的活路!
可是,他奈何不了猴子。
明明知道猴子害了长姐,可是,当这家伙来抢钱时,他只能乖乖的告诉他埋钱的所在。就象在牛头坳村,明明知道是仙符兵屠了村子,他却只能躲在山上,眼睁睁的看着。
为什么面对这帮坏人,他不能报复回去?
只因为他太弱!
如果他比仙符兵厉害,那么,他肯定能保住村子,保住家人!
如果他是和庙公大人一样的初级武师,那么,猴子在他面前,也绝对只能做一条摇尾乞怜的好狗!
“都是我没有用!”他恨恨的握拳捶地。
这一刻,他从未有过的憎恨自己,恨自己太弱。
他无法容忍自己再如此弱下去。他要变强!
怎样才能变强呢?
现而今,他已经错过了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选仙童,那么,摆在他面前的便只剩下学武这一条路。
学武!
对!他一定要去青云武馆学武!参加武试,当庙公大人一样的强者!
一想这里,他头痛不已:没有银钱,没有保条,他要怎样才能报考青云武馆呢?
去赚钱?怎样才能赚到钱?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猴子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谋夺他们的银钱了——肯定是为了凑够足够的银钱,请庙公大人写保条!因为在石秀县,贱民哪怕是上山打柴卖,也是首先必须有保条。
于是,问题似乎又回来了——当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请武者保条!
然而,没有人会免费写保条。
他没有钱,又赚不到钱……
在县城里,这似乎是一个永远都无解的难题。
躺在火堆旁,沈秋宝几乎挠破了头,最后意识到:石秀县,他们姐弟二人是呆不下去了。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他和九姐要活下去,就只能做猴子那样的坏人。
可是,他本能的不愿意——爹娘在世时,时时教诲他,不能做坏事,不能做坏人;哪怕家破人亡,朝不保夕,长姐也再三告诫他,要记得爹娘的教诲,做一个顶立地的山里人。
不能做坏人,早就象烙印一样,深深的烙进了他的骨头里。
想起爹娘,奶奶,再想起洪大爷他们,沈秋宝心里渐渐的生出一个主意:先离开石秀县。
爹过,山里到处都是宝。
在城门外的早市,卖山货无须保条。他和长姐可以象洪大爷他们一样,去山里打猎、找山货,拿到早市里换钱。
“等攒到了足够的钱,我就能去青云武馆学武了。”沮丧没有了,沈秋宝的心里又升起了复仇的希望。
如此一来,先前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不翼而飞。睡意顿起,他翻了个身,陷入不尽的黑甜。
第二清晨,沈秋宝是笑醒的。
昨晚,他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他每和长姐进山打猎、找山货。他们打到了好多的野兔子、野山鸡,找到的山货也堆成了山,背到早市上,卖了好多好多的银钱。
“哈哈哈,我终于能去学武了!”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他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就在这时,梦醒了。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的山洞里。
火,早就熄了。
沈九妹还在睡。她蜷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的在着什么。
好象不对劲!
沈秋宝翻身爬起来,凑过去。
啊,长姐的脸红通通的,两片嘴唇上竟然长出了一圈水泡!
“水……水……娘,我要喝水……”沈九妹的声音沙哑得简直象换了一个人。
九姐生病了!
沈秋宝吓得脸煞白,赶紧的解下竹筒喂水。
然而,他的手一碰到沈九妹的脸,忍不住惊呼:“烫!好烫!”
九姐在发烧!都糊话了!
这是从未碰到过的事。在沈秋宝的记忆里,长姐从来都是活蹦乱跳,象山里的迎春花一样,生机勃勃。
心,顿时慌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九姐,醒醒……九姐!”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水……”沈九妹没有醒。
“好。喝水。”沈秋宝回过神来,连忙给她喂水。
昨晚,他们重新回到山洞时,已经完全黑了,没法出去找水了。所以,竹筒里的水只剩下一点点。
就这一点水,没能完全打湿沈九妹的嘴唇。
“水……”沈九妹双眉紧皱,痛苦的轻呼。
沈秋宝气急败坏的使劲晃着手里的竹筒。
真的没有了!一滴水也没有了!
“九姐,你先忍一忍!我马上就给你打水回来!”他解下沈九妹腰间的一大一两个竹筒,飞快的挪开挡在洞口的大树杈。
出去之后,又细心的重新用树杈将洞口堵上——长姐现在烧得稀里糊涂。要是在他外出的时候,有人或者有野兽跑进来,长姐还能落个好?
出了洞,看着飘着轻纱般晨雾的四周,他不禁茫然:上哪儿去找水呢?
这时,他记起猴子昨过,后山有水源。
希望这家伙心肠还没有坏绝,不是在谎!
握了握拳,他飞也似的向山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