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叫他约翰,可是,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人每年都在减少,其余的人们都只知道他叫拉扎。他的全名——约翰-奥列佛-德-阿尔维斯-斯里-拉扎辛哈——反映了人类五百年的历史。他的活动赢得了全人类对他的感谢。谁也不相信他会长期中止他的活动。
“过不了半年,您就会回来的。”米拉总统曾经对他说过,“您要知道,人是习惯于行使权力的。”
那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拉扎辛哈作为政治事务的特任公使直接受总统和议会的领导,而他下的工作人员从未超出过十名;要是算上的话,那就是十一个人直到现在,他同亚里之间仍然保持着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他们仍和以前那样每年要交谈几次)。但是,只要拉扎辛哈对某些问题出面干预的话,那末,每一次的结果都总是相同的——议会采纳他的建议。
他,作为一名全球事务的调解员,出现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各个发生了爆炸性危险的地点,运用正义的力量和惊人的智术,缓和各种尖锐的局势,避免了多次危机的爆发。若是误信了谎言,那后果是极其危险的。假如没有亚里那种绝对正确无误的记忆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查核那一大堆极为复杂、然而为了使人类能够生活于和平之中有时又不得不编造的谎言的。当他开始从这种游戏中感受到某种满足的时候,却又到了该他退出游戏的时候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拉扎辛哈从未为自己所作的任何一项决定感到过遗憾。他回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生活过的田野和森林,回到了那可以作为他童年时代见证人的、硕大而陰森的悬崖之旁。现在,他的住处就在离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他的讲究的别墅坐落在环绕极乐园的宽阔深壕内,而卡里达沙所建造的喷泉,在沉默了两千年之后,如今却在约翰的花园里涌流着。泉水依旧在古老的石砌渡槽内流动;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悬崖之巅的蓄水池改成了由电动水泵来供水。由于能够如愿以偿地居住在这块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上,使约翰感受到他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满足——理想实现了,而这种理想的得以实现,却是他从未认真地思索过的……
当天空中已经闪烁着塔波罗巴尼常见的、光华眩目的晚霞时,在林间出现了一辆不大的三轮电动车,经过一段无声的滑行之后,它停靠在柱廊的花岗石柱旁。
根据自己在漫长岁月中所获得的令人忧伤的经验,拉扎辛哈已经习惯于不轻信最初的印象,但也决不随便地放过它们。他本来以为,范涅华-摩根的模样是同他所达到的成就相称的——准是个魁伟威严的男子汉。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位工程师的身材比中等个子还矮小得多,甚至给人以柔弱的印象。但是,他那干瘦身躯的肌肉却十分匀称,而从他的蓝黑色头发所衬托的容颜来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认作是五十二岁的中年人的。
即使在拉扎辛哈担任国家要职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有过同全球建设协会打交道的机会。这个协会包括三个规模宏大的分部——“陆地”、“海洋”和“宇宙”。关于他们的活动,公开报道的情况要比世界联盟中任何其他机构都少些。只有当出现了某种技术性的灾难,以及同历史协会或环境保护协会发生了冲突时,全球建设协会才会出头露面。最近一次属于这类性质的争论,是关于南极地带的输送管问题——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程艺术之花,它曾被用来将稀释成液态的煤炭从巨大的南极矿床汲送到全世界的各个发电站。为了保持生态的欣快,全球建设协会建议拆去至今还留着的最后一段输送管,并将占用的土地归还给它本来的主人——企鹅。这项建议立即招来了工业考古学家和生物学家们的抗议呼声,前者为这种破坏文物的行为所激怒,而后者则指出,企鹅对于已被废弃的输送管简直是喜爱得要命。这些输送管为企鹅提供了它们原来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居住条件,从而造成了“人口”爆炸,其局面之严重,恐怕只有企鹅变成了燕子才能勉强应付。这样一来,全球建设协会也就只好不战而退了。
拉扎辛哈并不知道摩根是否参与了这场小规模的冲突。不过这件事完全无关紧要——“陆地”分部总工程师的名字,已经同全球建设协会最伟大的辉煌业绩联系到了一起……
人们把他的创作起名为超级大桥是有充分理由的。同全世界一起,拉扎辛哈曾经目睹了“齐伯林伯爵”——它本身就是当代的奇迹之一——怎样小心翼翼地将超级大桥的最后一个组装部分起吊到高空中。飞船上的全部豪华设备都已拆除;为了减轻飞船上不必要的载重,还放掉了名噪一时的空中游泳池里的水,而反应堆则向机体的燃气部分送去超额的热量以增大飞船的升力。这是历史上首次将千吨重物起吊三千米的壮举,而且整个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现在,每一艘从“擎天柱”旁驶过的船只都向这座由人类之手建成的、最宏伟壮丽的大桥鸣笛致敬。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汇合处,那一座座一模一样的五千米高塔本身便是世界上最高的构筑物。这些高塔的空中间隔为十五公里,塔间铺上了为直布罗陀大桥特制的、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弓架结构。当然,能同超级大桥的缔造者会面是莫大的荣幸,尽管他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一小时。
“向您致歉,调解员先生。”摩根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希望我的来迟不至于给您增添麻烦。”
“绝对不会,我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支配。只是我们的谈话得稍稍推迟一下。半小时以后,我要同几位朋友到悬崖上去。那里将要演出光声实感剧。如果您能同我们一起去,我将感到荣幸。”拉扎辛哈看出摩根正在犹豫,便接着说道:“介绍的时候我就说您是塔斯马尼亚大学的斯密特博士。您尽可放心,我的朋友们不会认出您的。”
“我对此开不怀疑。”摩根说道。可是,客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忿然不平的表情却没有逃脱拉扎辛哈的眼睛。“斯密持博士。太好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用一下您的通讯电台。”
“反应很有意思。”拉扎辛哈陪同客人走进别墅的时候想到。“从工作上推测,摩根也许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甚至对现状失望。可他是自己那个领域内享有盛誉的专家,还有什么会让他感到不足的呢?”
可能的回答只有一个:拉扎辛哈突然想起了连结欧、非两大洲的硕大无朋的“飞虹”,人们几乎总是简单地把它叫做大桥……有的时候叫它直布罗陀大桥……而却从来没有把它叫做摩根大桥。
“好吧,摩根博士。”拉扎辛哈想到:“假如您要寻找荣誉,那您在这里是找不到它的。请直言相告,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到我们这小小的塔波罗巴尼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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