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送走太白金星,当即召集各元帅洞主,聚集群妖遴选精锐,作好迎敌准备。
覆海蛟不解:“太白金星上天为你请功去了,为何一副紧张模样,弄得人心惶惶?”
悟空心道:覆海蛟活了这许多年,却仍是难识人心,也难得他性情淳厚,毫无心机,便答道:“天宫的人说话,可信否?”
覆海蛟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那自然是不信的!”
悟空之前早有谋算,花果山群妖中不乏老弱病幼,若要他们上了战场,恐怕难以自保。因此,覆海蛟天生的翻江覆海本领此时正当派上用场。悟空叫那体弱的年幼的道行浅的妖精全部移居到海边岩洞中居住,又嘱咐覆海蛟,若天兵来时,定要保全这数千妖精性命。
覆海蛟急得眉毛立起:“我一心杀敌去,你却当我是看家护院的!”
悟空道:“此事你若做得好,便居功至伟。这许多妖精,皆有父母兄弟在阵前厮杀,有蛟兄在此照料,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士气一起,战力何止倍增?蛟兄深明大义,这道理你自然知晓。”
覆海蛟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又如何忍得这口气!”
悟空见这老蛟当真迟钝,言语间亦不客气,道:“天庭乃是道教正统,根深势大,非一战便能罢休,你若连这都忍不得,还谈什么报仇雪恨?直接打上天庭,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如何?”
覆海蛟左右为难,两手搓个不停,悟空又宽慰道:“你若信我,便听我一言,此战于天庭不打紧,于我等却是生死存亡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牛魔王过来拍拍覆海蛟肩膀,大声道:“悟空说得再清楚不过,我若有你那覆海神通,自然当仁不让。如今,可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了,你稳固后方,试想花果山上下谁不铭恩于心,这天大的便宜被你占了,你还推三阻四!”
覆海蛟见悟空说得真挚,牛魔王辩得有理,一跺脚,抱拳道:“既如此,我便应下了,二位可要替我多杀几个天兵解解气!”
牛魔王笑道:“全包在我老牛身上!”
悟空说服覆海蛟,见金翅大鹏与九灵元圣皆露出赞许之意,他走过去道:“太白金星临走时道‘好因结好果’,此语其实颇有提醒之意,倒让我承他一个人情。”
金翅大鹏道:“悟空所言不假,这老儿看似温厚,其实圆滑,还须防着些为好。”
九灵元圣问:“何意?莫不是天庭将要派兵交战了?”
悟空点点头:“十有八九是如此了,如今花果山初露锋芒,宛如幼苗,数万妖兵看似雄壮,又怎能与天兵相抗?”
金翅大鹏心思敏捷,堪称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道:“若无登天志,怎敢入云霄?我如有了二心,拍拍翅膀便走,何必留在此处?悟空有甚良策,尽管直言,我等绝不推托便是。”
悟空暗赞一声,果然聪明人好办事,随即道:“此番交战,若叫天兵攻入花果山,即便胜了,这青山绿水恐怕也成了焦土,因此还请两位兄台施展手段,于半路拦截,挫其锋芒,动其军心,慑其胆魄,可否?”
九灵元圣道:“却要如何做?”
悟空道:“我料天庭初次交锋,必心高气傲,轻慢我等,战前未必打探军情。大鹏兄身法天下无双,元圣兄神通无人能及,若能在彼等临近花果山时突然发难,必打他个措手不及。二位只须一击便退,我自有后续手段。”
金翅大鹏哈哈笑道:“悟空倒是知我颇深,这是我惯用的手段了。”
悟空道:“敌众我寡,理应扬长避短,元圣兄此行便委屈些,跟从大鹏兄行事,如何?”
九灵元圣道:“我一家老小亦在此处,为你便是为我,何来委屈之说?悟空放心便是。”
悟空抱拳称谢:“若无意外,天兵近日便至,二位兄台及早出发,免得误了军机。”
金翅大鹏笑道:“尽管放心,此行若不成功,有何面目回来?”
悟空又与牛魔王耳语一番,牛魔王连连点头,显然悟空与他密授机宜。
悟空又与通风、无支祁、王禺三人依次说了几句话,三人自然遵从。
调兵遣将完毕,悟空自然要鼓舞群妖士气,上次星宿天兵来得仓促,花果山众妖还没交手便已乱了套,此番不比以往,乃是花果山与天庭的正式交锋。一旦落败,后果不堪设想,深谙西游权谋的悟空知道,天庭这群人均是欺软怕硬的主,花果山若现颓势,只怕蹦出来无数痛打落水狗捡便宜邀功的鼠辈。
故此,这一战不但要赢,还要赢得痛快利落,拖延越久,对己方越不利。
悟空将七十二洞地仙以上的妖精聚在一起,高声道:“近日将与天庭一战,多说无用,只有六字:胜则生,败则死!”
白犀王挥动手中大锤高喊:“管他天庭还是地府,不让我们过快活日子,那便不行!”群妖一阵附和,自悟空将群妖分割洞府,严加操练以来,各族各洞士气高涨,直至此刻,这些或为生而奔波、或混沌度日的妖才真正有了归属感。
妖,自然不知何为归属感,只知当下的日子快活,谁挡了我快活的路,那我便让他不快活。又一妖兽高高跃到高石上,大喝道:“奋勇杀敌,扬我狮虎洞之威!”
悟空一看,正是随九灵元圣来到花果山的黄狮精,悟空心中暗道,黄狮精啊黄狮精,你倒真是个领袖人物,不过此番你却没有开“钉耙会”的机缘了。
黄狮精刚刚喊毕,一头巨象人形立起,亦学黄狮精喝道:“奋勇向前,退者立斩!”
悟空哭笑不得,还没见天兵人影,何苦耀武扬威,倒不怕泄了士气?不过他见各洞心齐,亦是非常欢喜。
悟空一摆手喝道:“都下去吧,这几日操练暂歇,只养精蓄锐,各洞各府禁酒,必要牢记!”群妖散了去。马元帅凑上来道:“大王,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话语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悟空奇怪,道:“凡关系我族命运休戚,自然当讲,若是闲话却不必讲了。”
马元帅道:“大王修道有成,实乃花果山大喜之事,多年来四方妖王来投,使我花果山声势空前浩大,这自然是好事。不过……”
悟空眉头一皱,这当口事情繁杂,偏又遇着个不痛快的,顿时不耐烦道:“快说!凡事有我做主!”
马元帅身子一颤,接着道:“不过,眼见各洞势力增强,妖王等皆是神仙本事,唯有我水帘洞四大元帅,虽位高职尊,本事却不值一提,如此时日一久,岂不被人瞧不起了?”
悟空听完,顿时明白了马元帅的意思,马流崩芭四元帅虽号称是通臂猿猴、赤尻马猴,实则本事稀松平常,绝非神猿,却不知是何异种。
他四人论心思本领确比其他猴类胜出一筹,故而自己将四人封为元帅,看山寨整齐、行止严谨,其中不乏四人功劳。但遗憾的是,这四人从未修炼过,只在洞天福地生长,沾了些仙气,只有人仙的道行,神通法术自然一点儿不会。
七十二洞妖王一个个身具惊人艺业,更有些具备天仙道行,怎叫人见了不眼红。悟空感念四人办事得当,素来无差错遗漏,于是对马元帅道:“我知你心意了,待打完这场大战,闲暇日子我便传授尔等些修行之法,所学多寡,却看个人本事了。”
马元帅闻之大喜,伏地拜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悟空见他好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笑骂道:“少来惺惺作态,快去将洞中美酒看好,莫叫哪个馋嘴犯了军规!”
马元帅腾地跃起,手舞足蹈奔回水帘洞去了。
花果山下,通风一人行踪飘忽,鬼魅般在丛林中游走,不时挪动一块石头,移走几株巨树。他动作奇快,不一时便将东南山坡布置完毕。
通风跃到山下,回首向上望去,似乎又觉有些不妥,便转回稍作改动。
原来悟空知道通风精通阵法,阵法用于守山实在是再好不过,他便教通风将花果山东侧布满阵法,即便天兵强攻上来,也须费些工夫。
通风心中本有疑惑,天兵天将自然从天上来,在地上布阵却有何用?悟空却只教他布阵去,至于其他无须担心,另有妥善安排。
花果山西边临海处,无支祁独自一人坐在海边巨礁上独自观潮。无支祁遇水则兴,最喜在海边住,不过此刻却是悟空教他镇守花果山西岸。他虽只一人,但他御水神通出神入化,只要在临水之地,纵千军万马齐来亦丝毫不惧。
无支祁观那水浪之势,细数脱困之后的这段日子,一时间心潮澎湃。悟空与前世的灵明神猿大为不同,原本那七神猿,似是同一模子制出来的,纵有智,却不谋,起初虽活得快意洒脱,最终还是落得个颠沛流离。
而现在的悟空,年纪虽轻却稳重老成,浑若天下事尽在其胸壑之中,让人踏实得很。
无支祁正想着,见一人自海中跃出,却正是覆海蛟。他见无支祁独自在此,也是一愣,二人自上次一战后再无机会切磋,覆海蛟知道这无支祁的天赋神通实在了得,一身神力更是惊世骇俗,自己凭借龙身竟也难以抗衡,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唯有敬佩尔。
覆海蛟跃在无支祁面前,冷着一张脸道:“凭你的本事,也被闲置了?”
无支祁知道覆海蛟因何不快,便道:“我与你一样,在此有军机要务。”
覆海蛟问:“什么要务,莫不是陪我来看守这些老弱之辈?”
无支祁笑着摇摇头:“告诉你也无妨,悟空能掐会算,料到天兵将从此处攻山,故而叫我在此等候。”
覆海蛟先是一怔,随之大喜:“若真如此,我亦可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