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之上,紫微宫中此刻乱作一团,二十二个星宿天将一个不缺,纷纷集于紫微大殿上,中间宝座却空空如也,宝座两旁各坐一人。左首这人乃是紫微大帝左辅帝君,此刻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右首这人乃是紫微大帝右弼帝君,与左辅帝君恰好相反,他却一脸愤怒。
下一阶,依次排开七把椅子,自然是北斗七元的位置。二十八星宿在这殿堂上却是没有座位的。
右弼帝君大声道:“房日免等六员星将身殒人间,此事为何迟迟不报?大帝临行之前特意讲明,若有大事,必报于我和左辅帝君,此刻出了这样的乱子,教我如何交代!”
北斗七元和阶下二十二员星将皆低首不敢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左辅帝君道:“此事……甚是蹊跷,那毕月乌与胃土雉下界擒妖,此事你我是知道的,但房日免四人本为东方七宿,此次公干与他四人并无干系,为何突然下界?”
右弼帝君喝问道:“可有人知道,这四人近日来有何异常?”
沉默半晌,自西方七宿的三人中站出一人,此人额前无发,却生出孤零零一只独角,金面凸鼻,正是星将亢金龙。他闷声闷气地道:“禀帝君,这四人数十日来行踪不定,我等却也少见他们身影,虽有诡异之处,却委实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此时,自他身旁站出一位黑发女子,容貌清丽,身形高挑,正是角木蛟。她道:“属下一月内曾见这四人下界三次,颇有些古怪。”
右弼帝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左辅帝君道:“一月下界三次,已经违了我紫微宫的严规,你为何不早报来?”角木蛟道:“此事确是属下之过,属下甘愿受罚!”
右弼帝君翻翻眼睛,呼出一口浊气道:“此事暂且搁在一边,还有谁知这四员星将近日消息?”
北方玄武星将七人中站出一人,道:“帝君大寿那一日,我观这四人时常窃窃私语,心中喜色溢于言表,这也古怪得紧。”说话这人尖尖嘴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正是北方七宿中的虚日鼠。
左辅帝君脸色阴沉,此刻更是添了几许怒意,果然,南方七宿中的柳土獐极善察言观色,站出道:“岂有此理,左辅帝君大寿之日,哪个不喜,这算什么古怪,我看你是投机钻营惯了,无有真凭实据,就敢胡乱推测。”
右弼帝君道:“这的确算不得什么线索,不过言者无罪。”
虚日鼠又道:“属下不敢胡言乱语,诸位皆知我乃是灵鼠上界,早年间也曾做过些偷窃之事,每每宝物将要到手之际,便不自主喜形于色,这乃是人之常情,极难遮掩得住的。那日我见房日免四人的神色与我当年一般无二,就如同偷了什么好东西,瞒过了所有人一般。”
此时,左辅帝君轻咳一声,却将虚日鼠的话打断了。右弼帝君却道:“虚日鼠,你接着说。”
“想那尾火虎与箕水豹二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那一日却兴奋至极,饮得酩酊大醉,诸位可还记得?”
右弼帝君眉头一皱,那日左辅帝君寿宴他也在场,稍一回忆,这虚日鼠讲的确是实情。他便问道:“然后呢?”
虚日鼠道:“属下只知这么多,然后便不知了。”
左辅帝君忍无可忍,怒道:“荒唐,说了许多,尽是废话!”
虚日鼠身子微颤,显然左辅帝君积威甚重,急忙诺诺退下。
坐于殿上的北斗七元始终未曾说话,此时七人同时站起,先对殿上两位帝君抱拳施礼,又对殿下二十二员星将拱了拱手,为首的贪狼星道:“六员星将败亡,竟连元神也未逃回,可见对手凶残之极,当是驰名老妖,还请帝君上奏天庭,派出天兵围剿,还我紫微宫一个公道!”
贪狼星向来处事公允、为人大度,在紫微宫威信颇高,果然他此语一出,众人齐道:“请帝君上奏天庭,派出天兵围剿,还我紫微宫一个公道!”
殿上二位帝君此刻却犯了难,他二人虽居高位多年,却从未经历过此等大事,一时间竟不敢做主。玉皇大帝虽为万天之主,但紫微大帝身为万星之主也不遑多让,此时若去求助,不知是否合了紫微大帝的心意。
偏偏紫微大帝又去了下界闭关,不知去了何处,更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回来。
二位帝君对望一眼,右弼帝君点点头道:“诸君暂且退下,此事待我二人商议后再定。”
正当此时,门外把门的天兵进殿高声道:“殿外有太白金星造访,求见大帝。”
右弼帝君急道:“快快请进。”
北斗七元与二十二星宿皆从侧门退出,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二人下阶相迎,太白金星一身白色道袍,三绺白髯垂于颌下,怀抱太乙云展,行走时足不沾地,飘飘乎直欲乘风而去,乃是真正仙人典范。
见了左辅右弼二位帝君,太白金星呵呵笑道:“今日来,却是有事相求的。”
右弼帝君笑道:“这天底下还有长庚兄办不了的事吗?”
三人落座后,太白金星道:“此事甚急,老朽也不赘言,近日闻得东胜神洲兴起一妖猴,自立门户笼络群妖,已达数万之众,其中不乏太乙金仙。”
二位帝君一听,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乏太乙金仙!若有三五个,莫说在下界,便拿到天庭来也不容小视了。
太白金星又道:“天庭惯例二位亦知晓,若遇到有本事的妖怪,首先便是下界招安,此番玉帝点名叫我与文曲武曲二位星君前往,我自知紫微大帝近日不在天上,故此请两位老哥允了此事。”
左辅帝君忽地想起一事,忙问道:“不知长庚兄可知,那东胜神洲群妖中,可有一头妖牛,本事亦不小?”
太白金星“咦”了一声,笑道:“左辅帝君果然神通广大,据下界土地来报,其中的确有一妖牛,也是群妖首领之一。”
左辅帝君恨恨道:“看来定无差错了,这伙妖精,却是万万不可招安的。”
太白金星惊道:“这……玉帝旨意已下,帝君为何如此说?”
左辅帝君道:“长庚兄当年亦为天上星宿,自然不是外人,此话出了紫微宫,万万不可讲与他人。”
太白金星脸色凝重,问道:“有何大事,让帝君如此看重?”
左辅帝君道:“实不相瞒,这妖猴和这妖牛曾阻我紫微宫在下界办事,日前我派兵围剿,却没料到……他二人神通实在了得,竟一举杀了六员星宿天将。”
“啊!”太白金星大惊失色,“怎……怎会有如此大胆的妖精,居然敢杀天将?”
左辅帝君摇头道:“也是我一时失察,轻敌所致,但事已至此,这两个妖精犯下如此大罪,还能招安否?”
太白金星闻言不语,良久,缓缓道:“此罪滔天,如何能恕?”
右弼帝君叹了一口气:“唉,我二人也正于此犯难,此事按理当禀告天庭,然大帝未归,我等怎敢逾越礼制。”
太白金星道:“二位莫急,总要想个万全之策。”
左辅帝君道:“大帝闭关,少则数月,多则百年不止,我等又如何去寻他?”
太白金星笑道:“中天紫微北极太皇,统管万星,此事想必他早已知晓,然他迟迟不出,其中必有深意。”
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对视一眼,一同站起施礼道:“还请长庚兄赐教!”
太白金星急忙站起:“哪里敢当,我亦为天上星宿,与紫微宫渊源极深,又岂能袖手旁观?依我看来,紫微大帝不出,便是想要看轻此事。”
左辅帝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道:“六员星宿天将,此事已非同小可了。”
太白金星道:“乍看上去,紫微宫损兵折将,妖猴妖牛冒犯天威,的确罪不容赦。然,星宿之秘要,不在于星将自身,而关乎于星魂,万星之星魂尚在紫微宫中安然无恙,其实些许损失,不过微乎其微。还有,这妖猴势力颇大,若派天兵围剿,只怕斗个两败俱伤,到时,损失的只怕六十员天将也不止吧。紫微大帝深谋远虑,我李长庚实在是钦佩至极啊!”
两位帝君被太白金星的话语吸引,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太白金星又道:“反过来看,若能将这两个妖怪招安,入了天庭之后,他若听话还好,凭空为我天庭添了一大助力,若是不听话,嘿嘿,凭紫微宫之根深蒂固,想怎么整治这两个野性难驯的妖怪,还不易如反掌?”
左辅帝君这才听明白,原来至关重要的却在后面这段话上,他刚要击掌称赞,只听太白金星又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两个妖怪不从招安,这个后果,你二位应该也能想得到。不从招安者,一律视为逆妖,杀无赦!到那时,自然也不用咱们紫微宫出力,天庭中等着立功的大有人在呢!”
一番话说得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一愣一愣的,钦佩之余又生出了些许畏惧,这太白金星实在是了得,怪不得能于天庭中大摇大摆行走,无论到了何处,任你三清四帝都得给几分面子,果然是心思缜密,能言善辩。
二人再度起身,深鞠一躬,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二人愚钝之辈,承蒙长庚兄解我心疑,改日必有厚礼敬上。”
太白金星笑道:“你我兄弟无须客气,对了,二位若无异议,敢问文曲武曲二位星君可在宫中?可别误了玉帝交付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