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严重,我用了比梅花易数更复杂的文王卦,你们的第一推断目标在日本,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另一方面无妄卦上九爻有变化,而上九爻的纳甲地支是‘戌’,戌的类像是帝都和形胜之地,所以地点上可以精确到首都东京和天皇的皇宫附近。”
南方新能源开发有限公司的总部在中国北京,几个人正在公司总裁室里围着一台电脑,一只叫扣扣的史纳莎小狗正对着办公室的大门,伏在地毯上用爪子垫着耷拉的脑袋。
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作战录像。录像中一片漆黑,只听到激烈的格斗声和枪声,偶尔听到一声圆润的女声疾喝发力,安良很容易听出这是他的母亲——纽约风水宗师安芸的声音。
过了不久,画面中出现一只手,从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头上取下一副夜视镜。
安良按下回车键定住屏幕,侧过头对妹妹安婧说:“看到没有,这是军用夜视镜,对方完全是以军事要求配备的特工。”
安婧穿着黑色职业套装,披着整齐的长发,盘着手站在安良身后,她旁边站着刘中堂和盛卫国两个大个子男人。安婧站在他们中间显得特别娇小,她的长相精灵俏皮,就像小朋友喜欢的儿童节目主持人,这和她一身黑沉的衣服很不协调,可是作为一个修女,职业套装已经是穿衣的底线。
录像继续播放下去,在镜头慢慢摇过四周的山林陡坡时,他们听到一段对话。
安芸用英文和日文分别呼叫:“长与先生?是长与先生吗?”
从耳机里传出充满磁性的中年男人声音,他用日文对安芸说:“我是长与连太郎,安大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能说英文吗?我不太会讲日文。”
“好的,刚才多有得罪,其实我只是想向前辈请教一下。”
安芸笑了两声:“你的道术和风水术都很好,长与又郎是你父亲吗?”
“他是我爷爷。”
“他老人家还好吗?”
“谢谢关心,爷爷已经去世了。安大师,我派了人来接你,请不要拒绝。”
双方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一片喷气式引擎的轰鸣声。随着镜头的急转,画面中出现一个浮在空中的黑衣少女。她背着单人喷射飞行器,她的身边围绕着七个浮空的小盘子,这七个小盘子一瞬间向镜头扑来,画面戛然而止。
长得高大雄壮的盛卫国穿着得体的西装,这让他显得很有一言九鼎的气势,他是南方新能源开发公司的总裁,安芸多年的老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新能源行业是永远的朝阳行业,他的公司有自己的研发力量和产品,近年一直在迅猛发展中,不过他认为其中不能缺少风水师安芸的功劳,一个好风水局可以让企业如虎添翼,何况他对安芸还有一种特殊的好感。
盛卫国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一口茶说:“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飞碟,用碟形产生飞行动力并不难,可是做成茶杯碟那么小,还可以操控得这么灵活,就已经比现在的科技提前了五年。”
安良反复地看最后的镜头,他转过头对大家说:“这些小飞碟和女人在空中的动态配合得像手脚跑步一样协调,好像是由那个女孩操作的……没有遥控,一个人操作七个飞碟,而且飞碟一过来盛总的人马就全都昏倒了,这些东西比现在的科技起码提前了十年。”
盛卫国在当天接到安芸的求救电话,马上带了公司的保安队赶到北京西郊翠微岭,可是在接应到安芸之后,由三十个荷枪实弹的优秀退伍军人组成的大部队,竟然在刹那间不战而败,全军昏倒在山上睡到天亮。盛卫国醒来后发现安芸已经失踪,手上只有一台安芸在见面时交给他的手机。
凭着这个手机,盛卫国找到了安良和安婧,同时也带来了美国华人组织的秘书——忠义耿直的洪门白纸扇刘中堂。
他们通过安芸留下的对话,已经知道安芸的失踪一定和日本人有关,现在一切资料都已经发送到世界上最好的电脑骇客达尼尔手上。达尼尔因为电脑犯罪被判刑,出狱后成了安良的风水事务所的特殊职员,每天坐在安良的位置上帮安良操作基金,毕竟炒作资本市场才是达尼尔的老本行,安良不会浪费人才。安良打开和达尼尔对话的视频,这个骇客即将向他交出答案。
屏幕上现出黑麻麻一坨人影,安良对达尼尔抱怨说:“达达,你能不能把办公室的灯调亮一点,我根本看不到你的样子,你黑得像个鬼……”
“明天天亮我就上法庭告你种族歧视,黑鬼这个词已经被立法确定为岐视用语……”
达尼尔看也不看安良,一边操作另一台电脑一边和安良斗嘴皮子:“还有你的办公室灯光不足,我还要告你虐待员工,我认为办公室的灯光应该亮到可以看清纯种黑人的脸。”
“S……”安良无声地骂了一句。
这时桌面的电话响起,盛卫国一听是技术部打来的电话,马上打开了免提功能,让全办公室的人可以听到技术部的汇报。
原来安良把李孝贤在马来西亚古木村基地作战时交给他的“小闹钟”带到北京,一个给盛卫国马上拆件研究,扣扣叼回来那个速递纽约,交到达尼尔手上,他相信有中、美两方的强大技术力量支持,一定可以揭开这件神秘兵器的谜底。
据技术部汇报,这是超强功率的辐射发射器,近距离使用会使人类脑部严重受损,远距离使用可以使脑部神经知觉钝化,最直接的症状就是昏迷。要做到这样并不需要很高科技,可是技术部看不懂的是在发射器里有超乎寻常的遥控微调装置,也就是说这是可以针对某个特定波频进行攻击的辐射器。
安良拿起茶杯碟子遮在自己头上说:“大卫就是这样死的。在二十三楼会议室的天花板上扣着这个辐射器,同时在二十二楼的装修单位屋顶再安装一个,把大卫的座位一上一下地夹住,在开会时向大卫发出和他的脑电波同频的攻击波,一起开会的其他人不会受影响,可是他却会脑部受到严重冲击造成脑溢血……议员的死也是同样道理。”
安婧说道:“可是议员是脑水肿然后发狂死去的,和大卫的情况不同呀!”
盛卫国说:“这可能是杀手不知道议员会固定坐在什么地方,于是用了另一个更宽幅的频率强行攻击,所以做得更残忍。”
屏幕那边达尼尔呼叫安良:“YOhO,良,我查到长与连太郎的背景了。他爷爷是长与又郎,1934年曾任东京大学校长;父亲是长与敏新,是东京大学著名的哲学学者;他和东京大学也有很深的关系,十年前曾经主持过工学系研究所,后来辞职失踪了。”
安良翻查着达尼尔发过来的资料,一张长与连太郎的小相片出现在屏幕上,这是一张年轻干练的脸,一头刺猬短发给人精力极为充沛的感觉。安良对达尼尔说:“我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地址、父母的位置,你能不能黑进日本警视厅?”
“噢……”达尼尔惨叫起来,“日本人写的程序有一半是日文,那是给日本人看的东西。你别开玩笑了,就算进了数据库,看着满天日文我也不知道用什么去查。”
“废物……”
“什么?”
“我说你是废物。我的钱怎么样了?”
安良把自己全部私房钱交给达尼尔在金融市场上操作,达尼尔很快把他那一点点资金连翻五倍,让安良乐不可支,现在他看到达尼尔就像看到大把的美元。
“英镑暴跌……”
“啊?”安良马上觉得口干舌燥。可是达尼尔却邪恶地笑起来,视频上只看到一个大黑影在不停地抖。
达尼尔得意洋洋地说:“我反手做空了,现在又赢利五倍。不过还没有平仓,所以这只是账面利润。哦!不过我是一块废物,不会计算平仓价位,良,你有时间自己看看盘吧……”
“不!”安良立刻制止达尼尔这种自卑的心态,他真诚地说,“你是黑色的钻石,亲爱的达达,你是最好的操盘手,你不是废物。”
“我不是废物?”
安良哀求讨好地说:“对,我的兄弟,你喜欢什么中国礼物吗?我给你带一份。”
哄过达尼尔,安良马上对安婧说:“婧修女,因为现在日本人还没有和我们联系,估计他不是要向我们勒索,他的目标就是芸姐,所以我们等下去是没用了。现在我们要主动出击,所以又到了你发挥的时候,起个卦算算芸姐的下落吧。”
母亲的安危至关重要,安婧不敢随意起卦,她带了纸笔自己走进一个小会议室,关上门后闭目向上帝祷告。祷告的作用相当于中国古代焚香沐浴的效果,可以让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保证卦象准确。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纸走出来,大家一看,纸上写着“无妄之随”。
安良和刘中堂一看卦象异口同声地说:“日本?”
安婧说道:“日本东京,在皇宫附近的西北方。”
安良马上在电脑上查出日本地图,刘中堂问道:“无妄卦代表无妄之灾,肯定不是一个好卦了,而且代表方向的下卦为‘震’,‘震’代表东方,北京的正东方不是韩国就是日本,我们当然会想到日本,可是婧修女怎么算出这么细致的地点呢?”
安婧皱着眉说:“因为事情严重,我用了比梅花易数更复杂的文王卦,你们的第一推断目标在日本,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另一方面无妄卦上九爻有变化,而上九爻的纳甲地支是‘戌’,戌的类像是帝都和形胜之地,所以地点上可以精确到首都东京和天皇的皇宫附近。”
安良也看出卦象极为不祥,他担心地问安婧:“芸姐现在怎么样?会有生命危险吗?”
如果在过去安良绝不会这样问。每一个算过命的人对自己的死期都有所了解,安良也知道母亲不是短命的人,可是这个月以来经历的事情让他打破了这种信念,一个个命中没有走到死期的人相继死去,可是本来注定要死的自己却侥幸活到今天,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每一个突发事件。
安婧在纸上快速演算,一边给大家讲解道:“这一卦以初爻父母宫为用神,同时初爻也是应位,这个爻位在卦中处于得令的强旺状态,也就是说芸姐有很强的生命力,而且随时可能占得上风。不过‘无妄’之卦最后演变成‘随’卦,这是一个代表被动驯服和跟随的卦象,代表对方最后会转移芸姐,如果我们去晚了可能再也找不到芸姐。”
安良紧张地站起来说:“那快订票去日本,先去东京大学查出连太郎祖宗八代,这种名人之后想干坏事太显眼了,一定可以查到的。”
刘中堂叉着腰低沉地说:“其实这样也只是大海捞针,要是对方失踪的话,连警察都找不到他。”
安婧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说:“先到了那里再说,这种时候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
这时安良的手机响起激动人心的摇滚电铃声,来电显示是大卫集团的金发美女工程师艾琳娜。
艾琳娜从电话里给了安良一个信息:丹尼的死讯已经传到华尔街,大卫集团的股票在当天极速崩盘,一个上午就下跌了70%,可是在下午收盘前出现了庞大的神秘资金进行收购,价格在收盘前十五分钟稳定下来,不过也没有回升的意向。
安良知道这是意料中的事情,马特维对他说过,大卫集团在共振机上的研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最后一年的资金完全是靠秘密贷款和做假账来维持,一旦大卫和丹尼都死了,新老板就会马上入主。不过以新老板挽救大卫集团所动用的财力来看,他对这个人去楼空的公司倒是非常重视。
艾琳娜对安良说话仍是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安良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这样,不过艾琳娜的挑逗充满辣味却不下流,倒是让安良很受用。
安良知道艾琳娜不是关心公司,而是关心自己的研究,对于她这种人,在哪个公司并不重要,只要有地方提供资金,有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她可以随时跳槽。安良也不会忘记艾琳娜隐藏在背后的资历,她和自己是同行,大卫集团的每一个工程项目都是由她考察地理选址确定,而大卫集团在警戒山一号和二号两个山头的研究中心,都是隐蔽的风水布局,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艾琳娜是一个研究基因的地理学家,而且她有意向安良隐瞒自己会中国风水。
最让安良重视的是,艾琳娜在自己的生物工程研究中心布下的风水局,处处以女权优先,以风水支持女性入主公司管理权,那么现在艾琳娜到底掌握了多少权力?安良若无其事地问道:“新老板是什么人?他们会大裁员吗?一般新老板接管都会这样……”
艾琳娜的声调一如既往地慵懒,就像一个刚起床的少妇在抽一天里的第一支烟,事实上艾琳娜有烟不离手的习惯:“噗——新老板是美洲联合投资公司,他们是外行,别说裁员了,连谁应该被裁掉都不知道,哼哼……他们觉得全部接下来公司就会为他们赚大钱,谁知道呢,也许真的会这样。良,你在哪儿,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安良不能被她请喝一杯,也不能被她知道自己在中国,只好打发她说:“哦……我要睡觉了,你的研究有什么进展,知道大卫的死因了吗?”
“做了很多种实验,发现用低频辐射会产生比较接近的效果,不过辐射的种类和波频非常多,我想不同的辐射会有不同结果。而且大卫死在会议室里,一同受到辐射的其他人怎么又不会死呢?所以想和你聊聊天,见到你总是让我脑子里有激情……”
“哦!”安良听到艾琳娜明目张胆的挑逗,惊呼一声笑了起来,“真让人激动,呵呵。我圣诞节之前会找你,为弥补我的失礼,我请你吃晚餐,到时我们再好好聊。”
“晚餐后呢?”
“哈哈哈……”安良大声笑起来,他觉得艾琳娜只是和自己开玩笑,过度自信的女人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总是放肆地挑衅男人,“晚餐后就由你安排吧,如果我还不想回家睡觉……好了,我要休息了,很抱歉……”
“OK,晚安。”艾琳娜识趣地挂上了电话。
“美国狗就不能进日本?”安婧穿着黑色的修女袍,气鼓鼓地站在东京国际机场出口,走出海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刘中堂手上拖着两个行李箱,肩上挎着一个装笔记本电脑的公文包,这些都是盛卫国在他们出发前临时组织出来的行李。安良一行在马来西亚经过奔波和战斗,然后又马不停蹄直飞北京,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日用的行李,还能保住贴身的护照就相当不错了。
安良在清冷的晚风中搓搓脸说:“幸好把那条狗送回美国,要是出现危险情况人都救不了,还得去救条狗?真是……”
安婧不高兴地说:“不要忘了,最后还是扣扣救了你的命呢?”
安良立刻回嘴说:“所以不能再让它冒险呀。”
刘中堂一边活动着腰椎一边说:“算了算了,动物进入日本要半年手续,你们想带扣扣来也不行,现在送回美国最好了,快找的士去酒店吧。”
安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小贤在就好了,她肯定什么都会安排好。”
安婧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想扣扣了。”
在预订好的酒店住了一晚上,三人一早就匆匆出门直奔东京大学。这是一所有数百年历史的国际知名高等学府,起源于幕府时代的科技机构天文方和医学所,后来更重视在文科方面发展,成为日本大学的楷模。能进入东京大学就读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大公司,半只脚踏入了日本政坛。
不过安良他们踏进来就像盲人摸象,三个完全不懂日语的人,面对着英语很不灵光的日本高才生,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他们用中文写在纸上当成日文给日本学生看,日本学生又用日文写出来当中文给他们看,最后双方都没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只好很“残念”①地道歉分手,再找看上去能明白的人去了解。
他们也试过在网吧上大肆搜寻长与一族的情报,可是在东京大学的档案里,长与连太郎和他的父亲、祖父,都只留下一个名字,而且在十年前已经没有任何新的资料。
整整一天的奔波,他们筋疲力尽地回到银座酒店,稍事休息后安良就拉上刘中堂去喝酒。刘中堂扭扭捏捏地问安婧去不去,安婧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这种放荡行为,一个修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于是安良硬扯着刘中堂到了六本木。
安良是在网吧查资料时注意到这个地方的,他并不是精力过剩非要来这里发泄,而是他看到二战后因为美军进驻带起了六本木的娱乐业经济,这里很快成了东京外国人聚集消闲的地方。一到晚上六本木就像一场华丽的表演一般复活过来,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下满是酒吧和夜总会,霓虹灯妖艳地闪烁着招揽客人,交杂着传统和淫猥的节目肆无忌惮地通宵上演。在东京大学不能找到的信息,在这里说不定就可以找到。而且这里的女侍应天天和外国人打交道,英文水平比大学里的学生还要好,不过坐在安良旁边的陪酒兔女郎就是东京大学的学生。
舞台上表演着低俗热闹的节目,这是一种叫做“狂言”的民间小品,一个男艺人穿着和服木屐又唱又跳。安良喝着清酒问沙夜子:“你是因为英文好才来这里工作,还是因为在这里工作英文才变得这么好?”
沙夜子头上戴着两只又长又软的兔子耳朵,穿着一件白得透出肉色的低胸游泳衣,她向安良歪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安良最吃这一套,马上张大嘴呵呵笑起来。
沙夜子说:“你真像学校里的老师。”
“你不是讽刺我像大叔吧,我知道日本少女最喜欢取笑大叔了。”
“哪里,我觉得你像高中的体育老师。”
安良欣慰地笑起来:“啊哈,真健康。”
“嘴里含着哨子色迷迷地看女学生的排球运动裤……哈哈哈哈……”沙夜子的荡笑换来安良给她屁股上狠抽了响亮的一巴掌。
刘中堂在这种环境出奇的放松,这有点出乎安良的意料之外,他问沙夜子:“我们想找东京大学的文学部,你知道在哪里吗?”
沙夜子看着刘中堂成熟稳重的国字脸又笑起来:“你们是想混进大学里找有文艺气质的女孩拍写真吧?”
“我像那种人吗?”
沙夜子又笑得咯咯响:“像地铁里用报纸遮住脸的大叔……”
“嗯?”安良和刘中堂都疑惑地看着她。沙夜子说:“从报纸下面偷看女学生的短裙子……”
刘中堂马上抬起头大叫:“老板娘,换人!”
“啊!不要!”沙夜子尖叫一声捂住刘中堂的嘴说,“东京大学已经没有文学部了,现在改名叫人文社会系大学院。”
两人一听就傻了,一整天找了那么久,原来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这时安良的电话又响起来,来电显示还是艾琳娜,安良打开电话就说:
“早上好……我起床了,有什么事吗……喝酒?现在去喝酒?我还没刷牙呢……”
他转头看看刘中堂,刘中堂朝酒吧深处指了一下,安良又转头看去,赫然看到一个穿着背心、短裙的金发美女正拿着手机看着自己,艾琳娜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就在自己眼前。
安良看着她说:“艾琳娜,你的时差倒过来了吗?”
“没有,所以我在这里,要是喝醉了的话也许可以很快倒过时差。”艾琳娜说着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
安良问得别有深意,因为从美国刚飞到日本一定有三五天因为时差原因晚上睡不着觉,如果她还没有倒过时差,证明艾琳娜是刚到日本,也就是说她在日本和丹尼的死有直接关系,绝不能以出差为借口。
“是谁在安排我们见面呢?”安良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艾琳娜面前,在她身边有两个日本青年目瞪瞪地看着安良,直到安良坐在艾琳娜对面。
艾琳娜给两个陪酒的日本青年每人发了一百美元,他们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离开。艾琳娜放下电话说:“你喜欢艺伎还是喜欢空中小姐?”
安良也隐晦地问道:“你喜欢有胡子的还是没胡子的?”
艾琳娜点起一支烟似笑非笑地说:“有胡子的男人才像男人……”然后远远看着刘中堂。
安良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刘中堂也过来一起说话。
艾琳娜的突然出现大出安良之意料,这个女人不仅把大卫集团控制得很好,连自己的行踪也了解得一清二楚。虽说在这个时代要找个人不是很难的事情,可是一个天天蹲在研究所的科学家从美国追到日本和自己喝清酒,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安良拿起桌面上的烟,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在艾琳娜面前他觉得做什么都很自然,而且有点放肆似乎更合她的口味。
刘中堂也坐了过来,他和艾琳娜打过招呼后,安良开门见山地说:“你刚到日本,这次来找我,是想和我研究风水还是基因呢?”
艾琳娜轻轻在烟灰缸上弹了一下烟灰说:“现在我们没时间研究那些,马特维可能被恐怖组织绑架了,公司要救出马特维,我全力推荐你参与救援行动……”
安良一脸惊讶:“哦?有这样的事?”
艾琳娜似乎不知道安良亲眼看着马特维被绑架,也不知道安良来东京的目的,她点点头说:“这是几天前的事,丹尼死的同一天马特维失踪,公司猜测他被一个组织绑架。”
“他不会和丹尼一起死了吧?为什么一定是被绑架呢?”
艾琳娜斜眼看着安良说:“我没说他们在一起呀,你怎么知道的?”
安良知道着了艾琳娜的道,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微微耸一下肩表示:“我猜是这样吧。”
艾琳娜继续说:“据我们所知,你也是刚刚从马来西亚到北京,然后从北京赶到东京,你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吗?”
安良傻傻地摇摇头:“我是旅游探亲,哪里知道什么事。”
艾琳娜认为安良在装傻,可是她也没有证据证明安良在丹尼死前和他有过接触,于是对安良说:“马特维很聪明,他在一个地方用无线电发射了一组摩斯电码到裂岩谷研发中心专用频道,那里本来是他的项目基地,配有超强的卫星接收器,所以我们知道他还活着。可是现在没有进一步消息,但是公司对他所在的地方有一定程度的猜测……”
安良和刘中堂对视了一眼,脑瓜里马上飞速运转起来。
安芸目前不知所终,长与连太郎方面没有任何线索,这件事情每拖一天危险都会无限增加,可是现在除了再回到东京大学进行人对人地毯式调查,没有别的可行办法;如果帮助艾琳娜救马特维的话,一来可以制止神秘组织使用地震机,二来可能会因此见到李孝贤。如果安婧的卦算得准的话,安芸在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帮助艾琳娜说不定是个突破口,甚至可以进一步了解艾琳娜和她背后的事情。
安良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向射灯的蓝光柱,然后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你答应的话我们马上开始。”
“多少钱?”
“一百万美元。”
安良想也不想马上讨价:“至少一千万美元。”
艾琳娜冷笑起来:“哦,你和大卫集团签的顾问合约只是十五万一年,公司开价一百万请个风水师已经是全球天价。”
安良用力摁灭烟头说:“我和大卫、丹尼都是好朋友,十五万是全球最低的友情价,一个月一万的顾问费按惯例支付十四个月,再加一个月是我的年终花红,而且我每年只到总部看一次风水,所以十年没涨价,不然哪来你那么高收入。我的人身保险买了一千万,现在要美洲联合投资公司出的只是一份保险……对了,要是你被人绑架了,你想公司出多少钱请我救你?”
艾琳娜被安良逗得笑起来,她吐一口烟到安良的脸上妖媚地说:“你真可爱,我喜欢你。不过一千万太高了,我要先问问公司。”她说完就要走出门外打电话,安良叫住她说:“先付20%到我账上,什么器材杂费由公司支付。”
艾琳娜回头笑一笑走了出去,刘中堂马上凑到安良身边说:“你不去救芸姐啦?你这样帮她太冒险了,抓马特维的女兵可全是特工精英,我们打不过。”
安良用手指向天空画了一圈,又叉开两个指头点一下自己视线前方,意思是这里四处都是偷听和监视的人,说话不方便。然后他端起酒杯碰了碰刘中堂的杯子,示意他多喝酒少说话。
艾琳娜回来说公司同意可以先付二百万,不过总额只能给八百万,不能再加了。安良立刻笑逐颜开地说:“成交!我们的愉快合作开始了,现在我先听听情况,等预付款到了我的账上,我马上开始救人,这是我的账号……”安良拿过艾琳娜的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艾琳娜存起号码发出一个短信,对安良说:“你真卑鄙。”
安良把这话当成恭维,微笑点头说:“谢谢,非常荣幸为你效劳。”
艾琳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杂志封面般大小的东京地铁图,安良认得这就是在地铁售票处免费派发的那种,线条粗大,颜色鲜艳,虽然有十几条线路扭曲交错,可是画得像日式漫画,让白痴都能一眼看懂。他不在意地问道:“这是干什么?”
艾琳娜拿出签字笔在地图左上角画了一个小圈:“目标就是这里。”
安良和刘中堂睁大眼睛看去,那小圈的上边写着护国寺,下边写着早稻田,中间写着东池袋四丁目。安良用手指点在地图中间,那里就是天皇的皇宫,他看了刘中堂一眼把手指向左上角滑去。刘中堂意会到安良心里的惊奇,这里正是安婧算出来的地点,皇宫的西北方。“无妄”卦第六爻的纳甲地支从“戌”变“未”,其实已经完全指示了这个地点:“戌”代表形胜之地同时也代表尊贵的墓地,护国寺正是东京埋葬着不少名人的宗教圣地,而变卦产生的“未”正好代表六月干燥的平原田野,这正是早稻田的类像。一切都早有答案,只是人的思维没有足够的知识去解释和看透。刘中堂这时不再质疑安良放下母亲不管的想法,他也兴致勃勃地细听艾琳娜的讲解。
这时穿着艳丽和服的老板娘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对艾琳娜小声说了两句,艾琳娜就叫大家一起跟老板娘进了酒吧深处的小房间。
小房间外有两个白种男人一左一右夹着房门在喝啤酒,安良和刘中堂一眼看出这些都是艾琳娜带来的人,如无意外,也是保镖打手之流。他们进了房间,看到里面是纯粹的和式装修,除了花纸墙壁和榻榻米就只剩下中间一张不到膝盖高的矮桌子,桌子上有一张大型地铁图,和艾琳娜刚才拿出来的卡通版完全不同。
艾琳娜跪在桌前,腰向下压成诱人的曲线,略显宽松的背心里有呼之欲出的情欲味。她手指点在护国寺的下方说:“这里是荒川线的起点,距离皇宫不足五公里,只要一小时就可以走到皇宫。它横在东京的北方,全长十二公里,你看这条路线的作用是什么?”
安良细看这张地图,皇宫位于城市的中央,十几条地铁线都以半圆形为主要走向,起止于不同方向互相交错重叠,把皇宫一层一层包在中间。不说不注意,皇宫的北方很特别地多了一条短小的荒川线,从地图的西北角直到东北角,中间不经过东京的中心区,如果要老实回答艾琳娜的问题,安良会说完全没有用处。因为在荒川线的不远处就有一条绕大圈环绕东京的重要线路山手线,从山手线可以很方便地到达东京的商业地带,年轻人上班娱乐都会使用山手线,使用荒川线的只会是住在沿线正好想到郊区走走的老年居民,要是经营这么一条线路想赚钱真是难上加难。
安良摇摇头说:“这条是亏大本的路线,除非它是旅游观光线,否则老板一定卧轨自杀了。”
艾琳娜跪直了身体说:“我知道你可以看出其中的问题,不然也不会推荐你赚这笔钱。这条线的确是地面有轨电车,平时乘客很少,以老年乘客为主。我还要提示一下,山手线和荒川线重叠的路线,也是地面铁路。”
“啊?”安良和刘中堂都惊奇地张大嘴巴。刘中堂问:“地铁都在地面上跑,那地下放什么?”
艾琳娜简单直接地说:“放军事设施。”然后她把地图拿开,现出下面叠放着的另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比刚才的图复杂得多,上面用手写日文标注着很多地名。他们马上发现其中有一半路线和刚才看的地铁图重叠,可是在六、七层环形构成皇宫包围圈之间,已经被以皇宫为中心的十几条放射线路贯穿,一眼看去整个东京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安良惊叹着说:“我还以为日本人民对天皇那么好,全部地铁都绕着皇宫,让天皇好好儿地清静一下,原来皇宫下面是地铁总站!”
艾琳娜说:“二战前后,东京一直在进行大挖掘,在修地铁的遮掩下修出了比民用地铁更长、更大的地下网络。长崎、广岛受到原子弹袭击后,日本人更加担心有朝一日东京遇袭,对地下城的修建有增无减。”
她在地图上绕着皇宫的四个角落点出几个空白位置:“这些是保卫帝都的地下军事堡垒。地铁每经过这些地方就会跳过一站或者绕一个很急的弯,中央区的地铁线往往深到二、三十米,要转几次电梯才可以从地面到列车,有的地铁站又浅得露出地面,都是为了回避军事设施。”
安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艾琳娜说:“这么秘密的事你都知道,你是中情局的特工吧。”
艾琳娜笑一笑说:“我不是特工,这些都是公司提供的资料,我哪有时间查这些东西。”
安良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一脸认真地说:“那更糟,你不是美国政府的人,我们办完事你就要杀人灭口,或者天皇也会派忍者来干掉我们。”
艾琳娜知道安良不是插科打诨,他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想问题,于是直接说道:“好了,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马上停下来,反正汇款还没有到账……”
刘中堂一直盘脚静静地坐着,这时他托着下巴说:“中央区的皇宫四周都可以把地铁埋到地下,可是北部的荒川线和山手线却露在地面,这只能说地下的工事比中央区更大,更重要。荒川线无所事事地用地面有轨电车这种慢悠悠的老式交通经营,我想不是为了怀旧,而是这条线上的地下设施不能被震动,也不能被重压,更不能被房地产商在上面建大楼,否则往那下面打桩可就出事了。”
安良用拳头轻轻扫着刚长出来的须根说:“下面不会是军用地铁吧?”
刘中堂说:“不会,如果是地铁的话,市政会开放部分给市民使用。就算在战争时期,只要重新封闭和征用就行了,这样可以用经营收入维护设施,为军部省不少钱。而且下面是地铁的话上面还可以打桩建大楼,但是下面是工厂就不行了……”他说完也开始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艾琳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小声说:“Bingo!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我们马上可以开始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