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把闇黑之剑给他们,”爱俪莎重复了一遍。“你们不能阻止我。我根本就不该把闇黑之剑拿走。他们拿它做什么都没关系——”
“有关系,”莫西亚说:“他们会用它来奴役全世界。”
“我父亲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爱俪莎顽固地坚持着。
她摇晃了一下。她已经很疲惫了,她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这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所有家具都被砸成了碎片。
希拉伸出手臂环抱住爱俪莎,让她能有所倚靠。
“我知道现在的局势并不乐观,爱俪莎,但也还不至于像看起来的那么糟。喝杯茶的话,我们会感觉好一点。鲁文,为我们找个能坐下的地方吧!”
最后这句话希拉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用手语告诉了我!她微笑着,扬了扬穿孔的那一侧眉毛,仿佛是在说,看,我的确是了解你的!
当然,这一切都应该在我的“档案”里。在前所未有的惊讶中,我离开房间去找椅子。有事情可做让我感觉好一些。我不得不走远一点,到这幢建筑物中久未使用的部分去寻找仍然完整的家具。狄康达莱肯定不会以为他们能从一把直背木椅中找到闇黑之剑,但看样子他们真是这么以为。屋里被破坏得非常彻底。我认为他们并不是真正希望能透过这种破坏手段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更像是失败后肆意发泄怒气的作为。
如果他们会这样对待物品,那么他们会如何对待活人?我自问,答案让我不寒而栗。
我没找到椅子,不过我从一个底层的房间里找到几张小木凳。这应该是孩子们上课时坐的。我不知道科技术士怎么会漏掉这个房间。不过它位于走廊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在晚上,这里一定是漆黑一片。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当我拿起一张小凳时,我还是注意到它是怎么从一块木头中被制作出来的。魔法的雕刻,没有任何钉子和胶水。这张形状可爱的木凳一定能完美地达成制作者希望它实现的用途。
我用手掌摩挲着圆润的木凳表面。突然间,泪水没来由地涌出我的眼眶,我在为失落的美好而哭泣——为了我主人的失落,乔朗和葛雯德琳的失落,他们的女儿失落的平静生活,辛姆哈伦的失落,这张美丽而简单的小凳的失落,我的另一个人生的失落——那个鲜活地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生。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喜欢流泪啜泣的人,我相信我从孩提时起就没哭过。当我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羞惭。但这种感情的释放对我有益处,我觉得自己更加平静了,甚至好像经过了一场休息一样。现在我更有能力对付即将到来的状况了。
我拿起四张凳子,将凳腿的横档挂在手臂上,回身朝乔朗家的起居室走去。
回到起居室里,我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在工作的人。刚才还在闷烧的家具已经被放到门外,可能是莫西亚,也可能是他的魔法。房里的烟尘也被清新的晨风吹走了。壁炉中燃起火焰,一只虽然被砸出凹痕,但在那场破坏中劫后余生的水壶被放在炉火上,正在烧水。爱俪莎在破碎的器皿中搜寻着,想要找出还可以使用的杯子。当我走进门时,她抬头看见了我,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能有些事情做一定让她的感觉也好了一些。
她抬起半只大托盘,发现泰迪正躺在下面。
小熊的状况很糟,它的一只胳膊被完全扯掉,一只钮扣眼睛也不见了,右腿只剩一根线连在身体上,填充的棉花从接缝处的裂口中露出来,那块橘色丝巾也脏污并被烧焦了。
“可怜的泰迪!”爱俪莎将饱受蹂躏的小熊抱在臂弯里,抽泣起来。
在这一刻之前,她一直都显得很勇敢,但她毕竟也需要释放自己的哀伤。
莫西亚冷冷地一笑,仿佛是想说些什么,但希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但莫西亚显然并不打算听从希拉的指示。幸好他也看出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机。
我渴望着想安慰爱俪莎,但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笨拙。我和她相识不过一天一夜——共患难的一天一夜——这并不足以让我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安慰她。她的哀伤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无论我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法为她分担。
我在壁炉旁放下凳子。莫西亚走过去看着窗外,他的黑袍在布满灰烬的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希拉将沸水倒进茶罐里。这时候,爱俪莎已经擦干了眼泪。
“我会把它缝好的。”她一边说,一边用衬衫袖子擦着眼睛。
“别费心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我已经不中用了,完蛋了,结束了。我的沙漏已经流不出几粒沙子了,我的鹅已经被煮熟了,我的填料将一点一点被老鼠咬烂。怎么样了?我们赢了吗?你亲爱的父亲安全了吗,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这样,我的生命就没有虚掷。告诉我,在我要去见自己的制造者——”
“他在耍你。”莫西亚说着离开窗户,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泰迪。“别为这个傻瓜伤心了,爱俪莎。辛金是不死的,而且是一个非常蹩脚的演员。”
“他就是辛金吗?”希拉加入他们的谈话之中。她双手叉在腰间,俯视着小熊。“你知道吗,在鲁文的书里,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物。”
泰迪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希拉。
“请原谅,女士,”它语音僵硬地说:“但我不认为我们已经彼此介绍过了。”
“我是希拉。”希拉一边回答,一边递给我一杯茶。
也许这只是我疲劳时的想象,但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泰迪黑色的钮扣眼睛映照出一丝炉火的闪光,盯着希拉的眼神也变得严厉了。
“把我缝起来,好吗?这里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泰迪对爱俪莎说道,但它的眼睛依然盯着希拉。
“清醒一下吧,傻瓜!”莫西亚气恼地说:“不要再去惹爱俪莎了。”
“不,我不介意。”爱俪莎说。
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母亲的针织篮。当她将散落一地的针线逐一拾回篮子里时,她的嘴唇曾一度紧紧地绷住,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然后她坐在凳子上,将断手断脚的小熊放在膝头,把棉花重新填进它的身体,然后开始为它缝上手臂。
当爱俪莎没有看它的时候,泰迪的脸上绽放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傻笑,又发出各种矫揉造作的声音,尤其是当爱俪莎将棉花塞回它的身体里时。如果我能把它再撕成几块,我会非常高兴。但每当它的黑钮扣眼睛看到希拉时,那些愚蠢的行为都会立刻停止。
我们坐在短腿凳子上,靠在炉火旁。爱俪莎缝合泰迪,不时会啜一口茶。
“我们还要等多久?”她问道。她正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不会太久了。”莫西亚答道。
“根据波利斯将军的侦察报告,柯尼弗将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进入地球和辛姆哈伦的攻击半径。”希拉说。
“科技术士必须在此之前从这里拿走闇黑之剑,返回地球。”莫西亚说。
爱俪莎瞥了我一眼,脸颊上有了一点微弱的血色。“那么,那些……外星人真的在威胁我们?这不是一个骗局?他们真的会把我们杀光?”
“绝无犹豫,绝不后悔,更没有丝毫怜悯和仁慈。”希拉的表情如同坟墓一样阴森。“我们还没找到任何能够与他们接洽的方法,虽然有谣言说其他人已经找到了。”
“科技术士和他们联系过,”莫西亚说:“这就是我们知道的。我们害怕斯密瑟已经和他们达成某种交易。”
四十八个小时。不是很长的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默默地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我的思绪相当黑暗和绝望。就在这时,仿佛来自于心灵黑暗面的火焰与烟尘中,一个影像出现在壁炉上。
柯芬·斯密瑟站在我们面前。
“不要害怕,”莫西亚飞快地说道:“只是个全息图像。”
莫西亚的话非常及时。这个图像实在是太真实了,完全不像其他许多全息图那样,有着水波般的抖动,让我几乎要相信是斯密瑟本人站在我面前。一定是科技术士用魔法增强了机械技术的效果。
“我在书里读到过!”爱俪莎倒吸一口气。“但我从没见过。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她这么问是因为希拉将手指竖在嘴唇前,而且她正在和莫西亚一起寻找这个图像的来源。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它——一个被嵌在壁炉凹缝处的小匣子。他们对它进行检查,同时又小心地不碰到它。然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相信,这是他们第一次直接看着对方。莫西亚点点头,用兜帽遮住面孔,双手交握在一起。
爱俪莎站起身,被遗忘的泰迪从她的膝头滑落下去。它看起来像是要发出抗议。我抬腿将它踢到我的凳子下——我用了不小的力道。
如果在这一刻之前爱俪莎没有吸引住我,那她现在也完全做到了这一点。她精疲力竭,忐忑不安,满心伤悲和焦虑。她很清楚,就是这个人绑架了她的双亲和沙里昂神父。但她表现出了女王所拥有的高贵和涵养,她知道,任何愤怒的流露都只会贬低自己,却对她的敌人无法有丝毫损伤。
当我回到记忆中的那个时刻时,我看见她身上闪耀着金光,科技术士的全息图像在她的光芒中显得卑贱又暗淡。她没有乞求或辩解,她知道这么做是徒劳无功。她向斯密瑟提问,就像是在询问一名下贱的入侵者。
“你想做什么,先生?”
斯密瑟没有穿那套政客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坎帝克贤者的典礼袍服。这件白袍的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用金属细丝绣着格栅图案,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不定。那时我以为它们只是一种装饰而已。
柯芬·斯密瑟露出逢迎的微笑。“既然你这么快就进入主题,女士,那我也就简短一些。你父亲在我们这里,他是我们的客人,他是自愿来找我们的,因为他知道我们的需要非常伟大。他在匆忙中离开了家,而且不幸的是,他忘了带一件他非常喜欢的物品,那就是闇黑之剑。缺少闇黑之剑,他感到非常不安。他害怕它会落在错误的人手中,导致无法估量的伤害。他很想安全地拿回那把剑。如果你告诉我们该去哪里找到它,爱俪莎女士,我们将保证它的安全,并将它交给你父亲。”
我甚至有些相信斯密瑟的话。我知道事实。我看见这里遭受的破坏,看见地板上的血渍,但他的话竟然有那么强的说服力。我甚至在我的思想里看见他想让我看见的一幕幕情景——乔朗自愿和他们一起走了。我确信爱俪莎一定相信了他的话。莫西亚显然也这么认为。他向前走过来,准备与这名科技术士对敌。希拉没有动作,但她一直看着爱俪莎。
“我想见我父母。”爱俪莎说。
“很抱歉,女士,但这不可能。”斯密瑟说:“你父亲走了很长的路,现在他很累了,对闇黑之剑的极度担忧更增添了他的疲惫。他在为你的安全担忧,亲爱的。那把剑非常锋利,而且难以使用,你也许会伤害到自己。告诉我们该去哪里找它,也许那样,你父亲就能恢复过来,和你说话了。”
他圆润的嗓音和仁慈的态度仿佛丝绢般缓缓流过。
“先生,”爱俪莎平静地说道:“你在说谎。你的手下强行掳走我父母和沙里昂神父,摧毁了我的家,只为了找到我父亲死也不会给你们的那件物品。他女儿也会和他一样。如果这就是你来的目的,那你们就要失望了。”
柯芬·斯密瑟的表情变得柔和。他看起来真的是很悲伤。“我没有立场惩罚你,女士,但你父亲听到你的拒绝不会高兴的。他会生你的气,会为了你的不顺从而责罚你。他已经警告过我,有时你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倔强孩子。他已经授命我们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以强力从你手中拿走那把剑。”
爱俪莎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但她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以为他会这么说的话,那你就太不了解我父亲了。如果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你就是不了解我。出去!”
柯芬·斯密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我。“鲁文,很高兴再见到你。但我只能抱歉地说,这次见面令人伤感。看样子,沙里昂神父患了一种可怕的疾病,除非他被及时送回地球进行医治,否则他很可能会因此而死亡。我们的医师确认他还有三十六个小时的生命。你知道你的好父亲,鲁文,他不会丢下乔朗离开,而乔朗不会丢下闇黑之剑。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竭尽全力去找到它,无论它被藏在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爱俪莎那里。“带闇黑之剑到杰司艾尔城来。去东道大门,会有人在那里等你。”
图像消失了。莫西亚取下壁炉中一块松动的石头,拿出藏在后面的全息投影器,将它扔在地上。
“你原来知道它在那里。”希拉说。
“是的,他们必须有某种手段可以跟我们联络。我在你们来之前就找到了它。”
希拉用沉重的靴子踩住它,将它踏碎。“这里有窃听装置吗?”
“我把它们都除去了。我决定留下这个,我们需要听听他们要说什么。杰司艾尔。”他喃喃地说道:“他们把乔朗带去杰司艾尔。”
“是的。”希拉将双手在大腿上一拍。“现在我们可以制定计划了。”
“我们!”莫西亚凶狠地看着她,“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有什么牵连?”
“我在这里,”希拉狡猾地一笑。“而且闇黑之剑在我的飞车里。我说过,我和这事有许多牵连。”
“我是对的,确实是波利斯将军派你来的,”莫西亚的声音相当严厉,“你是他的人。该死,他答应过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漂亮地完成工作的?”希拉嘲讽地说道。
莫西亚红着脸哼了一声。“当狄康达莱发动攻击时,我并没有看见你。”
“住口!”爱俪莎厉声说道:“你们两个都想要闇黑之剑,这才是你们关心的。但你们得不到它。我要按照他说的去做,我会带闇黑之剑去杰司艾尔。”
爱俪莎的挑衅显得愚蠢又孩子气,但她的悲伤和自我牺牲让她拥有了她现在缺乏的力量。她的神态高贵且充满决心。那两个比她更年长、更强壮,拥有更多力量的人都带着敬意看着她。
“你知道,你不能信任斯密瑟,”莫西亚说:“他是想要得到闇黑之剑,并让我们全部成为他的俘虏,或者更糟。”
“我知道我其实并不能信任任何人,”爱俪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甜甜的、哀伤的微笑,然后又轻声说道:“除了鲁文之外。”
我心中的痛楚伴随着幸福,但这种情绪超出我能承受的限度,一下子便涌进我的眼眶。我转过身,为自己的失控而羞愧。爱俪莎却是那么坚强。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选择。”爱俪莎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已经变得非常平静了。“我会带着闇黑之剑去见斯密瑟。希望他会遵守自己的诺言,释放我的父亲和沙里昂神父。我会单独——”
我用力打着手势。爱俪莎看见了,她修正自己说的话。“鲁文会和我一起去。你们两个留在这里。”
“我已经告诉你事实了,爱俪莎,”希拉说:“我不想要闇黑之剑。只有一个人能使用它,就是铸造它的那个人。”
突然间,希拉单膝跪倒在爱俪莎面前。她将双手合十、抬高,仿佛是在祈祷。“我向你承诺,爱俪莎,我以艾敏之名立誓,我会竭尽全力援救乔朗,让他重新得到闇黑之剑。”
看到一身军服、削短发的希拉跪在地上,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很滑稽。但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圣女贞德的绘画。贞德正在向她的国王宣誓——那种感觉非常强烈。希拉身上散发出同样炽烈的气势,如此明亮清晰。我看到她的军服消失了,她的身上覆盖着闪亮的甲胄,她正在向她的女王宣誓效忠。
这番情景只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在我的脑海中却纤毫毕显地留存下来。我看见了王座大厅,马理隆王国的水晶厅,王座、高台、座椅、圆柱——一切都是透明的水晶。唯一真实的是身穿金色礼服的女王站在透明的高台上,俯视着一切。在她面前跪着她的骑士,昂起头望着她,身上的盔甲闪烁着银光。
看到这情景的并不只有我一人,我相信莫西亚也看见了。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现在他正敬畏地盯着希拉,我听见他在低声嘟囔,“这是什么招术?”
爱俪莎伸出双手握住希拉的手,“我接受你的誓言。你可以随我们前往。”
希拉低下头,“我的生命是你的,陛下。”
这个称呼应该是正确的,只是我们都没注意到这点。直到爱俪莎眨眨眼,问道:“你叫我什么?”
希拉站起身,那画面消失了。她又变成穿着战斗服和靴子,耳朵上戴了一串小耳环的样子。
“只是我的小玩笑。”希拉笑了笑,又在茶罐中倒满水。她回头瞥了莫西亚一眼。“你看起来实在是比照片英俊多了。说啊,为什么你不立下同样的誓言?发誓你会援救乔朗,并让闇黑之剑回到他手上。你知道,你一定要发誓,否则我们就不会带你去杰司艾尔。”
莫西亚非常生气。“如果你们以为斯密瑟有了闇黑之剑后会释放任何一名人质,你们就是一群傻瓜!科技术士需要乔朗告诉他们如何铸造更多的闇黑之剑。”他转向爱俪莎。“跟我回地球吧!把闇黑之剑交给加洛德亲王,他会安全地保管那把剑。我们可以带一支军队回来,救出你父母。”
“军队都已经被动员去和柯尼弗进行最后一战了,”希拉反驳道:“你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任何帮助。而且我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对抗科技术士。科技术士花费大量时间在杰司艾尔构筑力量,现在那座城市周围全都是他们的防御系统,一支军队无法攻占那里。这些全记录在我们的档案上。”看到莫西亚怀疑的眼神,她又说道:“给斯密瑟贴上标签的人并不只有你们。”
莫西亚没理会她,而是继续对爱俪莎说话。他的声音变得和缓下来。“我是乔朗的朋友。如果我认为交出闇黑之剑能救出乔朗,我会第一个提议这么做。但这么做并无法救出乔朗。这是不可能的,你肯定明白吧?”
“你所说的有道理,莫西亚,”爱俪莎表示同意。“但闇黑之剑不是我的,所以我无法做出任何关于它的决定。我要将这把剑送还给我父亲,我要让斯密瑟知道这一点。我父亲会决定该如何处置这把剑。”
“让闇黑之剑回到它阴森可怕的铸造者手上,那样的话,随之将发生的事情也许会让你感到惊讶。”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我的凳子下面传了出来。“我个人认为他应该把闇黑之剑交给我的朋友梅林。我说过我认识梅林吧,是不是?你们会在他发霉的老坟墓周围找到他。那真是个令人沮丧的地方,我总是想不出他待在那个地方干什么。梅林已经寻找一把剑许多年了。一些笨蛋把那柄剑扔进了一个湖里,但这应该不是那柄剑,不过那个老男孩脑子已经不太管用了,也许他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差别。”
我们都忘记了泰迪。
我把它抓出来。它身上沾满灰尘,而且显得怒气冲冲,不过并没有受到太多损伤。
我用手语说:“辛金有一种看法,不是关于梅林的。”我又急忙补充道:“是关于乔朗的。一旦闇黑之剑回到乔朗手中,它也许能被用来击败科技术士。”
“你难道忘记了,这把闇黑之剑并没有被施以魔法?没有触媒圣徒给予它生命。而且闇黑之剑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回到乔朗手上。”莫西亚恨怒交加地说道:“柯芬·斯密瑟会得到它,那时一切就都完了。我们只是做了一件蠢事。”
“就像以前那样。”泰迪带着怀旧的腔调叹了口气。
“我们不会带你去的!”莫西亚坚定地说。
“我不该被丢下。”泰迪警告我们。“不能对我有任何一丁点儿信任。你们最好把我留在你们能看到的地方,就像芬尼菲女公爵盯紧她收集的眼珠那样。她在那一年里每天都会得到一枚新的眼珠,颜色都不一样。吃过早餐后,她就会瞪着它们不放。我还记得那一天,有颗眼珠掉在地上,在大理石地板上一直滚了过去。那位家族触媒圣徒不小心一脚踩在上面。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咯吱’——”
“我会带着它。”爱俪莎急忙说道。她从我手中抓过泰迪,用力把它塞进裙子的口袋里。“它可以和我在一起。”
莫西亚看着我们所有的人。“你们决定这么做?鲁文?”
我点点头。我要去救沙里昂神父,即使沙里昂不在那里,我也会追随爱俪莎到任何地方,支持她所做的一切事情。
“我会跟着爱俪莎。”希拉说。
“我要去杰司艾尔。”爱俪莎说。
“如果你们决定了,那我们就快走吧。你说过你有一辆飞车?”莫西亚看着希拉,表情并不友善。
“你要跟我们一起来?”希拉高兴地问。
“当然,我不会将乔朗、葛雯和沙里昂神父丢在科技术士手中。”
“你也不会将闇黑之剑丢在我们手中,是吧?”希拉露出狡猾的笑容。
“随你怎么想!”莫西亚回敬道。“我不打算跟你争论这种废话。好了,你们要走了吗?即使有飞车,我们也必须靠一些好运才能在天黑前赶到杰司艾尔。”
“那么你的朋友们,那些杜克锡司也会跟我们一起来吗?”希拉一边问,一边挑起戴着一枚小金环的那道眉毛。
莫西亚望向窗外非常遥远的地方,看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景象。“杰司艾尔没有生命,”他轻声说道:“只有死亡。那时地震来袭,大地翻涌,房屋倾倒。我们无数的族人死在那里,却没有人掩埋他们。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不,杜克锡司不会去杰司艾尔。在那里,他们和他们的魔法都会窒息而亡。”
“但你会去。”希拉说。
“我会去。”莫西亚的脸色极为冷峻。“我告诉过你们,我的朋友们被囚禁在那里。而且,现在我的魔法是否受到压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经过刚才那场战斗之后,我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了。除非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一名触媒圣徒,否则我现在也只能扔扔石块而已。不要指望我能保护你们!”
或者保护他自己,我心想。我记得科技术士同样在全力缉拿他。
“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爱俪莎问。
“我同样可以向你立下那个誓言。”莫西亚说:“只是有个条件,我会竭尽全力让闇黑之剑回到乔朗——它的铸造者手上。但如果我们失败了,我要求有权力将闇黑之剑转交给我的国王。”
“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就没有国王了。科技术士会确认这一点的。”希拉说。
令人困惑的是,她突然张开双臂抱住莫西亚,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她比莫西亚高出一个头,而且强壮许多。她的拥抱让莫西亚的双肩缩在了一起。“我喜欢你,”她说道:“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名执法官这么说。如果你给我钥匙,鲁文,我会驾驶飞车从前面绕过去。我们还需要食物和毯子。我有带水了。”
她放开莫西亚,拍拍他的背,然后故意迈着大步走出房间。我能听到她沉重的靴子声一直回荡在走廊里。
当我走过去帮爱俪莎整理食物和毯子时,我回头看见莫西亚仍然站在空旷萧瑟的房间中央。一阵从窗口吹来的微风掀动了他的黑色长袍。他的双手合在胸前,兜帽遮住了他的脸。从他头部的倾斜程度判断,他依旧在盯着遥远的地方,看着那些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事情。只是现在,他显然是在寻找某个人或某些事物,却一直没找到。
“该死的,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如一股轻烟飘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