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布罗陀
时钟塔安全屋
直布罗陀湾上的落日美得令人屏息。红色、橙色和粉色的柔光层层叠叠,和大西洋那靛蓝的海水在天边相接。港口区延伸到大约一百码外,直布罗陀巨岩在尽头处拔地而起,俯瞰大海。阳光洒在它的侧面上,那灰黑色的表面仿佛在余晖中燃烧起来。
凯特把玻璃门带上,走到外面有顶棚的门廊上。门廊在五楼,下临街道。在她下面,武装警卫们在这栋港口区的大房子周围巡逻。地中海的和煦微风拥抱着她,她斜倚到栏杆上。
她听到身后围在桌边的人们爆发出一阵大笑。她转过身,看着大卫的眼神。他坐在那十几个其他的时钟塔分站站长和特工们当中,显得那么高兴——那些都是在时钟塔陷落后幸存下来的人。现在,他们是“抵抗力量”。要不是她知道内情,从外面看过去她会以为这只是一群大学时期的老友重逢。他们在互相打趣,分享自己的故事,计划着明天来一场盛大的足球比赛,还要在球场外的车尾聚餐会上搞些恶作剧。但她知道,这些人其实是在制订对伊麻里直布罗陀总部大楼的攻击计划。话题已经转向了对战术细节的讨论,对那栋大楼内部布局的争议,还有对他们获得的建筑图和其他情报是否可靠的研讨。凯特不得不离开他们,走到门廊里。她就像是这群老友中的一员新交的女朋友,明显不是他们核心团体的一员。
在从印度飞来的航班上,她和大卫第一次放下所有戒备,毫不犹豫地坦率交谈。她告诉了他自己失去孩子的经过;告诉了他自己怎么遇到那个男人,那人几乎在她怀孕之后即刻就凭空消失。她在流产后一周离开旧金山,去了雅加达,之后的几年里把全部身心都扑在自己的自闭症研究工作上。
大卫也同样坦白。他告诉了凯特他死在“9·11”袭击中的金融业女友,他也在那次袭击中身受重伤,几乎瘫痪;接着诉说了他的康复,和他决定致力于找到袭击的责任人。一周前,凯特对他关于伊麻里和一个全球性的阴谋的论断会弃若敝屣;但在飞机上,她一个劲儿点头。她并不明白那些线索是怎么推出那个答案的,但她相信大卫。
他们说完之后睡了会儿,仿佛倾吐让他们松弛下来。但是对凯特而言,这只是一次断断续续的打盹,休息得并不好。主要是因为飞机的噪声,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在椅子上很难睡着。每次凯特醒来的时候,总看见大卫在睡觉。她猜想大卫也一样,醒来就看着她,直到自己再次睡着。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当她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到达了航程的终点直布罗陀机场。大卫在从飞机舷窗往外看,当他发现凯特醒来的时候,他说:“记住,在我们摸清更多情况之前,不要提起任何关于那本日记或者尼泊尔的话题。我对此还有些吃不准。”
他们刚一着陆,时钟塔的特工们就蜂拥而上。然后他们就被簇拥着回到这处居所。从那时候开始,她和大卫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交谈。
她身后的门滑开了,凯特迅速转过身,面带笑容,充满期待。来的是基冈,时钟塔的领导。凯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这点。基冈走出来,关上了门,“我能跟你在一起待会儿吗,华纳医生?”
“请吧。还有,叫我凯特好了。”
基冈站在她身旁的栏杆边上,身姿笔直,没有看着凯特。他把目光投向暮色渐浓的海湾。他显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的身材很好,很强壮。
他们之间的沉默有点让人尴尬。“计划得怎么样了?”凯特问道。
“不错。尽管那其实无关紧要。”基冈的语声平板,毫无感情。
凯特打了个寒战。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你这么有信……”
“我的确有信心。明天的行动迄今已经计划了好几年了。”他朝下面的街道和警卫比画了一下,“那些人不是时钟塔的特工,他们是伊麻里的保安,里面的警卫们也是。明早,时钟塔里最后一批非伊麻里的特工将会死去,其中包括大卫。”
凯特猛地一推栏杆站起来,扭头望向那张桌子。桌边那些男人还在谈笑指点。
“我不明……”
“别转身。我是来向你提出一桩交易的。”基冈的声音小得像在耳语。
“交易什么?”
“他的生命,用你的来交换。你今晚再过几小时,等所有人都睡觉以后就离开。他们会提前上床的:袭击是在拂晓。”
“你在说谎。”
“我会吗?我不希望杀掉他,我真的很中意他。我们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只是偶然处于对立位置。但我们想要你,非常想要。”
“为什么?”
“你在‘钟’面前活了下来,它是我们所有工作的关键,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我不想骗你:你将会被审讯,然后被研究,但是他会被赦免。看看你拥有的选择吧。我们现在就可以把里面这些特工全杀掉。在居民区附近这样干会带来些麻烦,但还是可接受的。我们这个行动已经持续太久太久了,我们一直等在这里,看谁会自投罗网。我们一直希望他会打电话来。如果你在谈判的时候机灵点,你还有机会让那些孩子被释放,或者,也许能用你自己换回他们。你会被关进一个地方,他们现在就身处其中。”基冈盯着凯特的眼睛,“那么,你的回答是?”
凯特咽了下口水,点点头:“好的。”
“还有件事。飞机上的录音显示,你和威尔提到了一本日记。我们想要这本日记,我们找它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