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沃兰岛
阿尔沃兰岛还远在视野之外的时候,多利安就看到了那两根粗壮的烟柱。
飞行员把多利安乘坐的领队直升机停在离小岛五百米的地方盘旋,让三架直升机上的人员都能观察一下哨所的情况。
一艘巨大的游艇在码头上燃烧。一栋石头水泥的两层小楼和边上的灯塔也在熊熊燃烧。多利安错过他们不算太久。大概一个小时吧。
“长官。”飞行员说,“看来我们没赶上宴席。”
这人显然罹患有“强迫废话综合征”——多利安感觉近来他周围的人们当中染上这种怪病的人比例颇高。
“很有见地。你过去肯定是个情报分析员。”多利安嘟囔着考虑下一步做什么。
“刺客首领,这里是刺客三号。我们的燃料只剩40%了。请求下降,加注燃料——”
“否决,刺客三号。”多利安冲头盔里的话筒喊道。
“长官?”他自己乘坐的直升机驾驶员扭头望着他,“我们的燃料剩下也不到50%——”
“刺客小队:和哨所保持距离。刺客三号,把最近的那架直升机点了。”
旁边的直升机发射了一枚导弹。岛上停机坪上的两架直升机之一爆炸了。瞬间过后,岛上爆发了一次更猛烈的爆炸。
“他们在直升机上设了陷阱?”驾驶员说。
“没错,把另外一架也打掉。”多利安说,“我们最近的燃料供给点在哪儿?”
“马贝拉或者格林纳达64。侵攻部队报告说这两个地区都已经占领——”
“他们往东边去了。”
“你怎么——”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追他们,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多利安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助手科斯塔,“我们在那个区域——东面——有没有瘟疫船?”
科斯塔拼命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有的,但它马上就要在卡塔赫纳靠岸了。”
“让它掉头。告诉他们往南开,跟我们在中途会合。”
“好的长官。”
“那人有没有消息?”多利安问道。最后一条信息里说,阿尔沃兰岛,赶快。他是不是有危险?
“没有,长官。”科斯塔朝窗外望去,望着下面燃烧的小岛,“他可能已经被——”
“不许对我说出那个字,科斯塔。”
保罗·布伦纳医生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得正沉。门忽然被推开了,猛地撞到墙上,把他吓得半死。
保罗从沙发上撑起身子,在咖啡桌上四处摸索着找眼镜。他头晕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刚才几个钟头他睡得很熟。他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这样了。
“什么事?”
“你得来这边看看,先生。”实验室助手的声音在颤抖。
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保罗戴上眼镜的时候,对方已经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保罗跟在他后面,跑过疾控中心指挥中心的走廊,跑进医疗区。他眼前是一排排的塑料帐篷,帐篷里放着病床。保罗从外面看里面躺着的人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他没有看到某些东西,这更让他恐惧。没人动弹,没有灯光,没有有节奏的哔哔声。
他朝房间深处走去,他把最近一张床边上的塑料拉开。心脏监视示波器没有声音,没有起伏,关闭了。躺在它下面的病人一动不动,血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染红了下面的白床单。
保罗慢慢走到他妹妹的床边。情景一模一样。
“生存率?”他向医师问道,声音了无生气。
“0%。”
保罗吃力地走出医疗区,每走一步都在害怕,他强迫自己走下去。他心里空荡荡的,一片绝望。瘟疫暴发之后,不,自从二十年前马丁·格雷邀请他到日内瓦开会,告诉他自己需要他的帮助来进行一个能在最黑暗的时刻拯救人类的计划之后,他头一次感觉如此绝望空虚。
“兰花”指挥中心的玻璃门再度分开,几小时前显示着“交响乐”程序的计算结果的屏幕现在显示着一幅世界地图,地图上用闪动的红字标出世界各地的伤亡统计数字。
房间里的人们沉默的表情反映出了屏幕上数字的恐怖,保罗踏进房间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沉郁的目光。看着他的人比之前少多了,队伍里有些人是瘟疫中的幸存者,有免疫力,保罗就是。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兰花素是他们生存的关键,而它最终失效了。这些团队成员都被送进了医疗区,或者说是停尸房。
过去人们都会围绕在桌旁,边走边争论。现在剩下的男男女女们都沉默地坐着,眼睛下方挂着黑色的眼袋。桌子上到处都是一次性纸杯,里面的咖啡满满的。
团队带头人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保罗朝前走进房间。他开始说话,但保罗一个字也听不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幅地图上了,仿佛他已经陷入了恍惚,仿佛那幅地图在把他吸进去。
波士顿兰花坊:总人口的22%已确认死亡。
芝加哥兰花坊:总人口的18%已确认死亡。
他浏览着数据。
在地中海,意大利南面,有一个小岛闪烁着绿光,似乎是个像素点烧坏了,或者是显示错误。
保罗按下触摸屏,地图在那里放大。
马耳他
瓦莱塔兰花坊:0%确认死亡。
维多利亚兰花坊:0%确认死亡。65
“这是什么?”保罗问道。
“假的吧!”一个分析员叫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另一个人也叫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团队带头人举起手来:“先生,我们正在收集统计世界各地的死亡人口数据。”
“马耳他还没有报告?”保罗问道。
“不,他们报告了,他们报告说无人死亡。”
另一个分析员开口说:“马耳他骑士团发布了一份声明,说他们‘在这个危机重重、战云密布的黑暗时刻,我们一如既往地为人们提供庇护,照料和慰藉’。”
保罗转回头看着地图,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认为,”团队带头人开口说道,“他们只是想要维系医院骑士团66的神话。另一种可能更糟糕:他们想要吸引更多健康人去帮助他们维持岛屿的机构运行。”
“有意思……”保罗嘟囔着。
“其他所有地方目前上报的死亡率都在百分之十五到三十之间,我们认为有些地方的数据有些异常。梵蒂冈兰花坊上报说是12%;上海一区是34%,而上海二区的数字大约只有这个的一半……”
保罗朝门口走去,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先生?有别的疗法了吗?”
保罗转向分析员。他不知道白宫是不是在队伍里安插了人,一个会向上级汇报最新治疗方案的确切成败结果的人,一个能告诉华盛顿要不要动手接管统一体,启动安乐死计划的线人。
“有些……别的东西。”保罗说,“我在研究的东西,和马耳他有关。我希望你和维多利亚以及瓦莱塔两地的领导人联系,尽量多挖出点信息。”
保罗的助手跑进了房间:“先生,总统打电话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