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上
阿尔沃兰岛附近
和统一体的通话成果丰硕。
凯特觉得她终于理解了她在马贝拉参与的那些实验了。
统一体花了好几年开发出了一套被称为“基因交响乐”的程序。“交响乐”程序能预测出一种基因疗法或者是逆转录病毒导致一个给定的基因组发生基因变化之后会出现的基因表达。这些预测再加上对亚特兰蒂斯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潜藏在基因组里的位置的了解,就能预测出一个人对亚特兰蒂斯瘟疫和某个给定的疗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常和雅努斯的研究辨识出了中世纪的开端和结束时那两场瘟疫导致的基因变化,这些知识正是统一体所缺少的——至少他们希望如此。
凯特望着雅努斯医生操作着计算机,把研究结果上传到“交响乐”那边。他真是个天才。凯特从没见过他这个年龄的人有这样的计算机水平。
凯特把卫星电话切换到免提模式,开口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下面只有等待了。”布伦纳医生说,“程序会自动运行,算出可能的疗法。然后我们会试验那些疗法,希望能有好运。如果我们找到了有效的疗法,我们就能迅速实施。马丁给你们讲过我们的基因植入装置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雅努斯说。
“简单说,我们在真皮层下植入了一个生物技术装置,它能让我们向每个人施用专门定制的疗法。所有的植入装置都通过无线网和当地的兰花坊中的服务器相连接。”
他披露的这些让凯特大吃一惊:“我还以为那些是用来追踪的。难道兰花素不能提供治疗吗?”
布伦纳迅速答道:“嗯,是,也不是。植入物的确提供对居民的监控——在我看来这种追踪装置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人类基因组千差万别,我们发现任何疗法都需要针对个人做点微调。”
凯特点点头。这真是太先进了——一种植入人体的生物技术装置,它能在每个人身上施行针对个人基因组调整过的疗法,这领先之前市场上的医疗水平几十年。只有在伊麻里和瘟疫的威胁下人们才取得这样的突破,这简直可耻。
“既然是植入装置在进行真正的治疗,那为什么还要给每个人吃兰花素?”雅努斯医生问道。
“有三个原因。在早期的临床试验中,我们发现植入物并不能对所有人都找出有效的治疗方案。植入装置用被植入者体内的蛋白质和酶制造抗体——本质上是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剪裁过程,来制造它所需的治疗药物,但只靠它本身来进行这个过程的话只对大约80%的病人有效。所以我们给它们提供一个病毒库——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块病毒黏土,它们能用这块黏土雕出所需的疗法。兰花素药片里的就是这个——病毒库。”
“太有意思了……”雅努斯看起来陷入了沉思。
“其他原因呢?”凯特问道。
“哦,嗯。”布伦纳说,“我说起科学来入迷了,第二个原因是速度。我们知道我们可能会需要迅速施行新的疗法:生产一种新药不可能那么快,而且治疗方案肯定需要因人而异。我们知道我们应该找出一个基础疗法,然后用植入物来进行千万种微调,让它能在全世界通用。”
“还有最后一个原因呢?”
“希望。人们每天服用兰花素……我们觉得,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拿得住的东西,他们了解的东西:治疗疾病的药品。现在,我希望你们已经为我们补上了缺失的环节——我们需要传给植入物的新规则。交响乐现在正在处理你们传来的数据。如果它能找到正确的疗法,我们就能在几小时内向全球各地的兰花盟国居民施行治疗。”
小沙龙里的三位科学家纷纷点头。大卫和肖大眼瞪小眼。
布伦纳打断了屋子里的紧张气氛:“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华纳医生。”
“什么?”凯特对话筒问道。她懒得切换通话模式。
“兰花盟国领导层命令我们执行安乐死计划。”
“我不明白——”
“给我们预设了一套作战命令。”布伦纳继续说道,“如果兰花素失效或者是伊麻里成为切实的威胁,命令要求我们朝那些植入物发关闭命令——好让垂死者迅速死去,让兰花国这边成为幸存者构成的世界,以拯救盟国。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些命令都置之不理,埋头进行我们的研究,希望领导层不会真的实施这个计划。但我们听到些风声说,如果我们再不执行安乐死计划,盟国的军队会接管统一体,然后替我们执行计划。”
凯特跌坐到白色沙发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能不能继续推迟安乐死计划?”凯特问道。
“我们可以试试。但……我们还是指望你们的疗法能有效吧。”
回到他们楼下的卧室以后,大卫冲着凯特几乎是咆哮着说:“你是说你这段时间一直有能力跟一个全球性大联盟进行电话联系?”
“是啊。怎么了?”
“再给他们打个电话。然后这么说……”
凯特拨通了统一体的电话。布伦纳医生?——不,没什么问题。我想请你帮个忙。我需要你和英国情报部门联系,问问他们是否有个叫作亚当·肖的军官。另外,能不能向世界卫生组织问问一个叫作亚瑟·雅努斯的医生的信息?——是的,这些信息很有用——好的。等你搞清楚以后立刻给我回电。这事情非常重要。
保罗·布伦纳医生挂上电话,看着记下的名字。肖,雅努斯。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事?凯特有危险吗?
他现在实际上觉得自己跟她关系相当亲密了。几周来他一直在视频里看着她,而后他终于跟她的真人交谈了。他希望凯特平安。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在世卫组织和英国情报机构的熟人。两边都答应说他们一旦有结果就会立刻回复他。
保罗还有个电话要打——他希望能打那个电话——但先要等着交响乐,等着它给出结果。
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走进疾控中心办公大楼的大厅。这里的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工作过度,精疲力竭了。士气很低,这很正常:他们在寻找瘟疫疗法上毫无进展,看不到任何希望——一直到不到半小时前凯特打来那个电话之前都是如此。
交响乐还要多久才能出结果?如果通过凯特和她的团队发来的研究数据真的能找到疗法的话……
“兰花”指挥中心的玻璃墙分开来,两片玻璃朝两边滑去,让他从中通过,狭小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把头转向他。这地方看上去就像是间大学宿舍里的自习室,而且是一群学生已经塞在里面过了两个月:会议桌横七竖八地乱摆着,四处都是笔记本电脑、成堆的稿纸、地图,被咖啡弄脏了的报告,还有里面的咖啡喝到一半的一次性纸杯。
他们脸上的表情告诉了保罗他想要知道一切。
墙上挂着的四面大显示屏证实了这点。它们上面都闪动着一行文字:确认一种疗法。
他们之前看到过这行字很多次了,每次他们的庆祝都会比前一次低沉几分。但这次的气氛不同,所有团队成员都涌向保罗,所有人都激动地谈论着新数据和下一步行动。各个研究站纷纷被提名进行下一步研究,又纷纷被否决。
“我们就在这里试,在我们自己人身上。”保罗说。
“你确定?”
“我们有些人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朝安乐死计划最后期限的倒计时瞥了一眼。还有不到四个小时了,不能再等下去的人有很多。
但他希望在把这疗法推向全世界之前先确定一下,他必须要打一个电话。
在回办公室的半路上,保罗在临时医院停了一下。
他站在妹妹的床边。她的呼吸很轻,但保罗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她朝保罗伸出了手。
保罗靠过去握住了妹妹的手,她的手上没什么力气。
“我认为我们找到办法了,伊莲娜,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感到妹妹握紧他的手,力度那么轻微。
保罗拿起电话。几分钟之后,他接通了白宫战情室。
“总统先生,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疗法。我们非常看好其前景,我请求您暂缓安乐死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