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赶到客厅一瞧,只见王金亭正被众人围着,张三挤进去一瞧,心内明白,不同得浮起一丝笑容。原来在王金亭坐的桌前插着三枚亮晶晶的梅花针,凡是使用暗器之人一般都发三、六行式,这三支梅花针齐射在桌上,可以断定王金亭并未中暗器。
果然,不多一会儿,王金亭假装苏醒过来。“爹,您怎么样了?身上哪点不适?”王金亭装死竟然也瞒过了女儿。
王金亭微微睁开眼睛,一个护院端来一杯水服侍他喝了,王金亭站了起来,笑道:“未出征,险些折了大将。洪升那伙人来得好快。”张三走上前道:“方才出去的两个护院也被他们杀了,使的是绵手掌,未见身上有血迹。看来来人不止一人。”王媛文担心地望着王金亭,缓缓说道:“爹,还是把那钦差的差使辞了吧。”王金亭一听,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说道:“为民请命,抒张正义,惩恶扶弱,乃是我做官的宗旨,离开了这个旨意,我宁愿卸归隐,不在宦海浮沉浑浑噩噩地虚度年华,白拿老百姓的俸银,让老百姓的言语戳穿了脊梁骨儿,你不要多说了。”众人听了王金亭这番义正严辞的议论,深受感动。
宾客散尽,王金亭回屋歇息,王媛文不放心父亲的安全,就在王金亭所住房间的外屋临时搭了一个木床,抱着宝剑睡了。
张三把护院召集起来,挑了两个精壮之人充当王钦差的保镖,然后把他们分别派到各处,自己也回屋歇息去了。回到屋里,他点燃了蜡烛,刚要脱衣睡下,只见枕头上插着一把尖刀,下面压着一个纸条;张三打开纸条,上面写道:“醉鬼张三,回头是岸。闭居家中,为时不晚!”那字潇洒自如,十分娟秀。张三笑了笑,将纸条揉碎了,扔到一边,把那尖刀在手心上掂了掂,“咔嚓”一声,折为两截,扔到一边。
张三思忖:今晚凶多吉少,不能脱衣睡觉,还是小心提防为好。他斜倚着枕头,朦胧睡去。正睡着,忽听有人叫道:“着火了,着火了!”张三跳起来一看,后花园火光冲天。他跑出门外,朝后花园跑去,只见几个护院正忙着救火。原来是后花园中的一座唤做“妙香斋”的楼阁起了火。张三猛然想到,莫不是调虎离山计,王金亭大人不知性命如何。想到这,身上出了冷汗,慌忙朝王金亭的住处跑来。刚跑进二层院,猛听脑后风响,张三一侧头,一个飞抓掷了过来;张三一抖身,扭住那飞抓的绳索,使劲一抖,竟把站在垂花门上的一个人拽了下来。那人精瘦个子,一身夜行衣装束,脸上蒙着黑布。张三一招“猛虎掏心”,直取那人胸膛;那人闪展腾挪,疾如飞燕。张三急问:“你是何人?竟敢夜间行刺?”那人操着浙江口音道:“回头是岸!”张三见他说出纸条上的话语,不禁恼火。使了个“白蛇吐信”,锁住那人的咽喉,张三连问三声,那人死活不说,张三一使劲,那人鲜血喷出。
张三见那人已死,径奔王金亭的房间,只见屋内外空无一人,外屋那张木床已经散塌。张三大惊,连喊数声:“王大人!王大人!王小姐!王小姐!”可是没有回声。
这时,一个护院跑来,张三问道:“可曾看见老爷和小姐?”
那个护院脸有血迹。气喘吁吁地道:“老爷被一个恶徒背走,小姐追去了。”
“往哪边去了?”
“往北跑了!”
张三冲出房门,朝北追来,出了安定门,果然见有两个黑点,一前一后。前面那个黑点正是一个恶徒,他背着王金亭疾走。后面那个是王媛文,手持一柄宝剑,拼命追赶。张三轻功绝妙,跑了一程,已追上王媛文;王媛文看见张三,又惊又喜,叫道:“三爷跑得好快,爹爹被他们绑了,就在前头。”张三点点头,闪电般追上去。看着就要追上,只听“唉哟”一声,那背着王金亭的恶怒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王金亭一个“鹞子翻身”,平平稳稳地落于地面,这种功夫潇洒光亮,张三见了也不禁叫绝。原来那恶怒以为王金亭是一介书生,没有武功,只管背着王金亭疾跑。王金亭满腹机谋,也想乐陶陶地让他背着冲出包围圈。那恶怒只想争功,没想被王金亭锁住了咽喉,登时死了。张三掀去那恶怒的蒙布,见是一个极标致的后生,他撕开后生的衣服,见那胸膛上印着一个蓝色的“洪”字。此时,王媛文也追了上来,她上下打量着父亲,问道:“爹爹,没事吧?”
王金亭呵呵笑道:“没有伤半根毫毛,咱们赶快回去看看吧。”
三个人回到王金亭的府邸,只见大门敞开,府内雅雀无声,后园的火也已熄灭,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几个人走进院里,王媛文连喊几声,也未见有护院出来。走进二进院,发现有两个护院倒在地上,王金亭俯下身来仔细查看护院的尸身,只见在后背有五个小窟窿,他撕开护院的衣服,惊叫道:“王母梳!想必是玉蝉翼也来了。”张三一看,在护院白皙的后背上印着五个清晰的小黑窟窿。
他们又往前摸去,在那屋里,院内和后园里发现了另外一些护院和杂役的尸首,共是二十一具,身上都有王母梳痕。张三看了也觉浑身冷嗖嗖的。王金亭道:“护院已死,只有我和三爷一起启程了。”王媛文道:“我也去!与三爷一起保护爹爹。”王金亭道:“不行,你一个女儿家,在路上不方便,你不能去。”王媛文涌出泪水,说道:“我在京都都实在放心不下,爹爹,你还是让我去吧!”张三也劝道:“既然她执意要去,就让她去吧,可以让她女扮男装。”王金亭听了,呆了半晌,滴下眼泪,对王媛文道:“我们王家就你一根独了,你娘死得早,临死之前,特别叮嘱我要把你养大成人,你要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对得起你那在寒泉之下的母亲!”王媛文抽泣道:“爹,那我不去了,你跟三爷去吧,我盼着你们平安回来。”王媛文又走到张三面前,“噗通”一声跪地道:“三爷,我把爹托给你了,你们要多保重。”张三扶起王媛文,说道:“有我张三在,就有你爹在,有你爹在,浙江的老百姓就有盼儿!”王媛文又说道:“三爷在路上少喝酒,免得酒后误事。”张三一听,倒笑出声来,说道:“我这个人好怪,一喝酒就来神气,不喝酒反而没了精神。我有两斤白酒的肚量,一般是不会喝糊涂的,你放心!”王媛文埋怨道:“人家是好心劝你嘛!”张三连连点头道:“好,就听小姐的。”
东方吐出鱼肚白,一轮红日冉冉而升,张三和乔装的王金亭上路了,王媛文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而别。
走了五日,路上平安无事,第六日,张三保护着王金亭来到了天津。张三还是头一回来天津,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也不亚于北京。只是天津跟北京的风格不同,北京是五朝之都,宫殿王府,红墙绿瓦,古木参天,楼阁迭出,而天津民房简陋,小巷歪斜,只有租界洋房高耸;天津是北方重要商埠,海河边杂摊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
张三和王金亭走一上座桥头,望着滔滔的海河水,那海河水被阳光照着,泛出鱼鳞般的光采,一条条停泊在岸边的渔船,东摇西荡。那些渔夫有的扎堆聊天,有的忙着修补渔网,还有的渔船冒出袅袅饮烟,传出婴儿的啼哭。张三知道天津是武林英雄藏龙卧虎、虎踞龙盘之地,不乏武林豪杰,诸如韩慕侠、张占魁、李存义、霍元甲等人,都是一流武术家。
两个人走到强子河边的海光寺附近,寻思找一个小旅馆歇息。只见寺内有一家工厂,厂门口有个五十多岁的小贩正挎着篮子,叫卖花生。这时,围上来五个精壮汉子要买花生。小贩给他们秤了花生,那伙人一起哄把篮子里的花生都抢光了。小贩急道:“我家有八十岁的老母,还有老婆孩子,全靠我卖花生糊口,你们给我抢了,叫我一家子喝西北风吗?”那伙人睬也不睬他,跑进工厂躲了起来。小贩走到厂门口要找人要钱,门房连打带骂把他轰了出来,小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有个壮汉路过这里,他上前把小贩扶起来,问道:“你哭什么?”小贩一五一十把经过情形诉说了一遍。壮汉一听,顿时怒气冲天,对小贩说:“走,跟我去要钱!”小贩不敢去,畏缩着躲到后面。壮汉道:“不用怕,有我呢,他们不给钱,你就骂街,骂出事来我一个人顶着。”
小贩这才壮起胆子,又走到工厂门口要钱,门房照旧不理,小贩就看开嗓门骂起街来。门房火了,大声喊道:“你这个小子胆子可不小,竟敢骂人,来人哪,快来打这穷小子!”话音未落,“哗啦”一声,从里面冲出十来个彪形大汉,都是护厂队的人。小贩一看情形不妙,扭头就跑。壮汉抢先一步,拦住众人说理。那些人不理睬他,直奔小贩。壮汉出手极快,一伸手就撂倒了三个人,于是众人把壮汉团团围住,你一拳,我一脚,向壮汉袭击。壮汉步法灵活,东躲西闪,边打边退,退到强子河边,这样一来他不再是四面受敌,形成了三面应敌的阵势,以利反击。
张三见壮汉是个行家,暗暗称赞,只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拳法。壮汉精神抖擞,越战越勇,使出了看家本领,只见他指东打西,左晃右旋,一眨眼功夫,那伙人又趴下三四个。这时,有人回厂里叫来不少人,都拿着洋枪。原来这是洋人办的一家民工厂。壮汉一见立即脱下衣服当武器,施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六尺来长的枪筒子,被衣服卷着就脱手。壮汉打着打着,把所有的枪筒子都夺下来,统统扔进河里。这帮家伙看得傻了眼,站着不敢动手了。有人把管理的叫了出来,管事的摘下眼镜一瞧,对那帮人一瞪眼:“你们胡闹什么!你们不认识吗?这位就是小南河的霍四爷——霍元甲!快干活去吧!”
张三听管事的说出“霍元甲”三个字,仔细地打量那个壮汉,壮汉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面庞端庄英武,内里穿着件疙瘩绊对襟黑衣紧身练武装,腿上罩着一条蓝斜纹布灯笼裤,足蹬一双薄底踢死牛双鼻鞋,目光霍霍。
此人正是霍元甲,他是迷踪拳大师,天津静海县人,他自小因体弱,父亲霍恩第不让他学艺;霍元甲天性爱武,偷看父兄练武,获得家传迷踪艺,并益以内功,旁参各派,功夫已臻化境。他今年已三十六岁,在天津办药栈,收有弟子陈真、刘振声等人。霍元甲不仅以武功人品闻名全国,而且力挫俄国力士、西人奥比音及东瀛武术,更是遐迩九洲。
当下,霍元甲把事情的经过叙了一遍,义正辞严地要求工厂护厂队向小贩赔钱,管事的一一照办,小贩谢过霍元甲,高高兴兴地走了。
霍元甲正要离去,却被张三叫住。张三道:“霍四爷留步。”霍元甲回头一瞧,是一个商人和一个高挑汉子,问道:“有什么事吗?”张三问道:“我向霍四爷打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