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行道,就可以听到喇叭混着萨克斯风,还有低音大提琴以拨弦法,弹奏出撞肚皮似的声音。来到地下室的楼梯口往下望,窗口流泻出的灯光,把坚硬的雪地染得红绿一片。
地下室入口,桃色的霓虹灯用俄文写着“幻想曲”。推开门,顿时,人的闷热气息、脂粉香、俄罗斯人特有的体臭扑鼻而来,再加上乐队的嘈杂搅和,让鬼贯警部有点不知所措。
寄放了帽子和大衣,男服务生引介鬼贯警部到桌旁坐下。他不想喝,却不得不点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看着跳舞的人群。到底是三流场所,舞池狭小,乐队成员也少。客人中没有一个日本人。穿中国服的年轻中国人踩着碎步,拥着俄罗斯舞女闪过眼前。画着柳叶眉的中国舞娘和一个俄罗斯青年一组,现代人的美貌、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漂亮的中国服饰衬托下,连鬼贯警部这种木头人也看得人迷。
鬼贯警部塞小费给端酒来的服务生,小声的问:“有一位塔加娜·格列果列娃小姐吗?”
“啊,她只服务到昨天。”服务生用有点迷惑的声音回答。
“帮我找和她最亲近的小姐,可以吗?”
服务生点点头离去。不久看见他走到靠近乐队附近的墙边,和一位轮廓分明的褐发女性悄声说话。
褐发女性绕过舞池,轻巧的撩起蓝色礼服的裙摆走上客人席,然后穿梭桌子之间走到鬼贯警部面前坐下。
“我直接说明来意,昨天晚上塔加娜出去的时候你知道吗?”
女子把烟蒂丢在烟灰缸,迟疑一下之后回答:“——知道啊!”
“我希望你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说一遍。”
“是的,接电话的时候,应该是九点十分刚过。”
“谁打来的?”
“不知道。不过,该不会是霍得鲁吧?”
“继续说。”
“她听完电话马上出去。”
“去哪里?”
“不知道。”
“没有告诉你吗?”
“如果去远一点的地方都会说,可是只出去一下下,就不见得会告诉我。”
“等等,到福格米街可将近三百公尺,不是一下下。”
鬼贯警部一反驳,对方马上露出哀怨的表情。
“哟!男人哪管你那么多。塔加娜连手提包都没拿,丢在后台的电话旁就走。这里到福格米街的话,即使用不着手提包,也应该会带在身边,也应该会事先告诉我才对。昨天生意好,忙昏头了吧?”
真是的!这个女人说到哪里去了。
“塔加娜穿着跳舞鞋吗?”
“是的。”
“做这种生意呀!舞鞋和礼服非常重要。跳舞的时候如果被踏到脚,不被共舞的男人掴一巴掌才怪。”
“真可怕。”
“礼服也一样。下襬很容易被扯掉。所以要一直很小心使用。所以,如果到福格米街通常都会换上便服,也会换上普通鞋子,这是常识。”
“原来如此。”
“从这点来看,塔加娜和对方应该只在附近见面。”
这时,乐队演奏起熟悉的旋律。
“咦?怎么回事?”
“乐队对日本人的你表示敬意,演奏日本歌啊!”
“真讨厌!那是‘辽阳城头夜已深’,歌颂辽阳战役的军歌。”
鬼贯警部蹙着眉头,重新回到话题:“威古斯列鲁和塔加娜两人的关系怎样?”
“塔加娜常常一人独处,内向得很,除了我以外也没有朋友。威古斯列鲁出现以后,她觉得,从来没有遇见过对她这么好的男人,所以非常投人。只是威古斯列鲁常常说‘对于女人我可是来者不拒的国际主义者’,也说‘哈尔滨的女人都是我的太太’,果然,不到一个月就被抛弃了。像我,也失恋过好几次,伤伤心也就算了。可是,塔加娜就是不死心。即使被打,还是对爱情充满憧憬,不愿意憎恨她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世上的男人多得扫不干净。”
“这是屠格涅夫的名言吧!”
“我觉得塔加娜太可怜了,有一回我到他的公寓找他理论,结果看到他残暴的一面。他一边喝酒一边说,‘我最讨厌塔加娜这样纠缠不清的女人,再继续黏着不放,要她好看!’,说着抓起大腿上撒娇的猫,逼近我眼前,单手掐住猫脖子,不一会儿猫就软趴趴了。这种右手拿酒狂饮,左手掐死猫的男人,吓得我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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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贵族之家》等中译作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