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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佐佐木之外,其余四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僵硬,简直就像自己被指为真凶似的。
十津川为缓和紧张的气氛,故意拿出一根新的香烟并点上火。小林和滨野也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嘴上。
“现在我们再来思考一下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相继被杀的案子。”十津川开口道。“刚才说过,这两件命案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行凶手法非常谨慎。从两名死者的死状也能够清楚得知:凶手有一种强烈的意志,好像要让他们绝对无法获救一般。”
“大家都看到了,凶手杀死第三名被害者安藤常老太太的手法是如此粗糙随便,那为什麽杀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时要那麽小心谨慎呢?是特别憎恨他们两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们同样都是证人,丝毫没有差别。”
“那么,是因为他们两人在法庭上所说的证言远比安藤常老太太的重要吗?绝对不是!在法庭上,他们只不过说曾见到佐伯信夫手持尖刀跑过车子前面而已,并没有说他们曾目睹凶手正在杀人。安藤常老太太则说案发後佐伯信夫持刀闯进她的店里殴打地并抢夺财物,这些证言更会影响法官的心证,对佐伯信夫更为不利。”
“更进一步来讲,我深信你们四位在法庭上所说的证言都比死去的那三人还重要,比他们的证言还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小林先生和三根小姐说,佐伯信夫在‘罗曼史’酒吧内喝醉而与被害者争吵,并在被害者离开不久後持刀随後追赶!山口君说自己曾从三楼窗户目击到佐伯信夫正在刺杀被害者;滨野先生则提出一张照片,声称那是在佐伯信夫正要刺杀被害者时所拍摄。”
“任谁都明白,这四人的证言和照片在审判时发挥了决定性的影响力。假如凶手是佐佐木先生,他为了要替独生子报仇,决定将七名证人全杀掉,那麽,他应该会先取这四人的性命才对。不先杀这四人,反而先杀另外那三人,这未免太奇怪了。”
十津川将烟灰弹落在未铺榻榻米的地方,继续说:“也就是说,从凶手杀死他们的手法来看,佐佐木先生是凶手的假设不能成立,一年前的证言是杀人动机的假设也不合理。那麽,要怎样假设才会合理呢?我想到两点,第一点就是我说过的,凶手不是佐佐木先生,而是另有其人!第二点我也说过,就是杀人动机是因为你们来到岛上後改变了证词所引起的。”
“冈村精一、千田美知子和安藤常三人来到这里之後,他们的证词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对真凶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很可能会导致事机败露,因此不得不杀掉他们。这麽一想,就觉得前後相符、合情合理了。”
“可是,警部先生,”小林皱著眉头说道。“我以第三者的身分冷静观察的结果,并不认为他们证言的改变有多严重,更不会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假如真如你所说,凶手不是佐伯信夫,而是另有其人的话,那麽这个凶手可能会因他们改变证词而暴露身分,所以必须杀人灭口。这种说法我可以同意,但我看不出他们证词的改变对凶手有何影响。”
“既然如此,我们就再一次检讨他们的证言吧!首先是安藤常老太太,她说佐伯信夫在案发後曾闯进她的店里,这一点後来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有住伯信夫手持染血尖刀殴打她这件事。对真凶来说,这项改变一点也不会造成威胁。”
“那为什么要杀她?”
“为了要嫁祸。”
“嫁祸?”
“不错,杀了她可以造成一种假象,让人以为佐佐木先生要将七名证人全部杀掉,而且可以预防别人对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被杀的真正原因起疑。”
“接下来看看他们两人的证言。在法庭上,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曾看见佐伯信夫手持尖刀於十二点十分左右从‘罗曼史’酒吧跑向命案现场。只要他们坚持这种说词,真凶就不会有危险,因此在来到这里以前根本没有必要杀他们。”
“但是来到这里之後,他们的说词改变了。千田小姐说,那时他们正在拥吻,所以并未看见那人的脸,只知道有人跑过去而已。我认为这项说词改变有非常重大的影响,因为这样一来,冈村先生就有可能看到那个人了。对真凶来说,这套新证词有多可怕,相信大家都想像得到。”
十津川环顾一下身旁五人的脸,又说:“他们两人可能透过车子挡风玻璃看到了真正的凶手,虽然没看到脸,却很可能看到了服装和走路的姿态,而且不久後可能会想起来。要是他们想起来,知道佐伯信夫并非那个人,而且认出某人的服装或走路姿态和那人一样的话,那真凶就危险了。”
“真凶想到这里,一定坐立不安吧?在他们两人想起来之前,必须将他们灭口才行。因此,真凶就立刻设法把他们杀掉了。”
“他们两人无疑都是一击毙命的,但真凶却怕他们会活过来说出真相,所以还特地将冈村精一抛入海里,并用腰带勒紧千田美知子的脖子。因此,真凶的杀人手法如此残酷,并非出自仇恨之心,而是源自恐惧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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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真凶到底是谁呀?”山口好像很性急似的问。
十津川微笑道:“因为佐伯信夫不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就假设凶手是另一个人,把这个人称作真凶,来进行我的推理。”
“在滨野先生那张照片上,佐伯信天刚从被害者身上拔出刀子来。若是另有真凶,那麽插进这把刀的就不是佐伯信夫了。换句话说,当佐伯信夫走出酒吧、横越马路,来到对面人行道时,被害者木下诚一郎已经死於真凶之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木下诚一郎背上的刀就是佐伯信夫的水手刀。这也就是说,真凶是一个比佐伯信夫早到现场,并拿著他的刀去行凶的人。”
十津川说到这里,看看小林启作,又看看三根文子。
其余三人的视线也跟著转向他们两人。
小林的脸红了起来,似乎想说什麽,但十津川举手制止他,然後说:“当然了,我这些推理会和七名证人中某一个人的证言发生矛盾。反过来说,那位说出矛盾证言的人就是真凶!现在我就将七名证人的证言一一分析给大家听。”
“首先是那三个遇害的人。他们的证言都已修正,所以可说是没有矛盾了。千田小姐说她不知道当时看到的人是谁,因此,她就是真凶的可能性几乎等於零。安藤常老太太则并未断定佐伯信夫就是凶手,所以也没有矛盾。”
“至於滨野先生如何呢?他後来已经承认那张照片拍的不是正要刺进去的动作,而是拔出刀来时的动作。如此一来,就算真凶另有其人,也不会有不合理之处了,也就是说,和我的推理就不会产生矛盾了。”
“再来看山口君。他在法庭上说他曾经从三楼窗户看见佐伯信夫正在刺杀木下诚一郎,但後来又更正成从窗户往下望时,被害者已经死在地上,而佐伯信夫蹲在旁边。这套新的证词和我的推理并未矛盾。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小林启作先生和三根文子小姐了。”
十津川再度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後又说:“仔细一想就知道,没有改变证言的就只有这两人。当然了,他们的证言是所谓‘事件的出发点’,要是改变的话,事件的全貌就会变得支离破碎,整个案情就要重新思考了。”
“小林先生,三根小姐,事到如今,你们是否想要改变原先的证词?”
“我没有要更正的地方。”小林瞪著十津川说,“我和老板娘都不必更正,因为我们说的都是事实。”
“三根小姐,你呢?”十津川把视线移到三根文子身上。
文子脸色有点苍白,她轻轻摇头说道:“我也不想改变证词。”
“很好。”十津川点头回答道。“现在请你们回忆一下自己在法庭上所说的证言。你们的证言一致指出,被害者木下诚一郎和凶手佐伯信夫在店里喝酒,两人因细故而口角。佐伯信夫从口袋掏出一把水手刀恐吓被害者,老板娘便上前将刀拿走,放在吧台上,纠纷似乎就此平息。後来被害者离开酒吧,过了不久,住伯信夫从吧台上抓起那把刀,也走出酒吧。这些证言,你们两人想不想更改?”
“不想。我和老板娘说的都是实情。”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的证言就跟我的推理发生矛盾了。你们的证言有两个重点,第一点是‘被害者走後不久,跟著出去的人是佐伯信夫’;第二点是‘抓起吧台上的水手刀走出去的人是佐伯信夫’。但根据我的推理,跟在被害者後面走出酒吧的人并不是佐伯信夫,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也就是抓起吧台上那把刀走出去的人。现在,你们是否已经有改变证词的打算?”
“没有。因为你的推理是错误的。”小林坚持到底。
十津川苦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详细分析一下吧!据说佐伯信夫在警局里和在法庭上都坚称自己因喝醉而记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这是不是真的?”他说著,看看佐佐木。
佐佐木说道:“是真的,他说,他连自己曾跟木下诚一郎吵架一事都记不得了。”
“那麽,也许是他们根本没吵架。”十津川说。
“你别信口开河!”小林大声说道。“佐伯信夫和被害者发生激烈口角,这是我和老板娘亲眼看见的。最重要的是,假如没有吵架这回事,那被害者怎么会无缘无故遭刺杀呢?”
“我并没有说‘没有吵架这回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也许佐伯信夫没有跟被害者吵架’,并未否定那里曾经发生过口角。我认为当时被害者是跟那个真正的凶手发生激烈口角,而不是跟佐伯信夫。这个真正的凶手比佐伯信夫早一步拿到刀子,然後走出去杀了被害者。至於这把刀,我想是佐伯信夫喝酒时嫌带在身上碍手碍脚,而从口袋中拿出来放在吧台上的。”
“那你是说我就是真正的凶手了?”小林启作以僵硬的表情注视著十津川。
“你和三根文子小姐都说不想更改原先的证词,既然这样,案发当晚在‘罗曼史’酒吧里的人就只有四位,分别是被害者本下诚一部、佐伯信夫、老板娘三根文子和你。如此一来,能够比佐伯信夫早一步用这把刀杀死木下诚一郎的,就只有你和三根小姐了。换句话说,真凶不是你就是她。”
“但是从另外两件事看来,三根小姐应该不是凶手。第一是杀人方法,使用水手刀刺杀对方,比较不像女性能够做的。第二是冈村精一先生和千田美知子小姐的证言,他们曾经看见有个人跑过去,假如那个人是女的,他们就不会以为是佐伯信夫了,因此那个人很可能是个男的。”
“排除三根小姐之後,剩下来的就只有小林先生你了。喝醉酒之後和被害者发生口角的并不是佐伯信夫,而是你,对不对?”
“岂有此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因为跟人吵架就持刀杀人吗?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你的推理全都错了。”
“如果不只是单纯的口角呢?”
“这话是什麽意思?”
“我来到这里之後,听了你们七人所说的证言,并且又听了佐佐木先生对这些证言的反驳,才逐渐了解一年前那件命案的全貌,但有些事我还是不太清楚,其中之一就是关於被害者木下诚一郎的事。我只知道他的年龄是三十七岁,虽然年轻,却已当上了太阳物产公司的营业课课长。我不明白的是:这麽一位大公司的高级干部为何会跑到这种郊区的小酒吧来喝酒?”
“这件事,我和老板娘不是讲过很多次了吗?他是坐计程车经过那里时,偶然看到酒吧的霓虹灯招牌,忽然兴起喝酒的念头而下车进店喝酒的。当时他边喝酒边把进店的原因告诉我和老板娘。”
“可是,如果从这条街坐计程车,只要二十分钟就能到达闹区,那边有更豪华的高级酒吧和夜总会,为什么他不去那边喝呢?半路上叫计程车停下来,然後走进这种小酒吧喝酒,这像是一位大公司的高级干部做得出来的事吗?”
“人的心情很难说,他大概是闲来无事想出来散散心,无意中看到那家店,一时心血来潮就下车走进去了。但是那家店里却有个身藏尖刀的前科犯,这对被害者来说,真是太倒楣了。”小林说完,耸耸肩膀。
十津川又点燃一根烟,说:“我认为被害者不是偶然走进那家店的,而是为了某件事才特地赶去的。这麽一想,许多疑点就都迎刃而解了。”
“为了某件事?那到底是什麽事呀?”
“就是为了要去见你,不是吗?小林先生!”十津川断然说道。
小林那张老鼠般的脸在一刹那间似乎扭曲了一下。
“没有这回事。”小林高声说道。
十津川吐出一口烟,然後以一种好像要追问到底的语气说:“可是,只有这麽假设,才能解释所有的疑点。”
“我跟被害者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服务於一家员工不到三百名的中小企业,薪水少得可怜,直到快要届龄退休前才升为股长;被害者却是日本最大企业之一太阳物产公司的营业课长,是所谓的社会菁英。我们的境遇相差太大,根本不可能会有关系。”
“你是哪一所大学毕业的?”
“哦,原来你以为我和他可能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小林轻笑数声之後又说:“可惜你猜错了。我听说木下诚一郎是t大毕业的,而且成绩非常优秀;我却只念到旧制中学而已,一毕业马上去工作,又被徵召入伍,去中国战场打仗,战败後才回国。而且他才三十七岁,可能根本不懂什麽叫战争吧?就算经历过战争,大概也是在幼儿时期吧?”
“无论如何,我还是认为你跟被害者有某种关系,否则的话就无法解释此案中的疑点。”十津川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小林脸部的表情又僵硬起来,他说:“你为什么要一直追究这一点呢?”
“因为更正後的证言显示真凶并非佐伯信夫,而是另有其人,而且除了你以外,别人都不可能是真凶。因此,你和被害者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
“那你认为我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一年前,你知道自己就快届龄退休了。因为是小公司,退休金大概不会很多。你曾说过,你退休之後找不到工作,为了开创第二人生,就出资三百万元给三根文子小姐,当了酒吧的共同经营者。你应该不是把全部的退休金都投下去,但既然只能出三百万元,表示退休金总额大概也多不到哪里去。”
“我想,一年前你一定很不安,因为你知道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很想事先找一份工作,以便退休之後可以再度就业。当然,那时你还不知道自己找不到工作,所以尚未有投资酒吧的打算。”
“当时你想托一个人为你安排退休後的工作,我猜想这个人就是木下诚一郎。由於某种原因,他同意和你在‘罗曼史’酒吧见面,时间就在案发当晚。但其实他一开始就不想帮你找工作,只是在人情上不好意思拒绝见面而已。他来了之後,对你非常冷淡,三言两语就拒绝了你的请托,打算早点回去。因此,你火冒三丈,拿起佐伯信夫放在吧台上的水手刀,跟在他後面出去。”
“木下诚一部走出酒吧後,原本想叫计程车,但因忽然有了尿意,就打算先找个地方小解。由於他刚刚无情地拒绝了你的请托,所以也不好意思回酒吧借厕所。就在此时,他看到马路对面有条阴暗的巷子,於是就走过去,打算在那边小便。”
“你跟著走出去後,大概正好看见他走进小巷,於是你也横越马路走到那边去。这时候,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两人从车子里面看到了你,但因当时采取的姿势,他们并没有看见你的脸,所以後来他们误以为那是佐伯信夫,而且在法庭上也这样作证。”
“你在小巷内找到了被害者,这时他正面对墙壁小便。你站在他背後,再一次哀求他为你安排一个工作,但他依旧冷酷地拒绝你,於是你勃然大怒,以水手刀往他背部猛刺过去。那时他已小便完毕,正在拉裤子的拉链。”
“太荒唐了。”小林说。
十津川不理他,继续说道:“虽然你是一时气愤拿刀刺他,但并没有置他於死地的意思,所以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你没有拔起刀子,应该不是故意要嫁祸给佐伯信夫,只是一时心慌罢了。因为这样比较符合人的心理,所以我是这麽猜想的。”
“当时你想,若往人行道跑去,也许会被人看见,於是就朝巷子里面跑去,穿过一个街区,绕了一大圈再回到‘罗曼史’酒吧。”
“另一方面,佐伯信夫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著了。他醒来後,走出酒吧,那是你刚刚刺杀木下诚一郎的时候。他走出店门後,就往对面的人行道走去。为什麽他要这麽做呢?如今他已经去世,也只能靠想像了。我想,或许他也和木下诚一郎一样,是打算去那条巷子内小便吧!因为喝醉酒後往往会有尿意。”
“木下诚一郎被你刺了一刀後,并未立即死亡。他挣扎著走向比较亮的人行道,想要呼救,但到达人行道後就支撑不住而倒地断气了。此时那把刀还插在他背上。”
“就在这时候,佐伯信夫来了。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曾说他们只看到有一个人经过车子 前面,因此我想,佐伯信夫大概是从那辆车的後面,也就是从行人穿越道走过马路的。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木下诚一郎後,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知道此人就是刚才和他在同一家酒吧喝酒的客人。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大概会立刻去打电话报警,但因佐伯信夫有前科,又没有固定住所,深怕自己会招意警方的怀疑,所以不敢去报警。不仅如此,当他看见死者背上那把刀竟是自己的水手刀时,就更加害怕了。於是他慌忙将刀子拔出来,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滨野先生就在这时候拍下了一张照片。”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想就如佐佐木先生所推理的那样。当山口君开窗往下望时,佐伯信夫慌忙逃走,那并非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偷了死者的钱包。这一点,我认为佐佐木先生的推理非常正确。”
“假如小林先生是真凶,那她呢?”山口指著三根文子说。
文子双眼闪著亮光,静静注视著十津川。
十津川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说道:“根据我推想,三根小姐和小林先生的关系必定不同於一般酒吧老板娘和酒客的关系,对不对呢?三根小姐。”
“请你别乱讲一些下流的话。”文子皱著眉头说道。
十津川脸上浮出微笑,说道:“如果我这句话问得不妥,那换个说法也可以。你们两人是基於利害关系而结合的,三根小姐需要小林先生的退休金来作为资金,小林先生则需要三根小姐帮他作伪证。因此,三根小姐便在警局里和法庭上附和小林先生的说法,而小林先生为了报恩,也就将部分退休金投资到‘罗曼史’酒吧上。我这么说,两位该满意了吧?”
“看来你好像是一位优秀的刑警,但你现在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诬指我是杀人凶手,你这麽做对吗?”小林露出气愤的表情向十津川抗议。
“物理上的证据我是没有,但是情况证据十分充足。假如佐伯信夫不是凶手,那麽能够用那把刀杀死被害者的,就只有你和三根小姐两人而已。”
“你刚才说,我因为拜托被害者找工作被他拒绝,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是吗?”
“不错,因为这是唯一可以想到的答案。”
“可是我刚才也说过,我跟木下诚一郎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替我找工作?我又怎麽会去拜托他?”
此时佐佐木插嘴道:“会不会是老板娘认识被害者,而去拜托他为小林先生安排再度就业的工作?”
“不可能!”十津川立即予以否定。“假定被害者是老板娘的朋友,而小林先生透过老板娘拜托他找工作,那麽即使遭到拒绝也不会把他杀掉。原因是中间隔了一个老板娘,即使被拒绝也要看老板娘的面子而压下怒气,不会因此就恨到要刺杀他。小林先生会气得拿刀去刺他,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认识,而且是老朋友。小林先生原先以为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恳求,不料却被他无情地拒绝,所以才会勃然大怒。我想,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仅止於此,就是所谓人情道义上的关系而已。”
“你这么说,那我就是冤枉的喽!”小林露出满口黄牙笑著说。“我和他年纪差太多,而且刚才也说过,我只有旧制中学毕业,跟他也不是学长学弟的关系。因此,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什麽人情或道义存在,他根本没有义务要为我安排再度就业的工作,所以我当然不可能杀他。”
“可能是因工作认识的吧?”
“因工作而认识?”小林又露齿一笑。“哦,你是说,我服务的那家公司和木下诚一郎任职的太阳物产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和他便因此而认识,是这样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
“很可惜,你的确说错了。我服务的是一家中等规模的不动产公司,跟太阳物产一点生意上的往来也没有。太阳物产旗下还有一家太阳不动产公司,要买卖土地时根本不需要透过我服务的那家小公司。”
小林说著,摸摸口袋,然後掏出一张名片摆在十津川面前,又说:“这是我以前的名片。”
那张名片上印的字是“铃木不动产股份有限公司 庶务股长 小林启作。”
“这样你该相信我不是凶手了吧?”小林看著十津川的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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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津川脸上浮起困惑之色。
小林真的跟被害者毫无关系吗?
如果小林说的是实话,那麽他就不可能去拜托被害者找工作了。如此一来,他就没有杀人动机了。假使他们只是偶然进了同一家酒吧,喝醉後发生口角,那麽小林应该不会杀死对方吧?他已经五、六十岁了,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且他也不像那种会因酒後争吵就杀死对方的人。
(难道凶手真的是佐伯信夫?难道佐佐木的反驳是毫无意义的?还有,发生在这座岛上的连续杀人事件,难道真的是佐佐木所干的?不!那是不可能的!)十津川想。
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
而且,小林刚才突然变得很饶舌,这也使他感到可疑。
本来小林给他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爱出锋头、不显眼的,现在却好像突然变了。即使是因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而想要辩解,也不必说这么多话。当一个人突然变得很饶舌时,往往是要隐瞒一些事。一个人如果要隐藏弱点,通常不是变得十分沉默,就是变得特别饶舌。
“帮我做一件事好吗?”十津川忽然看著山口说。
山口露出紧张的表情说:“什么事?”
“酒吧里不是有一份一年前的旧报纸吗?”
“是的。”
“麻烦你去拿来。”
“好!”
山口飞奔而去,很快就拿著那份旧报纸回来。
十津川一把抓过报纸,开始阅读。
他所期待的那则新闻只占了短短几行。
不久,十津川抬起头来,望著小林。小林也以信心十足的表情回望他。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故乡在哪里?”十津川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
这一瞬间,小林的脸色变了。十津川觉得自己似乎已击中要害了。
“我是东京人。”小林的声调比平常高出很多。
“是东京土生土长的吗?”
“不错。”
“这就奇怪了,我也是东京土生土长的,但我却觉得你说话有腔调,好像是东北哪个地方的腔调。我的部下里面有个东北出身的刑警,说话的腔调跟你很像。”
“我是在东北出生的,中学毕业後才到东京来。这跟命案有何关系?”
“东北的哪里?”
“盛冈。”
“不可能!”摄影师滨野忽然大声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十津川问。
滨野向前踏一步,说:“我是盛冈人,我说话有盛冈口音,但你没有,你说的大概是宫城县的口音。如果你真的是盛冈人,那麽请你用盛冈腔说说看!”
“……”小林显然畏缩了。
“是哪里人为什麽要说谎?”十津川以严厉的眼神望著小林问。
小林以走投无路般的目光看看十津川,又看看滨野,然後说:“好吧,我承认我是宫城县人。这有什麽关系吗?”
十津川断然说道:“应该说是宫城县志田郡S村的人吧?”
小林睁大眼睛望著十津川。十津川像是要乘胜追击般看著小林问:“是不是?”
小林以尖锐的声音说:“是又怎样?”
十津川拿起旧报纸,说道:“这里写著‘被害者的父母还住在其家乡宫城县志田郡S村,二老得知儿子惨遭不幸後,表情呆滞地说出下列这些话……’由此可知,你跟被害者木下诚一郎是同一村的人。东北的农村至今还非常重视人情道义,因此你就以同乡的身分去拜托他为你安排工作,想不到却被他冷淡地拒绝。我说得对不对?”
小林突然双膝跪地。
一种异样的沉默笼罩在四周,良久之後,小林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尽是绝望的表情。
“我……”小林以沙哑的声音说。“我和木下的叔叔是邻居,中学时也在同一班,战争期间更一起被徵召入伍,分发在同一部队赴中国作战。那家伙曾在战场上伤了腿,我冒著生命危险将他扛回部队。木下就是被他抚养长大的。因为有这层关系,我就约了木下在酒吧见面,厚著脸皮低声下气求他帮我安排再度就业的工作。对堂堂的一个太阳物产公司营业课长来说,那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料他却无情地拒绝我,态度冷淡至极,不仅如此,竟然还说我老朽无能,是个糊涂老头,所以我才……”
十津川悄悄地望向佐佐木。
佐佐木微微扭曲一下他那已露疲色的双颊,然後望著榻榻米发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