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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刑警经验让十津川能够以直觉判断那是否尸体,但他还是蹲下来量量千田美知子的脉搏,并且将耳朵靠在她的胸口倾听。
已经完全断气了。
尸体后脑碎裂,血流满地,脖子上紧紧缠着一条女用皮带。
凶手用某种钝器敲打千田美知子的后脑,美知子可能一击就死了。就算只是晕过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但是,凶手却又特地用美知子的皮带去勒她的脖子。
皮带深陷肉中,显示了凶手强烈的意志。凶手大概恨她入骨吧?如果将皮带解下来,颈部皮肤可能也会整个剥落!
十津川蹲在尸体旁边,环顾周围每个人的脸。
“是谁杀了她?”
明知没有人会回答,却还是问了这个蠢问题。因为他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有他在场,却还是出现了第二名牺牲者,这使他感到无比自责。
四周一片沉默,没有人答话。
“那麽,是谁发现的?”
“是我。”佐佐木回答。
十津川叹了一口气,说:“你为何离开我身边?”
“因为我很担心,所以想分头去找,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新的牺牲者。”
“找?你到底要找什麽?”十津川怒道。
他一心想保护佐佐木,佐佐木却做出这种招嫌疑的举动,而且居然成了尸体的发现者,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我想……”佐佐木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我憎恨那个杀死冈村的凶手,我很想把凶手找出来。”
“当你走到这附近时,发现了这具尸体,是吗?”
“是的。”
“然後呢?”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这里就算想报警也没有电话。後来我想到你是刑警,应该先通知你,但那时大家都已经来了。”
“警部先生”滨野睁大眼睛瞪着十津川。“你为何不立刻逮捕这老头?现在已经有两个人牺牲了,都是你害的!”
“从你的口气听来,好像佐佐木先生就是凶手嘛!”十津川以讽刺的眼神看着滨野说。
“不是好像,他的确是凶手没错!”滨野态度强硬地说。
十津川故意问:“那麽,你一定有证据吧,你目睹他杀死千田小姐的场面了吗?”
滨野露出为难的表情,说:“证据是没有,但我们之中只有这老头有谋杀千田小姐的动机。如果你认为我说谎,不妨对每个人审问。”
“好,我就一个一个问。首先是你,为什麽你没有杀人动机?”
“我只是在一年前偶然开车经过那件命案的现场,并拍摄照片而已。当时我还不认识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我是以目击者的身分被叫去警局时才认识他们的,後来也只在法庭上碰过面。从那以後一直到昨天为止,我都不曾再见到他们。而且上法庭作证时,他们的意见也跟我一致,所以我丝毫没有谋杀他们的动机。”
十津川将视线移到山口脸上,问道:“你呢?”
“我也一样。我跟千田小姐住在同一条街上,或许以前曾见过两、三次面也说不定,但从未交谈过。我跟冈村先生也是案发後去警局时才认识的,以前从未见过面。他们跟我无冤无仇,我怎么会杀他们呢?”山口以高亢的声音说。
小林启作说:“我也是。虽然我常去‘罗曼史’喝酒,但从未在酒吧以外的地方走动,所以既未见过千田小姐,也没见过冈村先生。我是案发後在警局里认识他们的,後来只在法庭上见过,跟他们也没有深入交谈过,所以我毫无动机。”
十津川望着三根文子说:“你也一样吗?”
文子脸色发白,朝旁边的尸体看了一眼,然後说:“是的,虽然我跟千田小姐就住在同一条街上,但也是在警局里才认识的。如果冈村先生曾去我的店喝酒,我大概就会认识他,但他一次也没去过。”
“换句话说,你也是案发後在警局里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是吗?”
“嗯!我对他们俩几乎一无所知,怎么会杀他们呢?”文子微笑着说。
最後,十津川望向安藤常。
安藤常似乎是个意志坚强的老太婆,她从刚才就一直以镇定的神情注视着千田美知子的遗体,此时她抬起头说:“我也是案发後被警察叫去时才认识他们的,所以我没有杀死他们的动机。其余的,我看我也不必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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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人的说法似乎都颇具真实性。
十津川想:他们说的应该都是实情吧?
滨野说他只是偶然路过命案现场,应该是真的。其余的人大概也没有说谎。
十津川想起自己在岛上最初遇见这七个证人时的情景。当时每个人看来都对突然被掳来此岛一事感到愤怒,但似乎没有一个是在怨恨其他人。如果说他们有共同憎恨的对象,那应该只有一个人,就是把他们掳来之後又以猎枪威胁要翻一年前旧案的佐佐木。
如果被杀的是佐佐木,那十津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七个证人全部逮捕,但实际上被杀的却是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
假定凶手不是佐佐木,那麽这名凶手为何要杀死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呢?这一点令人想不通。
还有那把刀子的事,十津川也感到大惑不解。他一直认为,凶手从吧台下偷走刀子,是打算用来行凶的,但事实上并未如他所料,凶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呢?难道杀死千田美知子的凶手不是偷刀者吗?或者凶手是打算在杀死第三人和第四人时使用那把刀?
“警部先生,照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杀光的,快想想办法吧!”安藤常苍白着脸对十津川说。
十津川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其余四人的想法大概也一样。
但是,假如佐佐木不是凶手,那麽就算将他五花大绑也于事无补。
滨野见十津川默默不语,便以愤怒的声音说道:“警部先生,你还在犹豫什麽?再不将这个杀人狂抓起来,我们可要自行解决了。”
十津川站起来,面对滨野说:“自行解决?你究竟打算怎样?”
“我要设法让第三名牺牲者不要出现。”
“是要用私刑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但我们不会将他杀掉,只是要让他尝点苦头,叫他乖乖招认自己是杀死两个人的凶手。等他招供後,再将他捆绑起来,直到他让我们离开这里为止。事关我们大家的性命,我想你不会不准吧?”
“我不准你们使用暴力。”
“他杀人,难道不是用暴力吗?”
“人未必是他杀的。”
“只要把他交给我们,他就会招认了。”。
“就算对他施以酷刑也于事无补,而且假若凶手不是他,而是你们其中之一,那麽即使他屈打成招,也不能算是水落石出。”
“凶手是我们其中之一?”滨野看看身边四个人的脸,又说:“这里面谁有杀死冈村先生和千田小姐的动机?一个也没有!但是那边那个老头子,谁都知道他有明显的动机!警部先生,我想你也清楚得很。”
小林启作说:“我赞成他的意见。”
十津川瞪着他说:“连你也赞成滥用私刑吗?你这个年纪,凡事都应该考虑得很周到才对。”
小林往下望了一眼,说:“正如滨野先生所说,我们不会杀他的。他是夺走两条人命的杀人狂,死不足惜,但如果我们把他杀掉,就跟他没有两样了,所以我们会忍耐,绝对不杀他。请你把他交给我们处理吧!”
“你说‘我们’,其他三人也都是这样想吗?”
十津川说着,看看其余三人的脸。
安藤常立刻回答:“我赞成!我还不想死,我不要这样坐以待毙!”
“我也赞成。”山口说着,瞄了滨野一眼。“除了那个老头以外,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凶手。对付这种杀人凶手,即使方法有点残暴,我认为也无妨。”
十津川看着酒吧老板娘,说:“你也是吗?”
五人之中只要有一人反对,事情或许就有转机。十津川如此期待,然而文子却望着地上说:“真伤脑筋……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但更不喜欢坐以待毙……”
“也就是说,你也赞成他们四个人的意见,对吗?”
“嗯,没办法……”
滨野说:“你还是快点将他交给我们吧!”
他的声音似乎很焦躁,眼神则充满杀气。
十津川後退一步,望着眼前这五名男女。
滨野身材中等,体格结实,但从他摆出的姿态看来,似乎不会柔道和空手道,也不像练过西洋拳的人。
山口长得很高,但身材瘦弱,骨架还像个小孩子。
其余是风尘女郎、老太婆和刚退休的老人,想必都没什麽力气。
这样看来,就算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输,应该可以保护佐佐木的安全才对。十津川如此估算。
他在念警校时曾得过柔道比赛冠军,直到现在,他还对自己的功夫颇具信心。
但是,他希望尽量避免武力对决,因为他不想让滨野等人受伤,也不想让佐佐木受到伤害。
“我必须限制你的自由。”十津川向佐佐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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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那张古铜色的脸孔扭曲起来。
“你也站在他们那一边吗?”
“没有。”
“那你为何要限制我的自由?”
“佐佐木先生,这是为了你好。当初你若听我的话,跟我在一起,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因为你擅自行动,害得我现在也无法保护你。这麽做对你虽然会造成不便,但也只有请你忍耐了。”
“你打算怎样?”
“为了让他们安心,我要请你把双手放在背後。”
“要把我的手绑起来吗?”
“是的。”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捆绑我。我又不是凶手。”
“我知道,你是要继续为令郎翻案吧?”
“你明知道,还要捆绑我?”佐佐木露出抗议般的表情看着十津川。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了,总比被他们施加私刑的好。而且我答应你,当你想继续翻案时,我会帮助你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顶多只能帮你和他们打一架,两败俱伤之後,你要翻案也翻不成了。倘若你要这样也可以。”
“……”佐佐木沉思良久,然後向十津川说:“好吧,但你真的会信守诺言帮我翻案吗?”
“不错,我身为刑警,一诺千金。”
“好,你绑吧!”
佐佐木把双手放到背後。
“谁有绳子?”十津川看着五名证人问。
山口说:“我房里有一条跳绳用的绳子,如果这里的房间真的跟我的房间一摸一样的话,就应该有。”
他说完,拔腿就跑。
过了十五、六分钟,山口带着一条长约五、六公尺的绳子回来。
十津川用这条绳子将佐佐木的双手紧紧捆住。
“这样你满意了吧?”十津川看着滨野说。
滨野走到佐佐木背後,详细检查一番,然後说:“这样的话,应该可以放心了。你快叫他招供吧!”
十津川冷冷地说:“我可没说他是杀人凶手。”
安藤常用一双鼠眼看着十津川说:“那你至少也要叫他打信号让船靠岸,我们才能回去。”
十津川尚未回答,佐佐木就抢着说:“今天已经不行了。”
滨野从背後往佐佐木的肩膀推了一把,说:“为什麽不行?”
十津川抓住滨野的手腕,阻止他动粗。
佐佐木说:“因为现在已经太迟了。我说过,船在上午七点会驶近此岛,但因那时我没有打信号,船就回去了。那是我包租下来的船,明天七点还会再来,每天都一样。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自然就会打信号叫船靠岸,那时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双手被绑在背後,但他说话时依旧挺着健壮的胸膛。
“信号怎么打?”
“我死也不会说出来。”
“他这是摆明了要把我们永远关在这座岛上嘛!”安藤常以尖锐的声音嚷道。“一定是这样!他说得好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我们回去。如果明天还不放我们走,我会发疯的!”
“我说过了,只要该做的事做完,就让大家回去。”
“那什麽时候才能做完呀?”
“只要大家肯合作,今天之内就可以做完。”
“你还要为你儿子翻案吗?我看那是注定要徒劳无功的。”
滨野说着,好像又要去推佐佐木。十津川赶紧挡在他们两人中间。
佐佐木缓缓地扫视五名证人的脸,然後说:“我说过,就算结论对我儿子不利也没关系,但我不能半途而废,否则的话,我儿子会死不瞑目的。”
“如果你满意了,就会放我们回去,是吗?”山口问。
“不错。”
“那就快开庭审理吧。要从什麽地方开始?”
山口似乎很性急。在十津川看来,这个年轻人好像对这些命案毫不关心,只想早点回家。已经有两个人被杀了,但他似乎没有受到什麽冲击,难道这就是现代青年的特徵吗?
佐佐木说道:“不是从头开始,是再度开庭。我们要先回到那条街上才行。”
“我看那是白费力气。”滨野耸耸肩说。
“这具尸体呢?就这样放着不管吗?太可怜了!”三根文子以责难的眼神看着佐佐木和十津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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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脸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悲惨,双眼依然睁着,死不瞑目。
十津川将死者的眼皮合上。已呈僵硬状态的尸体似乎在表示对凶手的怨恨。
十津川费了一番苦心才将缠在尸体脖子上的皮带解下来。尸体颈部已又红又肿,到处都有内出血,这显示凶手非常用力。
“应该不会马上腐烂。”十津川说。“今天之内若能解决问题,明天就可乘船回去,到时候再将两具遗体搬上船吧!”
“那麽,在搬上船以前,就只能让他们这样曝尸荒野吗?”文子再度以非难的口吻说。
“很遗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如果加以埋葬,到时候船来了还要挖出来。”
“可是也不能这样丢着不管呀!”
“有没有可以用来覆盖的布?!”十津川看着佐佐木问。
双手被绑在背後的佐佐木看看地上的尸体,说道:“在她和冈村精一乘坐的车子的行李厢中,应该有一块塑胶布。”
“我去拿。”山口说着,飞奔而去。
他很快就拿着一块蓝色的塑胶布回来。
那块塑胶布被覆盖在千田美知子的遗体上面。
“凶手真残忍。”佐佐木小声说道。
“你为何这麽想?”十津川故意问。
佐佐木抬头看着十津川,说:“要是我的话,打了她後脑之後,就不会再去勒她的脖子了。因为她应该一击就死了。”
“那你认为凶手为何勒她的脖子?”
“这个……可能凶手恨她入骨……”
“如果真的恨她入骨,应该会毁掉她的脸,而不是去勒她的脖子吧?即使不将她毁容,也会用刀子割裂她全身。”
“被你一说,我也搞糊涂了。”
“你们在说什麽悄悄话啊?”安藤常似乎话中带刺。“有什麽事就快去办呀!我希望明天一早就能回去。”
“那麽,我们快到街上去吧!”十津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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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人又回到那条街上。
在明亮的阳光下,这条街看来就像拍戏时的布景?十津川拍拍佐佐木的肩膀,说:“我不能让你松绑,但你可以随心所欲进行翻案,爱说什么尽管说。”
“谢谢。”佐佐木轻轻鞠躬,然后挺起胸膛,走到马路中央,说:“关于一年前的案子,接下来我要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慢着!关于我那张决定性的照片,我希望先听听你的反驳!”滨野对佐佐木说。
“关于那张照片,等一下我自然会提出反驳。”
“为什么?现在不能反驳吗?”
“因为必须先解决另一个重要问题,然後再来谈你的照片,这样才容易听懂。”
“这理由真牵强!我那张照片铁证如山,颠扑不破,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如果你无法反驳,就乖乖承认,才不会浪费时间。”滨野胀红了脸,对佐佐木说。
“你住口!”十津川的语气很尖锐。“我们大家已经说好要让他畅所欲言、继续翻案,你就算有话要说,也要等到他反驳结束之後!”
滨野不再说话。
佐佐木乾咳几声,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现在我要指出一年前那件案子最大的疑点所在。由於你们七人的证言,我儿子被判有罪。但是在审判时,不知为什麽,律师和检察官都未触及这个疑点。这个疑点就是被害者在案发当晚所采取的行动。”
“他的行动有问题吗”十津川问。
“被害者叫木下诚一郎,三十七岁,是太阳物产公司的课长。当晚他乘坐计程车路过此地,看到‘罗曼史’酒吧的霓虹灯招牌,便下车进去喝酒。这是酒吧老板娘说的。”
“不错,”文子点头说道。“这是他自己说的。他说,因为他刚好想喝酒,便叫司机停车,然後他下车走进酒吧。”
“他以前从未去过你的店吧?”
“是的。”
“但是,”佐佐木将视线移回到马路上。“木下诚一郎的公司和他的家都位於同一个方向。这一点在警方的笔录和当时的报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人认为我说谎,不妨去看看当时的报纸,这间‘罗曼史’酒吧内就有。”
“是在同一个方向没错。”十津川说。
“那又怎样?”滨野说。佐佐木把脸转向十字路口,说:“被害者的家和公司都在那个方向,换句话说,不管他是从家里来的,还是从公司来的,都是从那边往这边走。当他坐着计程车来到十字路口时,看见‘罗曼史’酒吧的招牌,便叫司机停车。”
“这点很重要吗?”十津川边环顾马路和人行道,边问佐佐木。
佐佐木走到“罗曼史”对面的人行道上,说:“也就是说,被害者在这边下车,横越马路後才走进酒吧里。警部先生,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喝完酒,走出酒吧後,是死在这边的人行道上!”(见附图)
“原来如此!被害者要回去时,如果要叫计程车,在店门口叫就行了,根本不必特地走到对面来叫,但他却走到这边来,这是为什麽呢?”
“不错,那是为什麽?审判时没有人提到这一点。”
滨野耸耸肩说:“那一定是因为已经确定你儿子就是凶手,所以没有必要再讲其他废话了。”
“也许是吧!”佐佐木点头说道。“但是,我认为这其中有蹊跷,被害者走出酒吧後并未立刻叫计程车,而是走到对面的人行道,原因何在?”
“有几种可能。”十津川说。“或许他还不想回家,想去找朋友。如果他的朋友住在那个方向,他当然要走到这边来叫车。”
“我也想过这一点,所以我在来此之前就详细调查过被害者的亲戚朋友。”
“结果怎样?”
“我查出来,他没有任何一个亲戚朋友住在那个方向。而且被害者一向非常顾家,据说从未外宿不归。因此,他应该是想回家才走出酒吧的,如果是的话,那他只要在酒吧门口叫车就行了。”
“会不会是凶手用刀威胁他,把他押到对面这边来的?”十津川问。
他开始对佐佐木的问题产生兴趣了。被害者为何死在酒吧对面的人行道?这的确是个盲点,但他还是不明白此事跟整件案子有何关联。
“这点我也想到了,”佐佐木以沉着的声音说。“但那是不可能的,请你回想一下酒吧老板娘和小林启作先生的证词吧!据他们说,被害者在十一点半左右走出酒吧,我儿子随後追出去。然後你再想想千田小姐的证词,她说在十二点零五分时看到一名男子横越马路,不过那时冈村先生并未看到。紧接着就发生了命案,这是可以确定的,也就是说,被害者因故走到对面人行道,然後凶手横越马路追上来。”
“你想被害者走到对面的原因是什麽?”十津川问佐佐木。
他想,佐佐木既然提出这个问题,心中一定已经有答案了。
此时滨野突然大声嚷道:“说这麽多废话干什麽?警部先生,被害者走到对面人行道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他就是在这边……”他走到死者倒卧的位置,指着地上又说:“就是在这里被这老头的独生子佐伯信夫用刀刺杀的,那一瞬间我拍下了照片。这是不容置疑、不可动摇的事实!这就是此案的全貌!其他琐琐碎碎的细节,你们再怎么研究也没用,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吗?”
“你何必如此激动?”十津川冷眼看着滨野道。
“我哪有激动?我只是提醒你们别浪费时间而已。”
“我看不是吧?好像有什么事怕我们深入追究似的。”
“胡说!哪有这回事?”滨野脸红起来。
十津川缓缓点燃一根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好好探究一下细节吧!反正到明天早上船来之前,时间多得是。”
“可是……”滨野好像还想说什么。
十津川断然说道:“你再罗唆,我就要认定你的证言中有谎话了。”
“别开玩笑。”
“那你就给我闭嘴!”
滨野沉默下来。
十津川扫视其余四人的脸,说道:“还有人有异议吗?”
四人面面相觑,然後小林启作以客气的态度说:“我没有异议,不过想问一件事:你是否认为被害者走到对面人行道的原因跟命案本身有所关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但这一点在审判时未被提及别是事实,因此我很想研究一下,这件事想必很耐人寻味。”十津川回答小林的问题後,又转向佐佐木说:“请你开始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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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看着众人的脸,以极有自信的口气说:“我在建造这条街时就在想这个问题,结果得到一个结论,我认为这个结论绝对不会错。”
“结论是什麽?”
“被害者走出酒吧时,已将近十二点了。他很顾家,结婚以後从未外宿不归,因此应该会直接搭计程车回家才对,为何会走到对面去?我想了很久,终於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他想要小便。”
“你说什麽?”
“他想要小便。他在酒吧门口等计程车时,忽然有了尿意。一般的情形应该会返回酒吧,向老板娘借厕所,但因他刚刚跟我儿子吵过架,要是回去,怕会再吵起来,因此他就走到对面的人行道去。”
“对面有公厕吗?”
“没有,这一带都没有公厕。但你要知道,那时已是午夜快十二点了,当一个醉汉想要小便的时候,最可能的就是找个适当的场所解决一下,不是吗?”
“哦,原来如此!”
十津川微笑了,他虽然是个刑警,却也曾在喝醉後随地小便。
佐佐木双眼闪着光芒,好像因自己的说法得到十津川肯定而得到鼓励。他说:“於是被害者便去寻找合适的地点,他找到的地点就在这里。”
佐佐木走进山口所住的公寓大楼和隔壁大厦间的小巷子里。那条巷子将近有两公尺宽。
佐佐木接着又说:“现在是白天,这里很亮,但若是深夜十二点,一定很暗,而且巷口的路灯刚好坏掉,这点也请大家记住。因此,这里最适合小便,这附近还有比这里更适当的地方吗?”
众人皆四处张望。
“好像没有。”十津川点头说道。
他想,假使是他自己要小便,八成也会来这条巷子。
“我是这麽想,”佐佐木继续说。“被害者来这儿小便时,凶手从後面接近。当他小便完毕,正要拉上拉链时,凶手就从背後刺了他一刀。”
“嗯,这个想法很有趣。”十津川双臂环胸,微笑着观看巷子四周,然後又向佐佐木说:“你的意思是说,被者在这里遇刺之後,走到人行道上,然後才不支倒地,是吗?”
“是的,我想,他一定是拚命想要求救,摇摇晃晃地往比较亮的方向走去,走到人行道上时,终於不支倒地。”
“但是这样有一个问题口”滨野背靠在大楼墙上,斜眼看着佐佐木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巷子里应该有血迹才对,但警方从未提到他们有发现血迹。”
“用刀刺杀时,并不一定会鲜血四溅。我在巴西时,曾见过两名牛仔因吵架而拿刀互刺,其中一个被对方刺中胸部死亡,但当时却几乎没有出血。因为刺进去的刀子就像一个木栓一样,阻止了血液的流出。我想,一年前那件案子也是这样。被害者走到人行道上後倒地不起,当时并未流血,直到刀子被拔出来後,血才流出来。”
“我可以发问吗?”小林启作以客气的语气问。
这个届龄退休的上班族说话时态度总是很客气。
“有什麽问题?”佐佐木反问。
小林好像有点不安似的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火,然後说:“你的推理相当有趣,但那毕竟只是推理而已,你要如何证明被害者曾经走到这巷子里小便?”
“我费了许多心血,终於找到可以证明自己推理正确的证据。关於被害者的衣着,警方的调查报告上记载得很详细,其中有一句话是‘被害者所穿长裤的拉链拉到一半’。警方可能认为拉链是因他喝得烂醉而自然松开的。我曾在电车上看过熟睡的醉汉,他的裤子拉链也是没拉上。但我认为此案的被害者情况不同,他并非已喝得酩酊大醉,对不对?老板娘。”
佐佐木说完,望着文子。
文子露出吃惊的表情说:“嗯,他并非已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他离去时脚步还算很稳。”
“谢谢你,老板娘。”佐佐木向她致谢。“另外我还查到,被害者所穿的西装衣裤是三个月前才做好的,因此拉链不可能坏掉而自然滑下。以上两点就可以证明我的推理。尤其是当被害者小便完毕正要拉上拉链时,是处於最无防备的状态,这时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刺杀他。”
“简直荒唐。”滨野以冷淡的语气说。
佐佐木用严肃的视线注视着滨野,说:“哪里荒唐?”
“你的推理很有趣,也相当有说服力。我自己也曾在酩酊大醉时跑到暗巷里小便。”
“这不光是推理而已,这也是事实。”
“但是你的证据太薄弱了,只有被害者拉链半开及西装是在三个月前订做的而已。”
“为被害者裁制西装的是赤坂一家叫做S的店,我问过很多人,听说这家店很有名,童叟无欺而且手艺精细,他们做的服装拉链绝不会才过三个月就坏掉。”
“这样的证据还是太过薄弱。当然,如果有目击者见到被害者在这条巷子内小便,那就另当别论。”
“是有目击者。”
“谁?”
“就是凶手,凶手应该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