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关东军地下要塞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张牧野 本章:第十九章 关东军地下要塞

    胖子问我:“你有军事常识没有?这里边不可能能有坦克。”

    我说:“有没有咱先进去看看,其实就是真有坦克恐怕也开不了,这都快四十年了,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是天天做保养也早就该报废了。”

    格纳库里边的通道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为了避免迷路,我们溜着墙边向前寻找出口。

    地下要塞的通道和格纳库都是圆弧的顶子,很高,这是种防渗水的构造,用手电向上照,可以看到上边安装着一盏盏的应急灯和一道道的管线,如果能找到发电机的话,应该可以想办法让这些灯亮起来。

    没走多远,就在墙壁上看到一幅要塞平面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主要通道,交通壕,仓库,藏兵洞,淋浴室,兵舍,休息室,粮秣库,排水管,发电所等辅助设施,至于炮位,通气孔,反击孔,观察孔,作战指挥室,隐蔽部等重要的位置则并未注明,在山丘的内部,要塞还分为三层,其结构之复杂,规模之庞大,可见当年关东军对这处军事基地的重视程度。

    我把地图从墙上取了下来,我以前当过工程兵,也曾经在昆仑山参加修建过军事设施,此刻有了地图在手,就不愁找不到出口了,这座秘密的地下要塞规模之大,超出了我的想象,其纵深竟然达到了三十公里,正面防御宽度足有六十多公里,原来野人沟两侧的山丘完全被掏空了,构成了相互依托的两个永久性支撑防御工事,中间有三条通道横穿过野人沟,把两边山丘下的要塞连成一体,我们从金国将军古墓中破墙而入的地下通道,正是这三条通道中最下边的一条。要塞两头粗中间细,两边的规模虽然大,中间只有三条通道相联,这有可能也是出于战术需要的考虑,一旦其中一边的要塞被敌军攻陷,仍然可以切断通道,固守另外一端。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来看,离最近的一个出口并不算远,只是不知道关东军撤退的时候,有没有故意把要塞的出口破坏掉,否则还只能从古墓那边才能回去,也可以试试从通风口之类的地方爬出去,我忽然想到了我们昨晚在山坡上的事,马匹被一只地下洞穴里的怪物撕破了肚子,那处洞穴难道就是一个要塞的通风口?又被那不知面目的怪物用爪子将洞挖大借以栖身?如果那个洞真是通风口的话,就别指望从那爬出去了,洞太窄。

    我把想法对英子和胖子俩人说了,让他们参谋参谋下一步怎么出去。

    胖子说:“哎,老胡,你要不提我还真给忘了,袭击咱们马匹的怪物可能把这地下要塞当了老窝了,咱们这么在里边瞎转,搞不好就会碰上它,得先想点办法找几件武器防身。”

    我说:“没错,有备无患,如果万一出口被毁坏了,咱还得从古墓的盗洞里爬出去,那就得跟尸煞再一次的正面冲突了,格纳库中应该有一个区域是放武器装备的,咱们去看看有没有顺手的家伙,每人拿上几样,最好能找着日军的田瓜手榴弹,这种手榴弹保质期很长,威力也不小,用来对付尸煞正合适。”

    格纳库里堆满了各种军队制式的大衣、毯子、干电池、饭盒、防毒面具等物资,由于要塞的构造独特,使得这里空气比较干燥,有些物资保存得还相当完好,我顺手拿里几个日军的春田式防毒面具装进包里,最后在格纳库的右侧找到了存放武器的地方。

    一拉溜的铁架子上码放着不少装有枪械的木箱,没有机枪,一水儿的都是有坂式步枪,也就是咱们俗称的“三八大盖儿”,或者“三八式”。墙边还有几门六零炮,但是附近一发炮弹也没有。

    胖子撬开一个装步枪的木箱,抓起其中的一支步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用手电筒往枪栓里照了照,对我说道:“老胡,这枪还能使,全是没拆封的新枪,机械部分都上着油,还没装过子弹。”

    我和英子也各自拿了一把枪,我把友坂式步枪举起来瞄了瞄,又扔了回去:“小日本这种破枪只有五发的容弹量,非自动枪机回转式,上弹太慢,后坐力还特别大,我用不惯。”

    英子问我道:“小鬼子这枪多好啊,贼有劲儿,以前我大伯刚参加东北民主联军的时候就用这样式的枪,胡哥你咋还不喜欢使呢?”

    我还没回答,胖子就插嘴说:“甭搭理他,他在部队天天都玩半自动武器,惯出毛病来了,这种过时的枪他当然看不上眼了,等会儿万一再碰上什么尸煞,咱俩就在他后边站着,好好看看他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边说边从最下层找出一只弹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用油布包裹着的子弹,被手电的光芒映得闪着黄澄澄的金光,胖子他爹从小宠着他,从他会走路就开始给他玩枪,他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使枪的行家了,步枪的原理大同小异,胖子以前虽然从来没用过友坂式步枪,但是一点也不觉得陌生,见有弹药,就拿起子弹熟练的压进步枪里,顺手一扣枪栓,举起来就冲我瞄准。

    我赶紧把他的枪口推开:“上了膛的枪,你就别他娘的瞎瞄了,枪口不是用来对着自己同志的,只有叛徒的枪口才朝着自己人。我不喜欢用这种枪,是因为这种三八式根本不适合近战,子弹的穿透力太大,三十米之内的距离,一枪可以射穿三四个人,除非是上了刺刀做白刃战,否则很容易伤到自己人,再加上地下要塞内部有很多钢铁设施,一旦子弹射中钢板铁板,就会产生毫无规则的跳弹,搞不好没打到敌人,就先把自己人给料理了。”

    胖子拍了拍胸脯自信的对我说道:“就咱这枪法,还不是咱吹啊,这么多年了,你是应该知道的,百步穿杨,骑马打灯都跟玩似的,怎么可能打偏了打到钢板上?不信咱一会儿在你脑袋上摆个鸡蛋试试……”

    我打断了他的话,越说越没谱了,我长个脑袋容易吗?我这脑袋是用来思考人生的,不是用来摆个鸡蛋让你当靶子的,咱别斗闷子了行不行,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武器可用,我总觉得这种步枪不是事儿,毕竟是已经被淘汰了多年的武器,步枪年头多了非常容易走火,当年我在越南前线的时候,有个帮忙运送支前物资的民工,他偷了我们缴获越南民兵的一把老式德国造,结果爬山的时候走了火,正好把我们团的一个副团长脑袋打开了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把架子上的箱子一个接一个的撬开,想找几枚田瓜手榴弹,没想到在一个绘有膏药旗的木箱中翻出十几把冲锋枪,枪的造型很怪,有几份像英国的斯坦恩冲锋枪,弹夹横插在枪身的左侧,与英式斯坦恩不同的区别在于这些枪的弹夹是弯的,后边多了个木制枪托。

    英子问我:“胡哥,这是啥枪啊?咋这造型呢?是歪把子吗?”

    我拉了拉冲锋枪的枪栓,又把弹夹拔下来看了看:“这可能是日本人造的百式冲锋枪,战争后期才装备部队,生产量比较小,所以并不多见,可能是为了对付苏军才装备的,这枪可比三八式好使多了,尤其适合近战,就算发生故障也顶多就是卡壳,不会走后门和走火,你跟胖子别用步枪了,拿把冲锋枪防身。”

    英子没用过冲锋枪,不知道怎么摆弄,在旁边打着两把手电筒给我们照明,胖子找了一箱冲锋枪子弹,我和他一起往梭子里装填子弹。

    我哼着小曲把子弹一发一发的压进弹夹,现在我的心情很好,这回算他娘的发了市了,自打离了部队就再也没碰过冲锋枪,想起在部队用五六式的感觉,手心都痒痒。我正在得意之时,英子忽然一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胡哥,我好象……瞅见一个小孩从你身后跑过去了。”

    小孩?怎么可能,这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更何况这处秘密要塞隐藏得如此之深,怎么会突然平地里冒出个小孩子来?

    我们都是蹲在地上装子弹,英子持着手电筒蹲在我对面,她是无意中用手电筒的灯光一扫,看见我身后有个小孩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扭过头去,用手电四下一照,身后是一条丁字形通道,一片漆黑,安静得出奇,哪里有半个小孩的踪影,我问英子:“哪有什么小孩?你虎了吧叽的是不是眼花了?”

    英子虽然胆大,但毕竟是山里的姑娘,封建迷信意识很强,此刻吓得脸色都变了:“我真没瞎咧咧,真的……是有个小孩从你身后的通道跑了过去,不可能看错,没有脚步声,只瞅见个小孩的身影,老快了,嗖家就蹽过去了……是不是有鬼啊?”

    追问英子详情,她却说不清楚,只说是恍惚间只见有个小孩的身影一闪即过,好象是个小女孩,不过也不敢肯定,穿什么样的衣服也没瞧清楚,大约五六岁,六七岁的样子,那小孩跑过去的方向,正好是地图上标有出口的方向。

    通道离我不过两米远,这么寂静的地方跑过去一个小孩,我不可能听不见,如此无声无息的,除非它是鬼魅,地下要塞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几十年没人进来过了,谁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今天的事已经把我们折腾得够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当下提议,多绕些路从另一边去要塞的出口,不要从那个小孩跑过去的通道走。

    英子最怕鬼神,点头同意:“多爬十里坡,都好过撞上鬼砌墙。”

    胖子不以为然:“老胡,我发现你现在变了,自打你从部队复员之后,就不象以前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了,畏缩不前可不向你的作风啊,怎么今天英子看见个小孩跑过去,你就要绕路?我跟你说,要绕着走,你们俩绕,我可走不动了,我就从近路过去。想当年咱们当红卫兵,上山下乡的时候,你说你怕过什么?那些年除了毛主席,你说咱服过谁?”

    我一时语塞,好象确实是胖子说的那样,以前的我是天塌下来当被盖,自从参军开始,直到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身边的战友牺牲了一个又一个,我真真切切见到了无数次的流血与死亡,实事求是的说,我现在的确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做什么事都免不了瞻前顾后,难道岁月的流逝,真的带走了我的勇气和胆量。

    我对胖子说:“咱们现在都多大岁数了,比不得从前了,咱当红卫兵那些年确实好勇斗狠,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可那是个荒唐的年代,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可悲。”

    胖子说:“可是至少在那个年代里,你战斗过,冲锋过,我真他妈看不得你现在这种吓吓叽叽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你的笔记本上写的那首长诗吗?”

    那个笔记本可能早被我擦屁股了,而且那些年胖子送给我很多笔记本,因为他老妈是后勤机关的干部,家里有得是各种笔记本,我实在记不起来有什么长诗了。

    胖子见我想不起来,便说道:“我背几句你听听。”胖子的普通话很标准,他人胖底气也足,朗诵起来,还真有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的意思,只听他朗声说道:

    公园里一起“打游击”,课堂里一起把书念。咸阳路上“破四旧”,井冈山一起大串联。

    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向那世界进军之前!收音机旁,我们仔细地倾听着,国防部宣战令一字一言……

    在胖子慷慨激昂的念出第一句之后,我就立刻想了起来,这是一首叙事长诗,题目叫做《向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的勇士致敬》,当年在红卫兵中广为流传,我们太熟悉这首诗了,在我们俩当红卫兵的时候,何止曾一起朗诵过百遍千遍,那是我们最喜欢的韵律,最亲切的词语,最年轻的壮丽梦想……,我的心情激动起来,忘记了身在何处,忍不住攥紧拳头,和他一同齐声朗诵:

    ……在那令人难忘的夜晚,战斗的渴望,传遍每一根血管。

    父辈的热情鼓舞,激动了我们的心弦,我们是军人的后代,要驰骋在战火硝烟。

    在这消灭最后剥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俩编在同一个班。

    我们的友谊从那里开始,早已无法计算,只知道它,比山高,比路远。

    在战壕里,我们分吃一个面包,分舐一把咸盐。

    低哼着同一支旋律,共盖着同一条军毯。

    一字字,一行行,领袖的思想,伟大的真理,我们学习了一遍又一遍。

    红旗下,怀着对党的赤诚,献身的热望。

    我们紧握枪,高举拳,立下钢铁的誓言:我们愿,愿献出自己的一切,为共产主义的实现。

    在冲天的炮火中,我们肩并肩,突进敌人三百米防线,

    冲锋枪向剥削者,倾吐无产阶级复仇的子弹。

    你记得吗?我们曾饮马顿河水,跨进乌克兰的草原,翻过乌拉尔的高原,将克里姆林宫的红星再次点燃。

    我们曾沿着公社的足迹,穿过巴黎的大街小巷,踏着《国际歌》的颤点,冲杀欧罗巴的每一个城镇,乡村,港湾。

    我们曾利用过耶路撒冷的哭墙,把基督徒恶毒的子弹阻挡,将红旗插在苏伊士河畔。

    瑞士的湖光,比萨的灯火,也门的晚霞,金边的佛殿,富士山的樱花,哈瓦那的炊烟,西班牙的红酒,黑非洲的清泉……

    这一切啊,都不曾使我们留恋。

    因为我们都有钢枪在手,重任在肩。

    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多少个浴血的南征北战。

    就这样,我们的不可战胜的队伍,紧紧跟着红太阳,一往无前。

    听:五洲兄弟的呼声,如滚滚洪流怒浪滔天。

    看:四海奴隶的义旗,如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啊,世界一片红啊!只剩下白宫一点!

    夜空升起了三颗红色的信号弹,你拍拍我的肩:“喂,伙伴,还记得不?中美战场上见娃娃们的红心,一位政治局委员的发言。世界朋友狂欢解放的前景,苏联老红军寄托希望的双眼。”

    “记得!这是最后的斗争,人类命运的决战就在今天!”

    军号吹响了,我们红心相通,疾风向前。

    一手是绿叶,一手是毒箭,这整整横行了两个世纪的黄铜鹰徽,

    随着人们胜利的欢呼,被抛进熊熊火焰……

    英子见我们俩说个没完,也听不懂我们说的是什么,等得不耐烦起来,打断我们的话说:“说啥呢你们?还整得劲儿劲儿的,咋说起来还没完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不管从哪条路走咱都该动身了,你们俩愿意说等出去再说行不?”

    胖子拎起百式冲锋枪,腰里插了四五个弹夹,表情坚毅,挥手一指前方:“同志们,胜利就在前方,跟我来吧。”

    于是,胖子带头走在前边,英子居中,我垫后,三人成一路纵队,走向了英子说看见小孩跑过去的那条通道,这是一条微微倾斜向上的路,走出一百多米后又变成了向上的台阶,看样子已经是走进了野人沟的山丘内部。

    通道越来越窄,而且湿度也比下面大了不少,身处其中呼吸不畅,有种象是被活埋的压抑感。

    三个人的距离很近,不知道为什么走在前头的胖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停步,跟在他身后的英子没有准备,正好撞在了他背上,英子被他撞得从台阶上向后就倒,我赶紧在后边把英子扶住,我问胖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来不继续走?”

    胖子转身叫道:“快往回跑!”他好象在前边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连声音都变了,刚才的那番豪情壮志已经烟消云散。

    胖子叫喊着让我们转身逃命,我隔着前边的两个人,手电的照明范围有限,只见到前边四五阶楼梯上是处很大的空间,也不晓得他究竟见到了什么,不过胖子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便准备向后倒退。

    与此同时,我忽然感到后背上被几十根阴寒的钢针刺中,寒气透骨,全身如同遭到一股冰冷电流的电击,身体颤抖,失去了控制,腾的向前一跃,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量,把前边的胖子英子两人,一并推得向前扑倒,这条狭窄阴暗的通道缓缓倾斜向上,三个人都连滚带爬的撞进了楼梯尽头的空洞。

    我被莫名其妙的电了一下,电流似乎也传导到了其余两人身上,全冻得牙关打颤,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想要说话,却又作声不得,若说是无意中碰到漏电的电线,那应该是全身发麻,怎么会有这种从骨髓里往外冷的感觉?

    万幸的是三支上了膛的冲锋枪没有在慌乱中走火,我们躺在地上,手中的手电筒还开着,借着三只电筒的光线一看,我这才知道胖子为什么转身要跑,原来这是间半天然半人工的巨大石室,到处都是绿苔,潮湿的石壁和头顶上,倒挂着无数只巨大的蝙蝠,这种蝙蝠的体形远远大过平常见到的普通蝙蝠,抱着双翅密密麻麻的挂在壁上,它们被我们这三个入侵者惊动,纷纷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都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獠牙,看得人头皮发麻。

    蝙蝠的脸长得很怪,两只菱形大耳直挺挺的,圆头圆脑,鼻子也是圆的,前肢十分发达,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格外的长,牙尖爪利,我在昆仑山当工程兵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大蝙蝠,它们的学名叫做叶口明齿蝠,又名猪脸大蝙蝠,其生性最是嗜血,也食肉,是蝙蝠中罕见的最凶恶品种,它们喜欢生活在牧区草原的地下洞窟中,夜间出没扑食牛羊等牲畜,特别是在外蒙草原,曾经一度成灾,近十几年这种动物已经很少见了。

    还以为它们绝种了,想不到这么多猪脸大蝙蝠把关东军遗弃的地下要塞当做了老巢,它们昼伏夜出,利用地下要塞的通风孔做出口,确实没有比这里更安全舒适的巢穴了。

    有几只猪脸大蝙蝠已经率先从石壁上飞了下来,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手一撑地就摔了一脚,地上全是蝙蝠的粪便和动物残骸,腥臭扑鼻,又粘又滑,蝙蝠粪又叫“夜明砂”,本是极珍贵的一味中药,常人得一二两已是十分的不易,此刻见到却说不出的让人厌恶。

    我放弃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念头,手指扣动扳机,用百式冲锋枪向飞过来的猪脸大蝙蝠扫射,我一开枪,另外两个人也从反应过来,三支冲锋枪交叉射击,枪口喷吐的火焰,子弹的拽光,把整个石洞照得忽明忽暗,枪声和退弹声,弹壳落地声,混合在一起。

    上千只猪脸大蝙蝠都被惊动起来,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最是怕火怕光,除了被子弹射中掉到地上的,其余的如同一团团黑云,有些从我们头顶飞过,也有的顺着通风孔向上逃窜。

    冲锋枪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根本来不及换子弹,猪脸大蝙蝠嗖嗖嗖的从身上掠过,我们的衣服被他们的利爪和獠牙撕成一条一条,好在衣服穿得比较厚,有几下虽然伤到了皮肉,倒也伤得不深。

    这时候心里上的恐惧更加要命,我怕伤了眼睛,不敢睁眼,用一只手护住头脸,另一只手抡着冲锋枪,当作棍子一样凭空乱打,两条腿拼命的蹬踹,驱赶那些扑向自己的猪脸大蝙蝠。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渐渐安静了下来,想是那些猪脸大蝙蝠都跑没了,我摸到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刚要出声询问胖子他们有没有受伤。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最大的猪脸大蝙蝠悄无声息的朝我头顶扑来,它可能是这洞中一众蝙蝠的首领,隐藏在石洞的最深处,此刻后发至人,双翅一展,墙为之满。

    我手中只有一把空枪和手电筒,难以抵挡,它距离我近在咫尺,猪一般的脸上,层层的皱褶、硬毛、獠牙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就要被大蝙蝠咬到,从身旁传来一串冲锋枪的射击声,一串子弹全钉在猪脸大蝙蝠的身上,大蝙蝠落在地上扑楞了几下,当即死了。

    却原来是身旁的胖子见情况紧急,换上了弹匣开枪射击,救了我一命,我长出了一口气,看看四周,除了地上还有几只中了枪没断气的大蝙蝠还在挣扎,再没有其余隐藏起来的蝙蝠了。

    我身上被抓破了几个口子,鲜血迸流,英子和胖子也受了些轻伤,但是都不严重,英子扯了几块衣服上的碎布给我包扎。

    我身上的伤疼得厉害,不停的咒骂,老子当年在前线,那仗打的,枪林弹雨都没蹭破半点儿皮肉,今天倒让这几只畜牲在身上抓破了这么多口子……真疼。

    胖子问我:“老胡,我他妈刚才让你们往回跑,你怎么反倒把我们推了进来?”

    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说是后背可能碰到了裸露的电线,触了电,没敢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因为这事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让英子看看我后背,有没有电糊了,英子扒开我后背的衣服,用手电一照:“哎呀妈呀,胡哥,你这是咋整的?不象是电的啊。”

    胖子也凑到我身后看了一眼:“你是被电着了?你后背是个黑色的手印,嗯……这手掌很小,象是小孩的。”

    真他娘的活见鬼了,敢情我们仨是让那小鬼推进这蝙蝠洞的?别让我看见它,看见它,我把它皮扒了。

    胖子正要跟我说话,他手中的手电筒却掉在了地上:“我的娘啊,老胡,英子,在格纳库里你们说我还不相信,刚才……我也看见个小孩跑了过去。”

    我和英子急忙拿起手电筒四处照射,除了蝙蝠粪便和蝙蝠尸体之外,哪有什么小孩。

    胖子指天发誓:“就他妈的从你们后边跑过去了,骗你们我是孙子啊,就……就往里边跑了,我看得清楚极了,小男孩,是个小小子,穿一身绿,五六岁,脸特白……不象活人。”

    除了我之外,他们都在这地下要塞看到了小孩,怎么偏偏我没看到?不过我被后的那个小孩手印,却不能不让人起鸡皮疙瘩,胖子说是看见个男孩,英子却说在格纳库看见的小女孩,究竟是谁看错了?还是这地下要塞里边开幼儿园了?

    我们稍微收拾一下,站起身来,给冲锋枪装上新的弹夹,胖子指了指石室的一面墙壁:“那小崽子,就跑这里边去了。”说完用抢托刮开石壁上的苔藓和蝙蝠粪,里面露出半扇铁门,上边锈迹斑斑,用深红色油漆醒目的写着四个大字“立入禁止”

    “立~入~禁~止~”胖子指着铁门上的字念了一遍又对我们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个就是说不许站着进去,想进就躺着进,这里指定是停尸房,要不然就是焚尸炉。”

    英子听了胖子的讲解说道:“啥?躺着进?原来是装死人的呀,听屯子里上岁数的人说过小鬼子整的啥焚尸炉,这铁门里八成就是焚尸炉吧。”

    我用手指关节在铁门上敲了两下,感觉门很厚重:“胖子你别不懂装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大概是禁止入内,我虽然不懂日语,但是军事设施我是很熟的,你们看这门下边有个很大的凹槽,里面有内六角形的锣纹,这应该是有个转盘的,想开启这扇铁门需要转动转盘,门下边的孔是排气槽,这是扇气密门,关闭铁门的时候,排气孔会自动抽出室内的空气,在里面就形成了半真空的环境,是储藏贵重物品的地方,我军的军事基地里也有同样的设施。”

    气密门的转盘早就被拆卸掉了,如果没有相应的工具,想打开这道铁门真是难于上青天,至于密室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可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装化学武器细菌武器之类的,这种可能性最大,为了防止化学武器泄露出现事故,通常都是存放在这种封闭的密室里。

    日本人的化学武器和细菌武器,虽然一向臭名昭著,但是威力不容小觑,即使是放在自然环境中,时隔多年,也照样能致人死命,我对这扇门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还是看看地图,快点找到出口是正经事。

    胖子则对这扇门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听我说有可能存放什么贵重品的话之后,更是心痒难耐,和英子俩人一起在门上一会儿敲两下,一会儿踢两脚,大有不进去看看就不消停的架式。俩人嘴里还叨咕:“这里边有啥好东西啊?哎呀,看不着太闹心了。”

    我不再去理会他们俩,自行对照地图上的出口位置,在这曾经被猪脸大蝙蝠盘据的石洞中寻找出口,按地图上绘制的地形来看,就在这石洞中,应该有一条小型通道连接着山顶的出口。

    可是找来找去,只在石洞的一端发现了大片崩塌的山石,和之前料想的一样,日军撤退时把要塞的出口都炸塌了。

    现在所处的位置,头顶上大概正好是我们在野人沟山坡上扎帐篷的所在,用手电筒可以照到石洞的顶壁上有几个大洞,这些大型通风孔,不是直上直下的,为了防止从外边攻击内部,通风孔都是修得弯弯曲曲的,蝙蝠就是从这些洞口飞到外边去的,可惜我们没有翅膀,在下边干瞪眼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没用,成年人的身体刚好比这些通风孔大了一圈,小日本真是精明,怕敌人从通风孔爬进要塞内部,特意把洞口挖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把胖子英子叫了过来,告诉他们出口没了,咱们要不就去再找别的出口,要不就直接拿冲锋枪回古墓那边,把尸煞干掉,不能就在里边这么干耗,咱身上没带干粮,也没发现鬼子要塞里边有食品,在这么瞎转悠下去,等到饿得爬都爬不动了,就只能等死了。

    事情明摆着,这地下要塞的纵深很大,有几十公里,从这个出口走到另一个出口需要很多时间,而且找其他的出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日本人不会好心好意的留下一个出口,既然炸塌了一个,其余的肯定也都炸了。

    英子用脚一踢地上的大蝙蝠尸体:“实在不行了,还能吃这玩意儿,全是肉。”

    胖子连忙摇头:“要吃你们吃,我饿死也不吃,这太他妈恶心了,我估计肉都是臭的,要不就是酸的,好吃不了,对了,老胡,你说这铁门里会不会就是出口?应该有这种可能吧,咱想办法把它打开看看。”

    我想了想说:“这种可能性确实也有,因为地图上没有标出这间密室,只绘有一条连接出口的通道,不过很难精确定位,并不能肯定这门后是通道。其实要打开这道门不难,我在格纳库里看见有工具,咱们可以去找个大小合适的六角扳手。”

    英子在旁说:“回格纳库那噶哒正好整几件衣服换换,你瞅咱仨身上的埋汰劲儿的,都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了。”

    经她这一提醒,我们才发现,三个人都脏得不象样了,全身衣服上,头发上,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蝙蝠粪,血,泥,臭气熏天。

    我们便又反回了下层的格纳库,路很近,只有数百米的距离,在格纳库,先找了几件关东军的军服和大衣换上,把脸上的泥污血渍胡乱抹了抹,每人还找了顶钢盔扣在头上。

    英子长得本来就俊,穿上军装更增添俏丽,胖子在旁边喝彩道:“嘿,大妹子,你穿上日本军装,整个就是一川岛芳子啊。”

    英子不知道川岛芳子是何许人也,以为胖子在夸她,还很受用,我告诉英子:“他是说你象日本女间谍。”

    英子闻言,柳眉倒竖,胖子赶紧说道:“说错了,说错了,我应该说看见英子穿军装拿枪的小造型,就能联到毛主席的那首诗来,曙光初照演兵场,飒爽英姿五尺枪,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我在旁笑道:“胖子最近快成诗人了,动不动就要朗诵上两句,你们看咱现在这一身的穿着打扮,真跟日本鬼子一样了,这让我想起我爹的一位老战友讲的事来了,那时候我还小呢,我那位叔叔同是跟我爹在山东当八路,抗战胜利的时候,接到党中央的指示,让他们从胶东半岛坐船去东北接收胜利果实,我爹晕船去不了,当时别提多后悔了,因为听说东北全是洋落,那好东西海了去了,后来听我这叔叔说,他们到了东北之后,捡了老鼻子日本货了,他们整个一个团,去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的,跟一队要饭的叫花子没多大区别,后来他们从老毛子手里接管了一个关东军的仓库,全团的人都换装了,除了旗子还是中国的之外,剩下的从衣服到鞋还有武器,全是日本的,跟关东军一模一样,东北的老百姓们从远处一看他们,扭头就跑,还以为鬼子又打回来了,我觉得咱现在也多少有点当年革命先辈们捡洋落的感觉。”

    说着话我在一个存放汽油桶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六角扳手:“这回齐活了,该拿的都拿了,抓紧时间行动吧。”

    三人穿着关东军的军装,抗着百式冲锋枪,顺原路返回,我依然垫后,这次胖子他们却再也没说见到什么小孩的影子,我嘴上没问,但是心里捕风捉影,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

    我心中暗想:“胖子说那小孩跑进了铁门里边,这小鬼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给我们指明出路?能有这种便宜事吗?还是他另有多图?他娘的,老子这刚好还剩下一点糯米,听说鬼怕懦米,那小鬼要是敢找麻烦,定让它整顿而来,溃败而回,若不如此,也显不出俺老胡的手段。”

    我边跟着他们走,边给自己鼓劲儿,后背的伤似乎也不怎么疼了,不多时,就第二次来到了有“气密门”的石洞之中。

    为了预防万一,我们都戴上了钢盔和防毒面具,拉开枪栓,把子弹顶上了膛,我开门之前让英子抓了一把糯米准备抛撒,并让胖子端着冲锋枪瞄准,要是门内有什么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了他再说。另外还嘱咐胖子,和我配合起来,轮流射击,不留下装填弹匣的间隙。

    都安排妥当之后,我将冲锋枪背在肩上,把六角扳手扣住门上的螺纹用力转动,这道秘门几十年没开启过了,螺纹锈得死死的。

    我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扳手差点被我撅折了,终于听到“嘎吱吱吱吱”一通响,门下的三排气槽“哧”的一声,气密门内填进了空气,铁门咯嘣咔咔咔咔……

    气密门中的气槽注满了空气,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我急忙向后退了两步,端起冲锋枪和手电筒对准门口,然而门内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情况出人意料,只见门内黑沉沉的暗不辨物,手电筒的光线照射进去,便被门内的黑暗吞没掉了。

    我对英子打个手势,英子会意,把手中的一大把糯米,天女散花一般抛进密室,然而密室中仍然没有半点动静,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听见防毒面具中自己粗重的呼吸。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正所谓疑心生暗鬼,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先把自己吓得半死。

    最后胖子按捺不住,一马当先,进了密室,我和英子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密室的面积大约有四十平米见方,孤零零的一间,除了气密门之外,再无其余的出口。

    里面装的既不是细菌武器,也不是化学武器,进来之前,我几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独没想到,房间里装的是十几口大棺材,这些棺材零乱的堆放在密室内,棺木年深日久,有的已经腐烂了,有大有小,工艺款式都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一口超大的石棺,其中最奢华的是两具金丝楠木大棺,地上还散落着无数陶片瓷片。

    我回头望了望胖子他们,他们俩都冲我摇摇头,虽然戴着防毒面具,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俩满脸茫然的神色。

    胖子问我道:“老胡,怎么回事?这他妈的倒好象是博物馆,哪来的这么多棺材?”

    我思索了片刻,其实这件事也不难推测,只是我们先入为主,没想到这些。

    野人沟本来就是金辽时期的古墓群,关东军修建这座隐秘的地下要塞,特别是两边要塞中相联的三条通道,刚好横穿野人沟的山谷,施工的时候,一定在里面挖出了不少古墓,这些古墓里的陪葬品,以及金辽古代贵族的棺椁,对日本人来说都是宝贝,他们把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全部用半真空的密室存放了起来,关东军撤退得很匆忙,临走时只把陪葬的古董卷包会了,剩下这些棺材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胖子说道:“日本人倒会顺手牵羊,什么都没给咱剩下,咱看看棺材里面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枉辛苦了这一趟。”说罢用脚踹开一具大棺的棺板,那棺材盖子本来早就被日本人撬开,并未重新钉上,一踹之下,就把棺材盖子踢在一旁。

    英子不敢过来看:“我还是到门口等你俩吧,我顺便盯着点,别让人把咱都关这里边。”说完,就走到了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守住大门。

    我对门口的英子说:“还是我大妹子机警,这事我都没想到,真是白当这么多年兵了,这门只能从外边开,咱们要是都被关在这间密室里,恐怕连哭都找不着调儿门了。”

    胖子只顾在棺材里乱翻,边翻边骂:“我操,全是骨头渣子,日本鬼子真他妈缺德,走到哪都玩三光政策啊,连个囫囵个儿的罐子都没给咱留下。”

    连翻三四口棺木都是如此,气得胖子骂个不停,又去推金丝楠木的朱漆棺材。

    我没太注意那些普通的棺材,我的视线一直被那具硕大的石棺吸引,直觉告诉我,那里边有东西……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忽然有种冲动,必须把这具石棺打开看看,我招呼胖子过来帮手,二人合力去推上边的石板,那石板厚重异常,推了半天只推开一条细缝。

    胖子喘着粗气摆了摆手:“不行了……先歇会儿,太沉了……肚子里没食儿推不动啊。”

    我肚子里也饿得咕咕直叫,这一用力,更是眼冒金星,只得做下来休息,我们把防毒面具摘了,各自点了支香烟。

    胖子吐了个烟圈儿:“老胡你说古代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整这么个石头棺材,我还是头回看见有人用石头当棺材。”

    我抚摸着石板说:“这可不是棺材,这叫石椁,棺椁,棺椁,木头棺材在这石匣子里边呢,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肯定是一高干,说不定是个王爷。”

    胖子挠挠头:“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真他妈复杂,同样都是埋在野人沟里,咱们挖的那个将军墓跟这石头棺材里边的主儿相比,谁的官大?”

    我摇头道:“不知道,这可就不太好说了,咱们都不太懂历史,不过金辽元这几百年间,北方的游牧民族空前强大,他们都是从马背上得的天下,我估计应该是重武轻文,所以有可能是武勋最高的贵族,才给埋在这片风水宝地的正穴上,其余埋在这附近的贵族,也许陪葬品比将军墓里的还要丰厚。墓主人生前的爱好不一同,陪葬品肯定也有所不同。就拿咱们挖的那个古墓来说,墓主是一介武夫,没什么高雅的品味和艺术欣赏情趣,所以他的墓中物品多是马匹兵器。”

    胖子道:“其实那些马肯定都是千里良驹,要是活的可就值大钱,不过现在只剩下马骨了,估计卖给废品回收站,人家都不要。还好他还有两块玉璧,否则咱就白忙活了,这两块玉璧回去让大金牙找个下家,怎么也对付了万儿八千的。”

    说话间烟就抽完了,我们俩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卯足了劲再次推动大石板,英子也过来帮忙,终于把石板挪在了一旁,石椁里面露出一口纯黑底色的木棺,这口棺仍然比普通的棺材要大出将近一倍,而且高度也异乎寻常,不算呈圆弧的盖子,都足有半人多高。

    棺木工艺精湛,绝非俗物,两端、四周、棺盖上都有溜金漆的五彩描,绘的是一些吉祥的神兽,皆是仙鹤、骐麟、龟蛇之类的,用以保佑棺中的主人死后尸解成仙,棺盖上更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星图,棺底四周环绕一圈云卷图案的金色纹饰,不知用了什么秘密法门,千百年后色彩依旧艳丽如新,真教人叹为观止。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美气派的棺木,若不是亲眼得见,哪会想得到世上竟然有这种艺术品一样的巨大棺材。

    胖子大喜:“就算里边没东西,咱把棺材抗回去卖了,也能大赚一笔。”挽起袖子就把棺板推了开来。

    连英子也忍不住想看看这口大棺中有什么东西,三人凑在一起,用手电照射棺内,那棺中所铺锦缎早已腐朽不堪,恐怕一碰就变成灰烬了,层层朽烂的锦缎其上平卧着一具骨架,时隔千年,衣服、皮肉早已烂得尽了,只有头骨保存得略微完整一些,张着大口,露出两排黑漆漆的烂牙,身体上的骨骼有很大一部分分解在了空气中,若是不看那头骨,可能都看不出来这是具人形的遗骸。

    英子用手电筒的光柱一扫巨棺的边缘,吓得她一声大叫:“哎呀妈呀,就是这小孩。”

    只见棺材两头,各立有一男一女两个赤身裸体的光屁股小孩,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面目栩栩如生,男孩头上扎了个冲天辫,女孩的头发挽了两个鬏,这发式绝非近代的款式,倒象是壁画中的古人一般,莫非是殉葬道君的童男童女?棺中主人都已经快烂没了,这童男童女又何以保存得如此完好?

    “这俩小崽子,八成是假人,做得跟真的似的。”胖子边说边要用手去捏巨棺中的小孩:“胖爷今天倒要瞧瞧,还他妈成精了不成?”

    我一把按住胖子的手:“不戴手套千万别碰,这不是假人,可能有毒,你们仔细看这俩小孩身上,都是一片片青紫色的癍块,这是水银癍。”

    五十年代的时候,我的祖父胡国华,曾经因为看病,在北京的一家大医院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在此期间,刚好赶上医院附近要修一座名叫“工人体育场”的建筑,工地上挖出了一座古墓,他也曾从医院里偷跑出来去瞧热闹,进地宫里看了一通。

    那古墓据说是明代一个王爷的,绕着古墓周围一圈都是黑水,地宫的墓室分为前中后三部分,门口吊着千斤闸,从闸门进去,首先是一间“明殿”(冥殿),按墓主生前家中堂屋的布置,有各种家具摆设,这些器物称为“明器”(冥器)。

    再往里,中间的墓室,称为“寝殿”,是摆放棺椁的地方,这座古墓是合葬墓,而且非常特殊的是,墓主夫妇,也就是王爷和王妃的棺材,都用大铁链子、大铜环和铜锁,吊在寝殿半空。

    其后是“配殿”,是专门用来放陪葬品的地方。

    另外没隔几天,在海淀也出土了一座元代古墓,这两座墓中都有殉葬的童男童女,出土的时候与活人一模一样,只是元代的那座墓中出土的童男女,身上的衣服一碰就成灰了。

    后来我祖父把这两件事当故事给我讲过,他说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着的时候,除了口服水银之外,在头顶、后背、脚心等处还要挖洞,满满的灌进水银,死后再用水银粉抹遍全身,就象做成了标本一样,历经万年,皮肉也不腐烂,这种技术远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进得多,不过两种文明的背景不同,价值取向也有很大差异,而且用灌水银的办法保持尸体的外貌,必须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没法往里灌,所以这种技术从来没用在任何墓主身上。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恐怕就是用活人来殉葬了,胖子戴上手套把其中一个小孩的尸体抱了出来,仔细检查,果然在头上顶,后背,足底等处,发现了几个窟窿,这些尸体上的洞,已经被巧手匠人,以火漆封住,尸体上有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一片片黑紫色癍点,陪葬的人或者金银玉器经常会涂抹水银粉,时间久了会产生化学变化,年代近的会呈现棕红色,年代远了就变成黑紫色,这种癍块俗称“水银癍”或者“水银浸”,也有些地方称尸癍为为“烂阴子”,“汞青”。

    胖子显然有点紧张,他故作镇定,吁了口气说道:“以前看过鲁迅写的小说,就有骨董上生水银浸的描写,看来那老哥还不是瞎写的,确有其事。”

    英子问道:“这也太可怜了,胡哥,你说这童男童女,咋还不给他们穿上衣服呢?我记得先前看见跑过去的那个小孩穿着衣服啊,难道是鬼魂吗?”

    我告诉她:“是不是鬼魂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不过不是这俩小孩不穿衣服,陪葬的童男童女,肯定都着盛装,过了快一千年,到了这会儿,那衣服早就烂没了,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这口巨棺恐怕是元代的,关东军把这口大棺材挖出来打开的那一刻,衣服一见空气就变成灰尘了。”

    本来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有些时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又不得不信,胖子和英子在通道中看到小孩的身影,和棺中殉葬的这一对童男童女一模一样,还有我后背的手印,这里边的事实在超出人类认知的范畴了。也许可以用第六感应,预感等等来进行解释,总之这些已经全部属于超自然现象了,凭我们的见识,也就仅仅窥探到这神秘莫测的未知世界一点点影子。

    不过这俩小孩的亡灵把我们引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企图?看情形,又不象是有什么恶意。

    英子说:“兴许是想让咱把他俩的尸体埋了吧,不是常说入土为安吗?要不咱就帮帮他们吧,多可怜啊。”

    胖子点头赞同:“我是只想发财不想管闲七杂八的事,但是这回情况特殊,咱行行好,把他们带出去挖个坑好好安葬了,别在这赤身裸体的戳着了,他们都给墓主站了千年的岗了,该休息了。”

    尸体里都是水银,烧也烧不掉,唯有挖个坑埋了,我们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但愿世界上少一些这样的惨剧。

    当下不多耽搁,我和胖子脱下身上穿的关东军大衣,分别把童男童女包在里边,系个扣背在身上,灌满水银的尸体份量死沉死沉的,多亏是小孩,如果是大人,一个人背还真够戗。

    胖子见未得到值钱的财宝,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痛快,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棺材全烧了,我和英子急忙劝阻,他也只得罢休。

    我们回到石洞中商议如何出去,此时人人都是饥渴难耐,可恨得是地下要塞中,无粮无水,又没有炸药炮弹,想要回到地面上,只有将军墓的盗洞一条路可走,但是一想到那尸煞的怪力,着实让人头疼,吃饱喝足了也未必是它的对手,更何况现下已经饿得手足发软。

    三人对望了一眼,心中的想法都差不多,地上有十几只死蝙蝠,事到如今,也只能拿这些家伙祭祭五脏庙了。

    人类本来就是杂食动物,一旦饿急眼了,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英子说她小时候就跟她爷爷在深山老林的洞子里吃过蝙蝠,那一年起了山火,又赶上罕见的饥荒,山里大一些的动物都跑没了影,人们就吃地鼠,吃蝙蝠,吃蝗虫,吃草飞机,蝙蝠的筋和脆骨是很好吃的,有嚼头。

    石洞中的这些猪脸大蝙蝠,瘦骨嶙徇,长得太过狰狞凶恶,活脱儿就象一只只吸血恶魔的干尸,对它们的肉好吃这一说法,我和胖子持保留意见的态度。

    但为了生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想生火烧烤就得回格纳库,那里有很多木箱可以做柴火,当然棺材板也可以烧,但是吃用棺木烧火烤出来的肉,这事多少有些不能让人接受。于是胖子用身上带的绳索,挑五六只肥大的死蝙蝠栓住脚爪,系成一串,拖了就走,这其中也包括那只超大的蝙蝠王。

    回到格纳库后,把那包着童男童女的大衣放在一旁,英子取出短刀切掉蝙蝠丑陋的脑袋,没有肉的爪子,又开膛破肚,把猪脸大蝙蝠腹中一陀陀青灰色的肠子,以及多余的内脏都扔掉,最后胡乱剥了剥皮。

    我找了一大堆木箱,用脚踹成木板了,又取出刀子削了一些木屑,拿火柴点燃木屑引火,胖子在旁协助,蹲在地上,卷起手来吹气助长火势。

    又寻了几把步枪上的刺刀挑住蝙蝠,架在火上烧烤,胖子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吃这种东西。

    英子劝道:“不难吃,你别想着这是蝙蝠,多嚼几下,就跟羊肉一个味儿了。”

    我倒不在乎,蝙蝠不就跟老鼠一样吗,部队在陕西演习拉练的时候,我吃过很多次地鼠,睡鼠,飞鼠,田鼠,花狸鼠等等各种老鼠,味道都差不多,肥肥瘦瘦的五花三层,确实跟羊肉差不多,不过蝙蝠肉还真没吃过。

    猪脸大蝙蝠是温血动物,没有太多脂肪,不宜久烤,看肉色变熟之后,我先尝了一口,肩膀的肉很脆,里面有不少肉筋和脆骨,绝没有羊肉那么好吃,但的确很有嚼头。

    胖子见我吃了,也捏着鼻子吃了一口,觉得相当满意,当下风卷残云般吃了一只,意犹未尽,又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穿在刺刀上烧烤。

    我们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从胖子的头上的屋顶处滴下一串黏黏的,亮晶晶的液体,正好落在胖子脸上,胖子吃得兴起,见脸上湿漉漉的,随即用手一抹,奇道:“谁他妈的流这么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头上来了。”

    胖子吃得口滑,从顶壁上滴落的粘液,刚好落在他的脸上,胖子没头没脑的脱口大骂:“谁他妈的流这么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头上来了。”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这话问得不对劲。

    地下要塞里只有三个人,我和英子都坐在他对面,我们两个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口水流到他头上去。

    三个人都觉得奇怪,同时抬头向上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流下的汁液?以弹药箱碎木板燃起的火堆,将周围照得通明,火光所不及的远处,依然是一片寂寞的漆黑。

    就在我们头上的屋顶,火光与黑暗交接的地方,探出一张极大的人脸,那脸比普通人的大出一倍以上,白得象是抹了面粉,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鹰勾鼻子,一对血红的怪眼,紧紧盯着胖子手中的烤蝙蝠肉,嘴唇又厚又大,生长得向前突出,张着黑洞洞的大嘴,血红的舌头有半截挂在嘴边,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一滴一串的从上面流下来。

    那张脸的主人,脖子很长,皮肤又黑又硬,由于地下格纳库的顶棚很高,他的身体都隐藏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脸和一截脖子,他似乎对我们吃的烤蝙蝠肉很感兴趣,想要扑下来抢夺,却惧怕下边燃烧的火焰,迟迟犹豫不决。

    不过看样子,烤肉的香味对他诱惑太大,已经按捺不住,随时都要从倒悬着的房顶跳下来。

    这究竟是人是怪?我们三个抬起头这么一看,都是又惊又奇,我虽然不知那东西的来头,却看出来他是想吃烤蝙蝠肉。

    我们一共从石洞中带出来五只大蝙蝠,英子同我各吃了半只,胖子一个人吃了一整只,还剩下三只,胖子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分成三份,将其中一份用步枪的刺刀串了,正架在火上翻烤。

    这只猪脸蝙蝠王也不知活了几百年了,体积大得吓人,不算翅膀,单是躯体就如同五六岁的孩子般大小,分量着实不轻,我们用来烤肉的火堆不大,即使将蝙蝠王分成三份,也只能同时烤其中之一,所以只有胖子手中的蝙蝠肉是八成熟,其余剩下的都是没在火上烤过的死蝙蝠。

    不过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哪里还顾得多想,我见胖子被头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吓得呆了,急忙一把夺过他手中串着烤蝙蝠肉的刺刀,举起来在那张怪脸前转了半圈,用力丢在一旁。

    我使的力气大了,反倒没有丢远,蝙蝠肉从刺刀上甩脱了,落在英子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没等英子回头去看,就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野兽从屋顶跃了下来,只扑过去,一口将烤蝙蝠王叼在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借着火光,我们瞧得清清楚楚,原来那动物不是人,它的脸就象狒狒一样,酷似人面,脖子极长,身体的大小和形状象是狗熊,但是没有狗熊那么笨拙,相对来说,它的身材显得稍扁,后肢呈弓形,又短又粗,前肢又长得出奇,行动的时候,可以扒住墙壁的缝隙,悬挂在上边,瞧它的动作,在平地倒不如在墙壁上爬行来得自如。

    英子从没见过这种动物,我和胖子曾经在博物馆看过它的图片,它一露出全貌,我们立刻想了起来,是“草原大地懒”,没错,就是这东西。

    它生活在草原深处的地下洞窟中,主要分布在南美、非洲、外蒙、的大草原上,同样是地懒,草原大地懒不同于生活在丛林中的丛林地懒,与它的远亲树懒差别更大,草原大地懒更多的继承了地懒的祖先“冰河大地懒”的特性,体型格外的大,主要以肉食为生,很少在阳光下活动,最喜欢捕食大蝙蝠,大地鼠,蟒蛇等生活在地下的动物。

    草原大地懒的猎食方式是以静治动,很少会主动出击,它们静静的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有时一潜伏就是数天,不饮不食,等有动物在身边经过,这才突然闪电般的伸出大嘴,一口吃掉对方。

    刚建国的时候,非洲兄弟国家曾经送给北京动物园一只,但是它不适应北京的生活环境,没过多久就死了,我和胖子以及一些同学去北京串联的时候,与我们胜利会师的北京红卫兵,带我们到处乱转,在动物园见过装草原大地懒的巨大笼子,笼中的草原大地懒已经死了,只剩下空空的笼子,我们看见一座庞大的空笼子,还有几分奇怪,就特意多看了几眼,笼子上有它的介绍和图片。

    时隔多年,这件事我们都还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万万没想到,在关东军的地下要塞中碰上这么一只,还是这么大只的。

    想必它是追踪猪脸大蝙蝠来到此间,这要塞中的大蝙蝠难以记数,我们只见到一个石洞中的巢穴,就不下上千只,要塞纵深几十公里,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还隐藏着几窝。

    它皮糙肉厚,在皮肤下面有许多小骨片,就像穿了许多盔甲一样,成年以后它的这些盔甲是牢不可破的。

    凶恶的猪脸大蝙蝠爪子锐利,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撕破牛羊肚皮,却伤不到草原大地懒,就算在它身上抓几下,对它来说也是不疼不痒,这里没有它的天敌,又有无数只猪脸大蝙蝠可供捕杀,正是得其所哉。

    不过,不知道草原大地懒这么大的体形是如何进入要塞的,有可能地震或者山体塌方,导致地下要塞出现了一些大的裂口,它就是从那里爬进要塞内部觅食的,如果找到那个入口,我们应该也可以从那里出去。

    从房顶上跳下来的草原大地懒吃了烤蝙蝠肉,伸出长长的舌头添了几圈嘴边,显然这么一块肉,填不满他的胃口,而且勾起了它旺盛的食欲,盯着我们三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在地下世界,它就是国王,它偶尔也会主动出击捕食,每当它行动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东西能拦得住它。

    在双方对峙的这一瞬间,我脑子里转了几转,地下要塞的地形,以及对付野生猛兽,这些事对我而言有点陌生,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冲锋枪就在手边,但是百式冲锋枪的杀伤力很有限,草原大地懒的骨皮足以抵挡,别再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把它惹得恼怒起来,却没把握能够脱身。

    日军的友坂式步枪,穿透力很枪,应该能干掉草原大地懒,只是我们只拿了几把刺倒,先前装填了子弹的两支步枪都放在二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必须有人引开草原大地懒的注意,我才能跑过去拿步枪,这么一来一往,需要一段短暂的时间,草原大地懒离我们的位置太近了……

    连想几个念头,都没有什么把握,这时胖子站在原地,小声对我说:“老胡,我记得这东西只吃温血和冷血动物,不吃人,依我看没事。”说用脚轻轻的把死蝙蝠踢向草原大地懒,那意思是,这都给你,赶紧一边吃去,别找我们的麻烦。

    谁知那草原大地懒,瞧都不瞧一眼死蝙蝠,反倒是对着我们不住的流口水。

    胖子转过头来问我:“怎么它不吃蝙蝠,总盯着咱们看,好象不怀好意啊。”

    我不敢分心跟胖子说话,紧紧注视着草原大地懒的一举一动,只要它有攻击的企图,那我只能先抢在它前边,捡起地上的冲锋枪,给它来一梭子了。

    英子说道:“咱们都吃了不少烤蝙蝠肉,它大概是……把咱们当做蝙……”

    她的话音未落,那只草原大地懒,已经忍受不住烤蝙蝠肉的香味,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过来,凡是野生动物,均以生肉为食,因为它们天生就没吃过熟肉,一旦吃过一口,熟肉的滋味对它们来讲,就是最大的诱惑了。

    我发现它行动迟缓,觉得不一定跟它搏斗,还是跑吧,我招呼另外两人一声,三人转身便跑,刚奔出两步,却在此时,脚下被一件硬物绊倒,这一脚把我跌的,膝盖险些摔碎了,连胖子英子也同时摔倒在地。

    我暗自奇怪,什么东西绊的我?倒地的同时,向地面上瞥了一眼,地面平整,哪里有什么能绊倒人的物事,心念一动:“光想着逃跑,那对童男女的尸体却忘了带上,莫不是鬼绊脚?”

    草原大地懒大概从来都没见过人类这种两条腿走路的动物,它闻到三个人身上烤蝙蝠肉的香味,已经把我们当做了蝙蝠,只是它暂时还不能接受长成这样的蝙蝠,而且也惧怕火光,不敢轻易向前,正在盘算着怎么把这几个到了嘴边的美味吞下去,见到我们三人摔倒在地,“噌”的就蹿了过来。

    它的后肢又粗又壮,一跃就跳到了胖子身前,可能它觉得这只这只肉多,就准备先拿胖子打打牙祭。

    胖子见状只好拼命挣扎,双手在地上乱抓,想找件武器,正好地上有把烤蝙蝠用的刺刀,胖子顺手抄了起来,一刀刺在草原大地懒的手臂上,直末至柄。

    那刀烤得时间久了,就象是只通红的铁条,刺中草原大地懒后,鼻中只闻到一股焦胡的恶臭,那只草原大地懒在地下洞窟中横行无敌,哪吃过这种亏,又疼又怒,却不敢再咬胖子,缓缓向后退了几步,伺机再动。

    灼热的刺刀捅过一刀之后,温度立刻减了下来,草原大地懒的鲜血使刀身上面丝丝的冒着白气,胖子刚才一击得手,全凭着刺刀的温度,否则根本扎不动它。

    我利用胖子击退草原大地懒的间隙,和英子一人一个,把那装有童男女的军大衣包裹背到身上,但愿这两个小鬼不要再捣乱了。

    背上殉葬童的尸体,我又弯腰把冲锋枪拿在手中,明知这种百式冲锋枪的杀伤力,远远不足以击毙草原大地懒,但是关键时刻也指望用它抵挡一二。

    还没等我拉开枪栓,在我身后的墙壁上,突然探出一只爪子,直奔我头顶拍来,那爪子来得太快,劲头迅猛,我来不及低头,只好用手中的冲锋枪遮挡,被拿只爪子一扫,拿捏不住,冲锋枪脱手飞了出去,远远的落在了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墙壁上又爬下来四只草原大地懒,两大两小,那最小的也跟成人差不多大,很显然,它们也和先前那只一样,都受了烤蝙蝠肉香味的吸引,前来捕食。

    五只草原大地懒把我们三个团团围住,只要有一只带头扑过来,其余的也会跟着一拥而上把我们撕成碎片吃掉。

    我们唯一的依托只剩下那堆火了,三人背靠背贴在一起,胖子拿了把刺刀,英子拿着冲锋枪,只有我赤手空拳。

    木片燃起的火堆眼瞅着越来越暗,过不了片刻就会熄灭,真要等到那时候,我们就是草原大地懒的盘中餐了,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叫苦:“一只就够他娘的不好对付了,现在可倒好,盘据在这要塞中的草原大地懒,整个家族都出动了,身陷绝境,如何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从火堆中抓起一跟燃烧的木条,向拦住去路的草原大地懒中身形最小的那只挥去,它果然受惊,被火把吓得缩在一旁,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木条的火焰本来就不大,一挥起来险些熄灭,我们不敢多耽,一并冲了出去,几只流着口水的草原大地懒稍一犹豫,就一同扑了上了。

    英子手中的冲锋枪射出了一串串子弹,当头的草原大地懒被子弹击中,身体上飞溅起血花,但是它们浑身都是厚皮老茧,子弹虽然打进了身体,却射不进身体内部的骨甲,反倒是惹怒了它们,步步紧逼,非要把这三个人吃到嘴里方才罢休。

    我们三人只有英子一个人有冲锋枪,每到她换弹匣的时候,我和胖子就挥舞燃火的木条阻拦草原大地懒,不让它们有机会接近。且战且退,由于突围的方向比较盲目,距离放置武器的地方越来越原,反倒是退到了格纳库的大铁门边上。

    铁门外边就是尸煞,我们本想吃饱喝足之后,仔细谋划一番再想办法从铁门外的通道出去,但是草原大地懒的突然袭击,给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仓促之下退到了这里,木条的火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烧得祛黑的木条,头上只有几点火星,子弹也不多了。

    草原大地懒体形巨大,几只挤在一起,如同一道难以逾越的城墙,被它们的爪子拍一下,最轻也是骨断筋折,草原大地懒的包围圈逐渐缩小,我们都被压制在铁门前,毫无进退回旋的余地,

    事到如今就得豁出去了,我和胖子把手中带着火星的木条对草原大地懒扔了过去,英子以百式冲锋枪扫射,用最后的战力把这几只草原大地懒逼得后退几步,胖子转身把背后原本关死的铁门推开,我掏出黑驴蹄子向外就砸。

    没想到那尸煞却没在门前,我们无暇细想,陆续退入了铁门后的通道,胖子刚想把大铁门关上,之时没内一股巨大的力量猛撞铁门,草原大地懒重达几吨的蛮力,端的是非同小可,三人拼尽全力想把铁门推上,却说什么也做不到。

    忽然一真阴风扑面而来,我急忙躲闪,原来那被煞神附体的金国将军古尸,始终没有离开门前,一直就在这周围转悠,尸煞没有智商,死后被巫师下了符咒,象僵尸一样,只是一味的见活人就扑。

    尸煞说来就来,而且悄无声息的如同疾风闪电一般,若不是我身经百战,有很多临敌经验,早已被它扑倒,我滚倒在地,正要起来躲闪,铁门已被撞开,一只最大的草原大地懒当先蹿了出来。

    草原大地懒利用它粗壮的后肢,就象只大青蛙一样,从门中跃出,刚好把那尸煞撞倒,尸煞倒在地上,它身体不能打弯,随即弹了起来,十只钢刀一样的手指插进了草原大地懒的胸口。

    草原大地懒怪叫一声,张口就咬,另外几只大大小小的草原大地懒也先后从格纳库中拥了出来,它们看见同伴受伤,便纷纷去撕咬尸煞。

    一只最小的草原大地懒被尸煞活活扯掉了脑袋,尸煞身上也被两只草原大地懒咬住,双方怪力不相上下,一时间,双方竟然纠缠在了一起,顷刻间,墙壁、地面、铁门上,都溅满了草原大地懒大片大片的鲜血,碎肉横飞,同时尸煞的手臂被咬掉了一只。

    我们见了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墓,都暗暗心惊,倘若那尸煞同草原大地懒前后夹击,那这三个人就难免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的误打误撞,竟无意中起到了引得二虎相争的局面,真是侥幸了。

    机不可失,我们背着那对童男女的尸身,向着古墓后室墓墙的破洞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此等狼狈不堪的情形,不必细表。

    墓墙倒塌的大洞,仍然和我们先前逃出来的时候一样,先前从这里逃了出去,此番又逃了回来,整整兜了一个大圈,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得到,平白惹上这许多麻烦,还添了这两具灌满水银的童尸,真教人哭笑不得,不过那地下要塞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有不少服装器械,可能在某地还能找到几台简易发电机,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屯子里的人,也不枉我们在地下要塞中出生入死的折腾了这许多时间。

    只要能爬出盗洞外的竖井就可以了,这时所有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达到极限了,但是人急拼命,狗急跳墙,面临绝境的时候,往往能激发人类的潜能,英子用冲锋枪扫射封住盗洞的棺板,整整两梭子,打得木屑横飞,棺材盖子本来就是嵌到墙上的,子弹把中间打得烂了,胖子跑起来,用肩膀一下就把棺板撞成两段,盗洞又露了出来,我先把英子推上竖井,随后和胖子把身上背的童男女尸首托了上去,英子在上边接住,又伸手把我拉了上来。

    最后剩下胖子,因为我们俩需要在竖井上拉他,他才爬得上来,胖子正要向上爬,两只混身是血的草原大地懒已经冲进了墓室,它们变得疯狂无比,咆哮如雷,可能它们的家庭其余成员全被尸煞杀了,那尸煞纵然厉害,多半也抵挡不住草原大地懒这种体形巨大的猛兽,被咬成了碎片。

    剩下这两只全身是伤的草原大地懒,红了眼睛,猛追不舍,一路跟着我们闯进了墓室,胖子回头一看,脸上面色,急忙往竖井上爬,越急就越是爬不下来,草原大地懒,已经冲到盗洞前,幸亏盗洞对它们来说实在太窄了,钻不出来,它们用大爪子不停的刨土,想扩大盗洞,好从里边爬出来,我见形势紧急,拎起英子的冲锋扔给胖子,胖子会意,先开了几枪迫退挤在盗洞口的草原大地懒,立即对准墓室顶上的天宝龙火琉璃顶一通扫射,顶上的琉璃瓦破裂,一袋袋的西域火龙油泼将下来,整间坟墓包括两只草原大地懒,都被火龙油引燃的烈火吞没。

    同时我和英子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胖子从竖井中拽了出来,饶是如此,胖子的裤子也被从盗洞里喷出的火焰烧着了一大片,他不断拍打屁股上的火焰,疼得杀猪般的惨叫,英子赶紧拿水壶泼灭了他屁股上的火,裤子已经被烧得露了腚。

    猎狗们忠实的蹲在旁边,看着从洞中爬上来的三位主人,天已正午,阳光耀眼生花,我揉了揉眼睛,与那阴暗的地下要塞相比,真是恍如隔世啊。

    胖子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把从墓中得到的两块玉璧举起来对着眼光观看,忍不住又诗性大发,又朗诵了几句世界大战长诗中的名句:

    战火已经熄灭,硝烟已经驱散。

    太阳啊,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和暖;

    天空啊,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蓝;

    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啊,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甜。

    我和英子看着胖子的举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您见过捂着屁股朗诵的诗人吗?不过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们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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