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我能挣到些外快还是多亏了片冈那家伙的好色之心呢。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
片冈与我同时被招进这家公司,但我们分属不同部门。我是资材部的,他则是经理部的。
我们公司生产家电产品,规模很小,几乎不为人知,只是某一家名牌企业的承包商而已。大概只有在秋叶原的廉价店铺里才能看到我们公司的名字。
我所在的资材部主要负责接受制造部和技术部的委托,为客户提供材料和设备的订购服务。因为常常与钱打交道,所以办公场所与经理部毗邻。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与片冈相识并结为好友。
三月十日那天,片冈突然凑到我的办公桌前,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这家伙一摆出这副谦卑的模样,我就得小心应付了。
我正忙着埋头填写机油的订购单,没空搭理他,只是微微抬头朝他瞟了一眼。
“要想借钱可别来打我的主意。我那辆车的贷款还没还完呢。”
片冈不知从哪里拖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我的办公桌前。
“你就放心吧,我还没沦落到要问你借钱的穷酸地步呐。”说着,他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凑近我耳边说道:“我想问你借房子。”
“房子?谁的房子?”
“当然是你的咯。”片冈在我胸前戳了一下。
“我的房子?干嘛用?”
这家伙的目光又朝四下里乱飘了一阵,才道:“为了过白色情人节嘛。”
“白色情人节?”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那是情人节的回礼日——”
“我当然知道咯。你那天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有个约会啊。”
“嗯,那不是好得很嘛。”
我兴味索然。片冈自称花花公子,老是在我面前吹嘘他在学生时代如何成功地斩获了一百来号女孩子。
“喂,你不是想借我的房间和女孩子约会吧?”我停下手中的工作,瞪着片冈。
“就是这个意思。”他谄笑道。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我为了你的私生活让出自己的房间?去宾馆开房不就成了?在餐馆吃顿晚餐,送她点礼物,再找家高级旅馆过上一夜,白色情人节不就是这样的过法?我倒是无福消受的。”
片冈环抱双臂,向我探过身子。
“你说的那些都是泡沫经济时代的老黄历了,现在的男人可没那份实力。加班费没了,年底分红也都改为实物支付了,你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奢侈?”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总之现在是时过境迁了。而且,有些女孩子还偏偏就不喜欢去宾馆呢。”
“怎么说?”
“嗯,反正就是那些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拉。”
“啊,我想起来了,你现在的女友是我们部门的广江吧?”
听了我的问话,片冈扭曲着薄唇微微一笑。
“是啊。我只喜欢处女哦。”
“哎呦。”我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叶山广江与我同属一个部门,在年轻女职员当中算得上首屈一指的美女,我也有些心动。可是她大小姐派头十足,不易亲近,只好作罢。
“所以说嘛,”片冈把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白色情人节的约会,我得找个能让她放松的地方不是吗?所以才来拜托你啊。”
“在你自己家里不就得了?”
“喂喂,你忘了我是和父母一起住的吗?怎么好把女孩往家里带?”
“这倒也是。”
“那就一言为定咯。当然啦,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借住一晚上三千块,不,五千块,你看怎么样?”
五千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说朋友的请求也不好拒绝,我终于勉强答应下来。
“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我同意了。”
片冈顿时笑逐颜开,握住我的手。
“那可多承你的情啦,关键时候还是你能帮上忙!”
“少来这一套,”我说,“你小心点,别把床单给我弄脏了。”
“你就放心吧。”片冈说着,诡秘地笑了起来。
白色情人节那天,我在公司把公寓的备用钥匙交给了片冈。
“房间我已经打扫干净了。”
“多谢多谢。我就怕房里乱成一团呢。”接过钥匙,片冈从钱包里拿出五千元递给我,房门上的名牌怎么办?““放心吧,我已经摘掉了。夜里应该不会有人送信上门,不过你还是小心点为好。还有,早上七点以前给我出去,我还要做上班的准备呢。”
“知道知道。嗯,还有……”片冈压低声音说道:“那个东西你放在哪儿啦?”
“那个东西?”
“就是那个,我不是让你替我准备好的嘛。”这家伙捏起食指和大拇指做成了圆圈。
“啊,是了,”我点点头,“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还没开封,所以你用了几个我可是清清楚楚的。五百块一个哦。”
“知道啦。“
片冈应了一句,摆出一副谈毕公事的样子,回自己办公桌上去了。
叶山广江和他擦身而过,来到我面前。
“川岛先生,制造部那边有信给您。”她说着,把一封信放在我桌上。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她也常常帮我打理一些杂事,非常得力。其他部门的女职员总拿男女平等当挡箭牌,绝对不肯屈尊供我差遣。在这一点上,广江与她们形成了鲜明对照。
“多谢你啦。”
我道了谢,她微笑着说了一句“不客气”,露出两颗虎牙,显得非常温柔可亲。这么好的女孩子却成了片冈那家伙的俘虏,我在心里暗暗替她叫屈。
当晚,我驱车来到附近一家家庭餐馆的停车场,在车里窝了一夜。我开的是一辆小面包车,后座上常备毛毯,足以御寒。然而,购买这种车型本来是为了单枪匹马闯荡天下用的,如今却派上了这种用场,实在是难为情。
次日凌晨七点,我回到家。屋内的空气热烘烘的,还有一点湿漉漉的感觉,与户外截然相反。安全套少了两个,一张千元纸币折得小小的塞在盒子里。垃圾箱里也塞满了揉成团的纸巾。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叶山广江的面庞,只觉得心里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