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约翰·狄克森·卡尔 本章:第十九章

    “依我看,”h.M.不动声色地说,“彭芙蕾太太受惊不小啊,仆人们好像对那位杂使女仆都没什么好气来着。要不给她泼点水清醒消醒吧。”

    班森赶忙去照应女管家,其他人兀自呆若木鸡之际,h.M.已经坐下拿起雪茄,若无其事一般。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自顾自说道,“在这种豪宅里的仆人们,无论厨房的小工也好,打杂的女仆也罢,从来都不会被任何客人注意到?一个女孩化装成他们其中之一,任何可能认出她的人也就对其视而不见了”

    “当然,马斯特司,星期一上午当我们站在钟塔顶上时,我确曾瞥见这名杂使女仆一眼。若你还记得,当时她正拎着一桶浴水穿过马厩前的空地。但那时距离实在太远,而除了可能去向她间话的警员之外,却又无人会想去接近她……我说,小姑娘,你亲自来告诉他们这一切岂不是更好么?”

    他看了看海伦,她正无助地傻站一旁,双眼须臾不离吉特,然后她跑上前来。

    “我别无选择,吉特!”她哭喊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别无选择么?要不然他们永远不会停止谈论那可笑的诅咒,那……那……”她一时语塞“你一定恨透我了对不对?”

    “恨你?”

    “是啊!因为我所做的一切!”

    吉特如释重负,颤抖得眩晕不已,只觉得双目竟有失明之兆,耳后血管突突狂跳。当他触到海伦的双手时,头一件事便是将其紧紧握在掌心。

    “恨你?”他难以置信地说,“你说反了,我爱你。”

    “昨晚我真的濒临崩溃了才来见你,吉特。我穿上雨衣扣紧领扣,因为即使是安妮的睡袍也会让我泄露身份的。而我当时觉得还不到时候”

    “没关系,亲爱的。”

    “才不是没关系。我是个大笨蛋。但我真的爱——唔总之你知道我的心意,而且一想到能愚弄一下所有那些谈论诅咒的人,我就兴奋不已。你知道么,吉特,我最早想到这个点子是在从开罗开出的火车上,正念及班森时,这主意就突然冒了出来。”

    “班森?”

    “没错。当时我想起班森雇佣了一大批从没见过我的新仆人,之前在车站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谈过这一点。于是我突然意识到,假如摇身一变扮成一名女仆,不就可以销声匿迹了吗?我的手也帮了大忙。”

    “此话怎讲?”

    海伦伸出双手,摊开掌心,褐色的双眸中闪烁着自嘲的光芒,但她仍然相当严肃,毫无骄矜之态。

    “看这双手亲爱的,正如我告诉过h.M.的那样,挖掘工作使我的手粗糙得就像个工人一样。要是没有这双手可就没法假扮成干过粗重家务活的样子了。但我在这儿的确做了不少家务,而且就一个仆人的仆人而言,自我感觉做得很不错。即便他们都说……”她眨了眨眼,“我是伺候过他们的最该死的、最蠢笨的、最粗鄙的小贱人。”

    饭厅里看不到的某处,彭芙雷太太又是一声尖叫,随即班森咕哝了几句,她才安静下来。然后班森又现在门口,搬过来一张藤椅。

    “您坐吧,小姐?”

    “谢谢,班森”梅伦答道,“你觉得我真的是那么糟糕的一个杂使女仆吗?”

    班森仔细考虑了一阵,像个守护神一样站在海伦的椅子背后。海伦坐了下来,吉特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嗯,小姐,就职业角度而言,我个人无法给您特别高的评价。”

    “我想也是,”海伦倒也十分坦然,“但我坚持下来了,班森。而且,只要你稍微想想,就会发现咱们有多么成功。班森重新开启了塞文大宅,雇佣了一批新仆人—在什么时候?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一。那正是我失踪之前三天,对么?”

    “不错!”

    “而正是在这三天之内,我导演了自己的第一次失踪,离开了伦教的赛米拉密斯饭店?”

    “你是说……”

    “没错,吉特,星期一一大早我就来到了这里,班森认真地把我安顿下来。之前我们在伦敦谋划好了一切,我还写信给父亲让他别担心。只用三天时间,我就让自己化身为杂使女仆安妮。”

    “接着说。”

    提到她父亲时,海伦的眼中忽现阴霾,忧惧与忐忑去而复返。但h.M.冲她鼓励地点了点头。

    “星期四早上,晨曦微露时,我便起身前往伦敦。我在饭店里等你,疲惫不堪。但我必须和你还有奥黛丽一起驾车再回到这里才能——谜一般地消失,我……我……”

    班森用手挡住嘴咳了咳:“如果您还记得,吉特先生,我在回答亨利爵士的询问时说过,杂使女仆星期四放假外出。”

    “实际消失过程”侮伦说,“貌似是最困难的部分,但其实却最简单,”她打了个寒战“你还记得从伦敦开车过来的过程么,吉特?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雨中驱车穿过铁门的么?”

    他还记得吗?霎时间,阳光下露台上的一切景象,周围环绕的这些脸庞,全都消隐无踪。吉特仿佛又听到了汽车轮胎在车道上摩擦的声音。塞文大宅那敞开的铁门出理在眼前。门房里亮着灯,莱昂纳德从屋里望着他们。还有车道两旁湿淋淋的树丛。他看见海伦就坐在旁边,面色苍白,灰色的雨衣紧紧裹住周身,手里捧着装有青铜神灯的盒子。他看见她紧张地吸着烟……

    “班森和我早已计议停当”海伦接着说道“我们选择了一个所有仆人都在大宅后部一起喝茶的时间。出发前我拍了一封电报,计算好它将在我抵达之前片刻送到,我们都知道邮局的老戈尔丁先生会打电话过来通知的。与此同时,班森会邀请彭芙蕾太太去餐具室,将她留下来作为证人。”

    “我的到来必须是,不期而至的,你知道,这样就不会有人特意候着迎接我了。”

    “看门人柏特·莱昂纳德事先收到了指示,任何车辆到来都要以电话报知,所以他知不知道我是海伦·洛林也就无关紧要。稍有些危险的是,柏特已经和扮成杂使女仆安妮的我打过照面,当我们驱车经过他窗前,仅仅相距十余英尺之时,他有可能认出我就是安妮。”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当时下着雨,而我又坐在吉特另一边,距右侧的门房比他更远。更何况我早就认识到,衣着对女人的影响极大。你还记得我当时做了些什么吗?”

    奥黛丽·维恩原本笔直地端坐一旁。茫然却又入迷地凝视着海伦,此刻也迅速开口了。

    “我能想起来,”奥黛丽说。“你当时正抽着烟,而就在我们驶过门房时,你将烟掉了下去,又弯腰将其拾起。那时莱昂纳德最多也只能看到你的头顶罢了。”

    海伦一直躲闪着奥黛丽的目光。此刻她冲动地转过来,伸出左手。

    “奥黛丽,真的很对不起!我本不该对吉特和你这样的,我知道,我就是个蠢货!但我确实是出于好意,千真万确!”

    “亲爱的!”奥黛丽喊道,扬起浅浅的眉毛,乐不可支,“你真的不是在道歉吗?找这辈子可从没听说过如此激动人心的事!你说对不对,桑迪?”

    “不,”桑迪·罗伯森冷冷地说,“我可不这么想。”

    “桑迪!”

    虽然语气平静,但桑迪却已怒不可遏。他站姿不稳,摇摇晃晃,双手深深插进衣袋,目光一直盯在海伦和吉特身上—他们紧握的手,眉眼间传递的情意……桑迪眼里满是倦怠。

    “既然你问到我头上了,奥拢丽,”他出语唐突,“那我不得不说,这该死的诡计真让人恶心。”

    “桑迪!”

    “与此直接有关的任何人,”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根本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连个招呼也不打即便如此,我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想顺便说一句,理论上来讲……”

    “等一等,先生!”马斯特司探长冷不丁打岔,“这位小姐干得很漂亮,我同意,但我还想听听剩余的部分。接着说吧,海伦小姐。你、维恩小姐、法莱尔先生开车到了房子前面,然后呢?”

    海伦犹豫地看着桑迪。

    “告诉他吧,小姑娘。”h.M.木然地说。

    “从伦敦过来的途中,我一直把雨衣穿在女仆的装束外面,”海伦低头看了看她那皱巴巴、脏兮兮的裙子,不禁一阵恶心,与其说是物理上的,倒不如说是精神上的成分多一些。此时她似已对这整个化装厌烦透顶,“那就是我当时始终紧紧裹着雨衣的原因。车在前门口停下时,我便率先跳出来,拿着青铜神灯跑进屋里。”

    “前门白天的时候从来都不上锁,就算锁上了,班森也会处理的。班森早已在房子周围安排了许多做零工的园丁——从格洛斯特找来的人而不是宅内的仆役—这正是为了证明我自那以后不可能溜出房子去。”

    “一进房门,我就着手进行消失的戏法。那时我激动不已,自言自语说了些‘行动吧’或者类似的东西,却没意识到声音会在大厅里传播开来……”

    “啊”马斯特司猛点着头,“一个名叫鲍尔斯的水管工在楼上听到了你的声音。然后呢?”

    “我要做的事仅需十秒钟足矣。我将雨衣和神灯一齐放在地上,脱下鞋袜,换上藏在雨衣口袋里那双女仆的毡布拖鞋……”

    奥黛丽·维恩打了个响指:“所以脚步声停住了。”

    “然后我穿过图书室,进了书房,从那架墙内的旋梯上到阁楼,我的小房间就在那儿。当时我手里拿着换下的鞋袜,把它们锁进床底的一个袋子里。”

    “我又从后面的楼梯下楼去仆役厅。他们已经用完了下午茶,此时班森和彭芙蕾太太到了前门。当然,多亏班森之前拖住彭芙蕾太太,为我争取了充裕的时间。”

    “难道我不知道,”梅伦急急补充“一套衣服,一个名字,就能造出一个女人么?十分钟后,当班森过来说海伦·洛林小姐肯定失踪了,叫司机刘易斯帮他一起在房子里找找的时候,甚至没人往我这边瞟上一眼。杂使女仆安妮在电影院开心地度过一个休息日——仅此而己。”

    海伦沉思着。

    “我的冒险本来就该到此为止了”她说,“如果那幅首任塞文伯爵夫人的画像没出岔子的话。我在这个地方犯了个严重错误。”

    班森面露哀伤:“容我纠正,小姐,”他反驳道,“不。那是我的错误。因为欺骗实非我所擅长。”

    “哈,哈,哈,”马斯特司干笑数声。

    “……而且当时不免有些慌乱,在此处我又铸成大错,就像那盆花一样。我能否说下去,小姐?”

    “当然。”

    “今早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回到此地时”班森解释“他就我在这场化装戏码中的角色重责不已……”

    “等一下”马斯特司冲着h.M.吼遒,“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愈到海伦小姐在自己家里扮成女佣的?”

    “喔,马斯特司!基于前面说过的那些原因,星期四晚上我便已判定这失踪把戏—不管它具体是什么—是由班森和那女孩联手布局的”

    “唔?”

    “好!而我马上便听闻当天有一名杂使女仆放假外出,还是由仆役长特许的,是时大宅内正急需人手,更不用说她开始做这份工才区区三天而已。”

    “于是我想,假若海伦·洛林就是这名杂使女仆,或至少是别的什么女仆,那可就真是妙绝的藏身之术。因为你看,这是任何女人都可办到的诡计。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演技,例如”h.M.谦虚地咳嗽一声,“就好像我扮演哈姆雷特或伊凡雷帝的那样。她只需换上衣服,再收起那纯正的上流社会口音,代之以些许方言词汇即可。”

    “但一想到这里,马斯特司—天哪!我却又认为这绝无可能,你可知为何?”

    “即便没有一个仆人曾见过海伦·洛林,但我想他们至少都看过她的照片。每份报纸、画报,还有刊载图片的杂志上,几乎都一连几周充斥着那女孩的照片。现在来了一个所谓的杂使女仆,长相酷似那个很快便失踪了的女孩,他们必然会注意到,也必定会向餐方提起,于是警方必将展开质询那就就藏不住了。”

    “我就是因此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天突然意识到,没人能仅仅看过几张照片就把她的真人认出来。”

    “您说得很对,先生,”班森点头同意,“但首任塞文夫人的画像则是另外一回事。”

    仆役长转向马斯特司:“马斯特司先生,那幅画像挂在后侧走廊中的显著位置,仆人们从那里来来去去,幸亏不曾有人仔细地观察它。但风险仍然很大,尤其是当小姐失踪、警方介入之后,难保不会有人忽然发现墙上的画像与杂使女仆安妮极为相似。星期四中午我突然想到这里,顿时坐立难安,海伦小姐和我的计划中完全忽略了那幅画像。于是,在午饭和下午茶之间我悄悄取下画像,将其藏在餐具室的柜子里面。原本一切顺利,但彭芙蕾太太竟在最紧要的关头发现画像离奇失踪了,这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稍后她一定会把这事说出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承认,先生,当时很是心烦意乱……”

    “你难道没看出来,”海伦喊道,“我们不得不把那画像弄出房子吗?”

    “啊”马斯特司说:“了解,然后呢?”

    海伦苦笑了一下:“我突生灵感。想起格洛斯特有家经营画像修复的小店。假设你要藏匿一幅画,还有什么办法比将它送去修复来得更妙呢?这样一来就连店家本身也不会起疑。”

    “必须有人尽快将画像送走。班森还得继续演戏,无法抽身,何况当人们以为我失踪之后,他还要满屋子找我。同时,他还得不时从餐具室打电话给报社、警方说是埃里霍将海伦·洛林带走了……”

    马斯特司顿时又火冒三丈。

    “这么说原来是你,呃?”他质问班森,“正如我原来所科,你就是那个操外国口音的家伙?”

    班森面有得色:“经过精心伪装的声音,先生。小姐希望她的失踪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造成尽可能大的轰动,但马斯特司先生,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清白无辜的……”

    “你还自诩无辜,呃?”

    “……而您却认为我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姐您接着说好吗?”

    “班森自己无法将画像带出去,”海伦说“但他可以简简单单地派安妮出去办事。当屋后的园丁们看见我以安妮的身份混在仆役厅的众人中间时,完全不疑有他,”海伦咬了咬嘴唇,转过椅子望着h.M.身边那人“你就是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小姐,对吧?”

    曼斯菲尔德小姐那蓝眼睛里的闪烁神情相当有趣,她的超然作态早已一扫而空,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此时她的心态很难说究竟是气恼——吉特实在分不清—抑或是恐惧。

    “不错,我就是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她刚一开口,声调怪异,连忙调整过来,“我早该想到,海伦小姐,你可能听过这名字。”

    “很简单啊!”海伦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父亲的朋友……”

    “没错。”茱莉亚·曼斯菲尔德说。

    “但我却从未与你交谈过,而且当时也以为你绝无可能认出我来。特别是我穿了一件属于‘安妮’的旧披风,用帽子挡住了脸,还操着安妮那半伦敦腔的口音。”

    “我那时注意到了你的音色。”曼斯菲尔德小姐说。

    “五点半的时候,”海伦对马斯特司坦承,“我带上用报纸包好的画像,搭车前往格洛斯特。进到店里后,我并朱说自己是安妮或者别的什么人。只说画像是从塞文大宅拿来的,以后会来取,随即匆忙离去。我当时看起来可能有点鬼鬼祟祟……”

    “的确。”曼斯菲尔德小姐说。

    “但是,”海伦好奇地望着她:“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那么留心!也完全没料到你注意到了这其中的古怪。我本以为那幅画会完全被遗忘,而且……”

    “通常说来”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你这想法没错。这也正是整件事悄中最核心的部分。如果是一家普通的古玩店。你自可不露痕迹地脱身而去,但这家古玩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涉到……他停住了。”<strike>rike>

    “接着说啊,”马斯特司催促,“这家古玩店和什么东西有关系?”

    “一把金匕首,”h.M.话锋一转,语带不祥,令人惊惧,“一个金香水瓶,还有塞文伯爵的谋杀案。”

    鸦雀无声。

    一时间“谋杀”这个字眼对在场诸人的影响一览无遗。海伦猝然从椅子上跳起,从吉特的掌心里抽手,转身走过露台,背对众人。

    阿里姆·贝两次咽了咽唾沫,脸色好似一杯加了过多牛奶的咖啡,但黑色眼珠子里的目光却从未离开h.M.。他头一次张嘴,嗓音低沉犹如死人:

    “我乃一名困顿学者,”他边说边把双掌翻来覆去:“我本无意为患,更不知因何受此谎言所欺。”他双肘弯曲,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动作虽不算滑稽却很剧烈骇人。“真主在上!”他呼喊着,“汝等可是要令我受埃及的友人讥笑么?”

    海伦突然穿过露台向他走来。

    “别来无恙啊阿里姆·贝,找们见过面不是么?”

    “你我确曾谋面。”

    “你说过,我会像从未存在过一般灰飞烟灭!现在你怎么说?”

    “听我一言,女士,暗黑之力从不扯谎。阁下难道不曾在此次玩笑中有所损失么?”

    “没有了”

    “阁下已然失去了令尊大人。”阿里姆·贝说。

    海伦脸色惨白,但h.M.递过来一个示警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于是她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错”h.M.说,“玩笑变得无法控制,玩具手枪被装上了真子弹。有人狂性大发,诉诸谋杀那个人现在就在我们中间。”

    露台的石地上响起一串怡然自得的脚步声,里奥一波蒙特先生从房子前方漫步而来,彬彬有礼,意态悠闲。

    他没戴帽子,身着一件甚是合体的西装,见到海伦时,并无丝毫讶异,仅仅是像对其他人一样,微微欠身致意。他眼角那纹路的滑稽感则已被唇边的小心谨慎所抵消了。

    “各位早安,”波蒙特说,“我是来取青铜神灯的。”

    吉特·法莱尔顿时周身一紧,但他说不出是为什么。

    “现在”h.M.说“我们这里有两位预言家,一位古典而华丽不羁,”他指了指阿里姆·贝,“另一位现代而有条不紊,他又指了指波蒙特,不妨让我们看看,当我们解决塞文伯爵失踪一案时,这二位能否有所助益。”

    h.M.沉默了片刻,把玩着指间的雪茄。

    “昨天早上,也就是星期天早上,”他说,“我依然受困于两个问题:首先海伦·洛林是如何消失的?其次,那金匕首和金香水瓶出了什么事?”

    “这两样合计价值约达一万至一万二千英镑的古物,从出土于埃里霍之陵墓的大批珍宝中消失了。根据塞文伯爵本人的报案,埃及警方称它们已被走私出国。此前我曾从海伦·洛林那里听说过这两件东西。”

    “她说这其中出了点麻烦,但说不上具体是什,只知道此事令她父亲忧心忡忡。而当我们与身在开罗的塞文伯爵本人通电话时,他说他回英国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失踪,而且‘国内也有些麻烦事要料理’”

    “有趣非常有趣!”

    “星期天早上,为了追踪那幅失踪的画像,马斯特司、吉特·法莱尔与我一同前往茱莉亚·曼斯菲尔德的古玩店。顺便说一句,马斯特司第一眼见到画像时大吃一惊,表示之前曾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张脸。而我——当时仍未明白过来……我说他一定是在海伦·洛林的某张照片上见过吧。但马斯特司依然不甚满意。当然,他其实是在杂使女仆安妮身上看见了那副面容。”

    “我按下古玩店的门铃后,马上—请往意,是马上,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茱莉亚曼斯菲尔德便急急忙忙出来应门。”

    “显然她当时在等人,而且她一开始说的话也显示了这一点。并不是等我们,而是别的什么人”

    “起初她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有些疑惑,直到她开始描述海伦·洛林是如何把画送来的时候,才心生恨意。但当她发现法莱尔正紧盯着展示柜里那些埃及的饰品、戒指、神灯等等之时,顿时紧张不安。法莱尔盯着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机,但她却认为他有。为什么?”

    “然后店门打开了,来者完全无视他人,眼中只有这位女店主。他径直声称自己的名字是里奥·波蒙特,而且是来……”

    “砰!他看见了我们,于是半途煞住话头。片刻后他又彬彬有礼地解释,自己是偶然进来问冲模如何前往塞文大宅的,”h.M.冷冷地说,“这真是蹩脚之极的托词。假如我走进一家店铺是去问路的话我,是决计不会刚一开口就自报家门的。”

    “看起来,波蒙特极有可能就是曼斯菲尔德小姐在等的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其中就暗暗示警,挑明在场的马斯特司是位警官。然后,该死的,我们离开之前,她真的陷入恐慌之中!惊恐之下,她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扯些塞文伯爵的事—他去年给她写了几封信,他时不时从埃及寄给她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如此云云。而当我们并未就此追问时,她便喜不自胜,如释重负。将这情况与我在那里看到的其他某些东西结合起来,便不难看出……”

    海伦听得全神贯注却又一头雾水,两手紧紧按在一起:“您在暗示什么?”她叫道,“莫非波蒙特先生去那里是为了……”

    “那把金匕首,”h.M.说,“还有那个金香水瓶。”他补充道,“就在那时,为了这些东西,有人正准备进行谋杀。”

    此时露台上热浪袭人,太阳移过头顶,浅浅西斜。

    里奥·波蒙特就像个苍白的影子一样,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我们继续看看这关键一天发生了什么吧”h.M.沉思着,“塞文伯爵回到了英国,一步步走向死亡。下午临近傍晚时下起雨来,一辆红色的本特利载着车上的人,正行驶在从伦敦到这里的路上。四点半时,里奥·波蒙特在下面的铁门处徘徊着……”

    他挥了挥手。

    “然后呢?”马斯特司追问,“说下去啊!”

    “马斯特司,当时你我二人正在仆役长的餐具室里面。快到五点时,从剪贴簿里,我突然获得了灵感,海伦·洛林‘消失’的经过,顿时在眼前真相大白。我高兴极了,真的。当时我信誓旦旦地宣布,那女孩是安全的,她的男友完全不必担忧。紧随其后而来的—是一连串恐慌。电话里传来一条口信,说塞文伯爵午饭前便离开伦敦,应该已经抵达此地。而青铜神灯又从楼上的起居室里不翼而飞。柏特·莱昂纳德跑进来告诉我们那辆本特利轿车四点半就到了。那顶帽子、那件外套还有青铜神灯都出现在书房的地板上,但塞文伯爵不见踪影。”

    “正当我自以为征服了那个制造失踪事件的妖魔时,古戈诺尔大剧院里那些恐怖故事又都杀了个回马枪!真要命!我可以证明,或者说我相信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侮伦·洛林以一名女仆的身份安然无恙地呆在这座房子里。但同样的方式,你们看,却无法适用于她父亲,用同一匹布不可能裁出两件隐身斗篷。当时我真是震惊不已,要是我想错了……但我没错。”

    “这一起失踪事件,明明白白写着谋杀的字样。当里奥·波蒙特和茱莉亚·受斯菲尔德冒雨而来时。我便立刻看清了‘谋杀’二字底下的落款,看清了那金匕首和金香水瓶在这案件中的位置。我和波蒙特谈了两分钟,然后我又想起了电话的原理……”

    茱莉亚·曼斯菲尔德长身而起。

    “我到这,这里来,”她结结巴巴地说,“是来帮你揭示一条在我身上玩过的、蠢到极点的把戏。而你居然暗示,我,或者波象特先生与塞文伯爵之死有关,简直忍无可忍”

    但h.M.既没看着她,也没看着波蒙特。他伸出手恶狠狠地指着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你要的人,马斯特司。这个唯一的犯人,这个卑贱的年轻人,在扼死他的恩人时全无丝毫歉疚。现在他看上去有点不舒服,我衷心希望当你们逮捕他以后,他会更难受。”

    奥黛丽·维恩尖叫起来。

    因为h.M.指着的人是桑迪·罗伯森。


如果您喜欢,请把《青铜神灯的诅咒》,方便以后阅读青铜神灯的诅咒第十九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青铜神灯的诅咒第十九章并对青铜神灯的诅咒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