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未见,袁圆圆的肚子已经胀大得要破裂一般,我呆呆地盯着她的肚子,说完她的肚子很大以后就没再说话。小光大概觉得我的样子太过淫荡,低着头肆无忌惮地看着女人的肚子,所以她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我一下。袁圆圆没有原来那么有活力,她嘴唇灰黑,额头冒着白汗,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小光撞了我以后,我还没回过神,袁圆圆给我看得害臊起来,于是就朝我说道:“你到底看够没有?”
“够了够了。”听到袁圆圆一骂,我立刻醒神,当下把视线移到上面来,然后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圆圆在井道外对我们说:“快点出来,别待里面了,跟我来。”
我和小光自然不想在这条死路站着,不用袁圆圆提醒就走出来了,但是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条井道是死路,但是我们进去前有一条不明物在里面蠕动,可是跑进去却消失了,我总觉得这条井道有些古怪,但这里一览无余,要躲藏完全不可能。袁圆圆催我赶快出来,所以我只看了几眼就走了出来,但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又听到井道里有古怪的声音。
小光轻咳一声,示意我介绍袁圆圆是何许人也,我这才意识到她们并不认识。简短地介绍了以后,袁圆圆对小光笑了笑,然后又对我说:“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我指着袁圆圆的肚子,一脸惊奇。
“是你的!”袁圆圆正经地朝着我说道。
我听了立刻吓得跳起来,回想了和袁圆圆相处的日子,但我从未和她有过什么亲密接触,怎么会和她有孩子?小光听了以后也是愣住了,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想等我解释,但我完全乱了神智,突然自己成了一个爸爸,哪还有心思跟小光解释我的风流帐。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成爸爸了,逼不得以想问袁圆圆怎么怀上我的孩子,可她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傻了,我怎么可能有你的孩子,和你闹着玩的。”袁圆圆抹了一把额头的白汗笑着说道。
我听后大喘一口气,皱眉说:“这种事情你也开玩笑?那孩子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圆圆可能肚子疼,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扶着黑色的井壁强忍了一会儿才舒展眉头。我们慢慢往井道深处走,路上滴水不断,热气腾绕,死人已经腐烂,竟熏出了腊肉的味道。小光默不作声地和我们并排走着,但是却更加靠近我,不知道是不是井道变窄还是她故意的。袁圆圆挺着一个大肚子,说龙吐涎惧怕电力,只要被电击到就会自然分解,立刻危害不到人。刚才她看见龙吐涎汇集在一个大球,她就开了电枪,打了一枚电弹过去,龙吐涎被电击以后就立刻分解。
我还想问袁圆圆为什么在这里,又怎么知道龙吐涎怕电,她一边扶着黑墙,一边慢步往里走。她说,她从云南的梅里雪山回去以后就结婚了,如今已经怀胎十月,很可能要分娩了。可是,在上个月她的叔叔忽然患了老年痴呆症,从国安高官的位置上退休了。她去看过他叔叔,可是她一直觉得她叔叔不大对劲,因为她叔叔前一天还是好好的,第二天却忽然变成了白痴。
要说为什么袁圆圆觉得她叔叔不对劲,那就要从二战时的一个传说说起。据说,二战时日本战败后,国共两方混战,后来国民党29军36师217团从大连展转到了广西罗城县,217团的2132人全部消失于罗城县的九万大山中。217团在大连的白山黑水里带出了一个二战日本遗留的秘密武器,他们本来想带出国外的,可是一路被打,结果躲到了广西。日本在战败后退出中国,但是留了很多秘密的毒武器,埋在东北的就有几十万个,到了现在还贻害众生。
有资料表明,217团打开了钏平公司一个封闭已久的煤矿,这个煤矿就是现桥天煤矿的十号井。当地居民看见整个团都钻进了十号井,可是过了一个月也没人出来,国民党的飞机曾轰炸过罗城县的煤矿,矿工躲进十号井却说见到了鬼,全都跑了出来,过了不久十号井又被封死。袁圆圆说,那个武器是从大连的大黑山下寻到的,她只知道那东西很危险,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了国家安全必须找到并销毁。
这个事情国家安全部查了很久才查到十号井的,但是上一个月袁圆圆的叔叔请她的老公去喝酒谈事,哪知道第二天她叔叔却患了老年痴呆症,啥都不能自理了。袁圆圆的叔叔不是她的亲叔叔,原名叫甘军,她只是被捡来的。甘军为人低调神秘,徐前二为他办事多年也没见过甘军,只有袁圆圆见过。人老了有老年痴呆症本不该奇怪,但是怀孕的袁圆圆十分敏感,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老公在那夜回来以后变得非常古怪,最古怪的地方就是神态举止和她叔叔如出一辙。
袁圆圆刚开始以为自己神经过敏,但她与甘军相处甚久,比她老公还久,从小她就与甘军生活了,甘军的一举一动她都很熟悉。甘军在叫袁圆圆老公去喝酒前一周下过一个指示,就是说217团当年的行踪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就连十号井里有什么都查了一大半,所以就派她老公来找。袁圆圆怀孕了自然不能去,但她有很强烈的预感,觉得她老公就是甘军。袁圆圆和徐前二一样,也觉得她叔叔有些问题,所以已经暗中搜集了一些资料,最后她查到甘军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去过桥天监狱附近,最后回来却变了个人似的,她走访了甘军的战友,他们全都与甘军没了往来,如今得了老年痴呆症,退位以后去了疗养院谁都没来看他。
最后,在袁圆圆老公出发的第2天后,她终于找到了甘军的一个战友,并且是和甘军一起去过桥天煤矿的人。可是十分不巧,袁圆圆挺着大肚子找到那人时,那天那人却死了,她只好从那人的配偶旁敲侧击问出了一些大概。原来,甘军从其他地方打通过一个洞进入了十号井,至于是干什么那人的配偶不知道,只说进了那个井千万不能点灯,不能见光,但是那人配偶说里面有个东西怕电,还说当时他们进去了十五个人,却只出来了三个人。
袁圆圆一听就慌了,十号井不开灯怎么行,她老公进去肯定要开灯。可是,九十年代没有手机,大哥大也不是随便能用的,袁圆圆联系不上她老公,所以她就挺着大肚子从北京追到了广西。一到桥天煤矿她就听说那里瓦斯爆炸,十号井被重新打开了,现在死伤无数。袁圆圆连夜赶来,她远远看见她老公坐着电车进了十号井,她一直大喊着,可是她老公就是听不见。实在没办法,她就跑到桥天煤矿的电房想把电车的电闸拉下,可是拉了几个都没拉对,一气之下她就把整个电房炸得一塌糊涂。
可是,电力设施被破坏以后,袁圆圆的老公没有停下,反而弃电车继续走。袁圆圆知道要救十号井的人,她也不阻止她老公下井,她只是想提醒她的老公千万不能开灯。偏偏他们一行人带的是爱诺华手电,是进口的牌子货,要多亮有多亮。袁圆圆做了这么久的事情,见过的古怪事情两只手数不过来,她很快明白井里有不简单的东西,她知道井里有东西怕电就带了电枪来,结果龙吐涎跑出来她才明白,怕电的居然是这团不明物。
我听到这里就觉得袁圆圆太过敏感,难不成女人都喜欢怀疑这怀疑那的,挺着个大肚子还敢跑进煤井里来。徐前二曾提示我,袁圆圆的叔叔甘军不是好东西,估计是国家安全部的蛀虫,可是他现在已经痴呆了,怕是徐前二估计错误了。我们沿着井道走了不久,却发现前面有东西蠕动,和范里叫我们关灯那次一样。可是,我们的矿灯帽出了问题,怎么都关不了,走过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走在前面,迟疑地看着这条空旷的井道,觉得不对劲,可是既然没有异物就不再计较,于是就和两个女人走了进去。
我们捂住鼻子往里走,我一直注意井道里的动静,范里他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见。龙吐涎没有再跑出来,估计那条龙口干舌燥,暂时没有随地吐痰的欲望了。我和小光劝袁圆圆先出去,反正电也给她切断了,她现在又有身孕,找男人的事情就包我身上。可是袁圆圆死活不肯,她说她不想孩子没出世爸爸就死了,她一定要亲眼看见她老公才肯出去。我听到这里就想起了大黑山的卓母,当年要不是未婚夫死了,她也不用躲到尼姑庵生孩子,也不会因此离开卓海几十年。因此,我没再阻拦袁圆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孕妇跳上跳下的后果是严重的。
“那好吧,可如果有危险你不要先冲上去。”我反复地叮嘱,生怕袁圆圆当了妈还生猛无比。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抢你风头的……”袁圆圆说到这里把话音拉长,瞄了一眼小光,又对我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当爸爸了?”
我听着面红耳赤,一时间我的心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我很少被别人开玩笑,以前都是我开许少德的玩笑。小光两眼盯着前面,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我偷瞄了她一眼,她的两腮微红,但神情镇定。我们在井道里走了很久,已经到达了爆炸源头,在这里碰上的完整死人就少了很多,全被炸成了稀巴烂。坍塌的地方几乎是整个被堵死了,很多地方我们都是走进去又退出来,折返了无数次。
有很多地方都是很狭窄的,袁圆圆的肚子太大,根本穿不过去,所以我必须先把通道清理得大一点儿,这样袁圆圆才能走过来。小光没有任何不满,她也自愿充当劳动力,处处给我帮忙。好不容易穿过了这条井道,我们终于来到了采煤的地方——煤巷。在古代,煤井采煤方法比较简单,井筒凿到煤层后,即在井底凿洞,一洞旁分数洞,随掘随运,炭厚则洞高。井底凿的洞就是巷道,再分掘的数洞就是采煤面,俗称“炭窝”。每个炭窝配1名镢头(采煤工)、2名筐头(拉煤工),进行采煤。这种采煤方法,后人称残柱式采煤法,或方柱式采煤法。
桥天煤矿历史悠久,在旧中国时煤资源就已经开采,但因为管理不善,没考虑到可持续发展,所以很多炭窝挖到一半就丢弃了。巷道里炭窝满布,虽然瓦斯爆炸,但煤层的被破坏程度比煤井里的要轻。我们走在里面呼吸顺畅,虽然有一股腊肉的闷气,但不至于窒息。矿灯帽的光线在煤层里被散射开来,给人走在水底的感觉,一晃又一晃的光荡漾在我们的视线里。
巷道没有井道长,我们走了几步便看见前面有人站着,我先前看见过几个站着的死人,死法太过诡异,所以当下就让袁圆圆走在我后面,万一有危险我也可以先替她挡一挡。前面的人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见他的模样,但身形颇胖,竟有几分形似许少德。我们走过去时踩到了地上的煤块,发出了咯吱的响声,那人听到声音后就动了起来。我看到那人会动就松了口气,至少那人没死,可为什么他会站在这里。那人好像在吃着什么东西,等我们再走几步他忽然就转过身来,我们的光线刺到他身上,他立即用手挡住眼睛,大喊着快关灯。
我听到这人的声音十分的熟悉,便喊道:“许少德你跑哪儿去了,害我们好找!”
“你们别朝我开灯啊,晃得我好晕。”许少德说着就躲到光线外面,但他很快发现了袁圆圆,因此又说道,“怎么……你的肚子好大啊!”
“你们俩个的话都一样啊。”袁圆圆笑了笑说道。
“范里和韦龙呢?”我左看右看没看见其他人,心想该不是给龙吐涎化掉了吧?
“我跑着跑着就找不到其他人了。”许少德呆呆地答道。
我望着许少德,发现他的脖子上的绿血痕已经扩大,他的汗水已经洗去不少的煤粉,绿血已经变得稍微明显。许少德刚才没开灯,我以为又碰上一个站着的死人,所以想问问他为什么老不开灯,是不是灯坏掉了,可小光忽然指着许少德身后,小声说道:“那里好像有个人。”
我们全都往小光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的确有一个人站在角落,他也没开灯,似乎在黑暗里盯着我们一样。我心想难道范里他们也时兴不开灯,节约资源,发扬中国的传统美德了,可是打着灯朝那人晃了后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一动不动地伫在黑暗的巷道里。我心想这下好了,估计又是一个站着的死人,走过去一看果真如此。袁圆圆一眼瞧出那人就是和她老公进来的人,可他的手电已经不知所踪,他的皮肤青里透黑,呼吸也量不到了。
我刚想摸一下这人的脉搏,袁圆圆却阻止我,说道:“别乱碰,小心有毒。”
“摸一下就能中毒?你也太小心了。”我笑着说道,但手却未停下,仍朝这人的身上摸去。
“别摸,你看……”小光迅速地把我伸出去的手拉回来,然后打开了探照灯,朝前面照了过去。
我睁眼一瞅,狭窄的黑色巷道里挤满了一蹦一跳的小东西,让人感觉到此刻的空气里竟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