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个时候就像被凝固在这方小小的天井中。张幺爷看了一眼蹲在阶沿上的庹师,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只好又蹲在小天井里抽叶烟。现在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突然,四合院的大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愣小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朝张幺爷大声喊道:“幺爷,出大事了……”
愣小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到一半就接不上气,弓着腰杆杵在那儿呼呼直喘。
张幺爷被惊得一愣,定睛细看,是村子里的喜哥。
喜哥不知是因为跑得急跑缺了氧,还是因为害怕的原因,一张瘦脸白得像纸一样。
张幺爷朝喜哥说:“喜哥,出啥事了?别急,慢慢说。”
喜哥呼呼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又说:“你快去祠堂看看吧,好大的一条蛇!把……把张子银吞肚子里去了!”
喜哥说边用手圈了一个水桶粗细的形状。
张幺爷一听,脑袋里嗡的就是一声闷响。
他朝喜哥喝道:“喜哥,你是说梦话吗?哪儿来这么大的蛇?”
惊魂未定的喜哥说:“真的。大人孩子都吓得惊呼呐喊的,都……都跑出来了。蛇就挂在祠堂的那根中梁上!”
张幺爷开始相信喜哥说的话了,把烟杆朝腰带上一插,说:“快!赶紧带我去看看。”
说着跟着喜哥就要朝门外跑。
这时,灶屋内传出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张幺爷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浑身又是一震,他又转身,跑向灶屋,一把推开灶屋的门。
灶屋里只有豆点的煤油灯火,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形。
张幺爷站在门口喊道:“大人救着没有?”
张婆婆跑过来,把张幺爷朝外面边推边说:“出去,男人家别看,大人没事。”
从张婆婆轻松的表情来看张幺爷知道大人和孩子都没事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朝门外边疯跑。
喜哥已经跑得不见了影……
祠堂外面果然是乱成了一锅粥,大人小孩哭的喊的闹成一片。
张幺爷跑到离祠堂还有四五百米的地方,几个披头散发的妇女就朝张幺爷疯跑过来,有两个因为跑得太急,一个趔趄摔在了田埂下,又翻身爬起,继续朝张幺爷这边疯跑。
看着这样的情形,张幺爷也腿肚子打颤,祠堂里真的是出天大的事情了!
先跑到张幺爷跟前的是张子春的老婆——淑清,她扑通一声跪在张幺爷的跟前,嘶哑着声音朝张幺爷哭吼起来:“幺爷……要收人了!天要收人了啊!子银被蛇妖眼睁睁地吞进去了啊!我亲眼看见的啊!妖精现世了啊……”
看着淑清疯哭的样子,张幺爷心里一阵晃荡,他强稳住慌张的情绪,说:“淑清,别慌,有幺爷在,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说着越加急着朝祠堂跑。
又有几个愣小子飞跑着过来接张幺爷。
张幺爷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祠堂里两扇厚重的大门被死死地关闭了起来。老少爷们儿都站在祠堂的大门外,离得远远的,脸上的表情惊惧不定,朝着祠堂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几个胆大点的男人贴着祠堂的大门缝朝里面瞅,边瞅边做出随时要奔逃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队长张子恒还算镇定,他走上来,说:“幺爷,你看咋办?子银还在里面,怕是已经被吃掉了。”
张幺爷努力不让自己慌张的表情在脸上显露出来,背着手,故作镇定地朝张子恒说:“叫门口的那几个小子过来。”
那几个人被张子恒招呼过来。
张幺爷没有靠近大门,而是朝张子恒说:“看清楚了?真是蟒蛇?”
张子恒说:“真是蟒蛇。子银是整个被吞进去的。”
张幺爷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他朝四下里看了看,朝张子恒说:“这是叫大家别闹,越闹越凶险!妖孽现世,世道不好啊!我小的时候只听我老子说过,国民党那阵子,村子里驻扎胡宗南的烂杆子部队,出过蟒蛇出来吃人的事情。不过那都是传说,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今天还真是出这凶险的事了。世道不好啊!”
张幺爷连说了两个世道不好,张子恒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他朝张幺爷说:“子银还在蛇肚子里呢?你看咋办?”
张幺爷说:“我也是头一茬碰上这事儿。要说办法,我也没有。”
这时,疯了几年的张子坤蓬头垢面地从人堆里嘻嘻嘻地笑着跑到张幺爷的跟前,朝张幺爷说:“怎么样?怎么样?妖精出来吃人了吧?都不信我的,哼!嘻嘻……”
张幺爷和张子恒皱了下眉。张子坤身上臭烘烘的味儿熏着他们了。
张子恒朝张子坤呵斥道:“你滚一边去!这时候你出来捣什么乱?”
张子坤依旧笑嘻嘻地说:“我知道蛇妖是从哪儿过来的。”
“你知道个屁!成天疯疯癫癫的。你再胡乱说话,我叫人把你捆起来丢祠堂里去喂那条大蟒蛇!”张子恒威胁张子坤说。
张子坤朝张子恒吐了下舌头,就要朝人堆里躲。
张幺爷却向张子坤问:“子坤,你说一下这蛇妖是从哪儿来的?”
张子坤说:“从一个洞里,一个很深的洞里。”
张子坤的神情很夸张,一副危言耸听的表情。这表情配上他那张又脏又黑的脸,显得极其狰狞恐怖。
张幺爷和张子恒被张子坤夸张的表情弄得心里抽搐了一下。
“哪儿有个洞?”张幺爷继续问。
张子坤说:“饮牛池里,你们都不知道。半夜三更时,那个洞才打开!”
张子坤疯疯癫癫的话弄得在场的人脊背一阵阵发凉。因为现在谁也不敢断定张子坤这个疯子说的话就是信口开河,说不定这个疯子说的话就是真的。况且,刚才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张子坤自从疯了以后,总是整夜整夜地围着村子游荡,就像一个游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