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须神社
十一月十五日——佐清回来已经半个月,而金田一耕助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天是犬神家第一次发生流血事件的日子,也是恶魔采取行动的第一步,不过在叙述这件杀人事件之前,我必须先叙述一段插曲,因为这件事可说是此次杀人事件的前奏。
“金田一耕助先生,有客人来找你哦!”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左右,金田一耕助原本照例搬一张椅子坐在房里想事情,后来却被女服务的声音打断思绪。
“哪位客人?”
“古馆先生。”
“古馆先生?那么,请他直接来我房间吧!”
“不,古馆先生说要在车上等你,他好像正要去什么地方,还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请你和他一起去。”
“哦,这样啊!”
金田一耕助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拿起一顶发皱、变形的瓜皮帽,戴在他那一头乱发上,然后急急忙忙冲出旅社大门。
只见旅社门口前果真停了一辆汽车,古馆律师正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呢?”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到汽车旁,这才发现原来车子里不只古馆律师一个人,还有壮如屏风的佐武,以及眼神如狐狸般狡猾的佐智。
“啊!你们也来啦!”
“嗯,快上车吧!”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在佐智的旁边坐下,汽车立刻飞奔而去。
“对不起,请问你们准备上哪儿?”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之后,金田一耕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须神社。”
“那须神社?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到那儿之后再跟你说明吧!”
古馆律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虑到司机在一旁,所以只是干咳了几声,支支吾吾地说着。
而佐武则双手盘在胸前,嘴巴抿成“门”字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只有佐智仍面向车窗,一边吹口哨,一边抖腿。
由于坐在旁边的佐智不停抖腿,使得金田一耕助感到整张座椅都在抖动。
那须神社和市中心相隔约一公里左右,此时车子已经驶离市区,奔驰在树叶凋零的桑树园间。
桑树园的对面原有一片宽广的稻田,但是由于稳禾已收割,所以积水的烂泥上,只剩下黑色的残根,景色看起来十分萧条。
而稻田那头的湖面则光亮得犹如一把剃刀,来自湖面上的风,湿冷得令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今年信州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最后,车子停在一个大型白木制的鸟居(立在神社入口处的门)前面。
那须神社的历史非常久远,它宽广的社院里不但有一棵高大、笔直的杉树,还有一排长满青苔的石灯笼。
当金田一耕助的双脚一踩在铺设整齐的鹅卵石上时,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佐武依然紧闭双唇,而佐智也和平时一样,不停地四处张望。
没一会儿,一行人来到社务所的前面。
“啊!欢迎、欢迎!我听见车子的引擎声,就猜到是你们来了。”
社务所里走出一位身穿白色上衣、浅黄色和服的中年男子。
这位男子顶个三分头,脸上挂了一副银框眼镜;金田一耕助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那须神社的神主(神官之首)——大山泰辅。
在大山神主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神社后面一间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
房前庭院里的菊花开得非常漂亮,花香飘满整个庭院,而房间壁炉里的炭火也正熊熊燃烧着。
待大伙儿坐定后,佐智便迫不急待地移动双膝,探身向前说:
“大山神主,请你早点让我们看看那个东西吧!”
大山神主则一脸犹豫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问:
“请问,这位是……”
“哦,这位是金田一先生。”
古馆律师连忙解释道:
“您不必担心,老实说,这次的事件还望金田一先生多多帮忙呢!既然佐武和佐智已经等不及了,就请你……”
“好的,请各位稍待一会儿。”
大山神主点点头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又恭恭敬敬地捧着白木制的供盘进来。
只见供盘上放了三卷用锦缎裱褙的卷轴,他把供盘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一一打开卷轴。
“这是佐武的卷轴、这是佐智的。”
“我们还不急着看,我只想看佐清的卷轴。”
狐狸般的佐智焦急地催促道。
“喏,这是佐清的卷轴。请看!”
佐武绷着一张脸,从大山神主手中接过卷轴之后,便唰的一声将卷轴打开。
他很快看内容,并把卷轴交给佐智。
原来,那是一幅宽约一尺两寸,长约两尺的裱褙卷轴,当佐智接过卷铀的时候,居然兴奋得双手颤抖。
“没有错,这的确是佐清的卷轴,上面有外祖父的亲笔字,而佐清的署名也是真的。古馆先生,请你过目一下。”
2、手印
卷轴传到古馆律师手中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金田一耕助这才有机会看到卷轴里的内容。
原来白底的绢布上印了一枚右手手印,而且上面还用独特的笔法写着“武运长久”的字样,左边更以不同的笔迹写着“昭和十八年七月六日,犬神佐清,二十三岁,酉年生”等字。
也就是说,这个手印的主人是已经面目全非的犬神佐清!
金田一耕助到此终于明白一行人来到那须神社的真正目的,他不禁感到十分兴奋。
“金田一先生,请你仔细瞧一瞧这幅卷轴。”
古馆律师把卷轴递给金田一耕助。
“好的。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
金田一耕助故意问道。
“你不知道吗?这个东西可以证明前阵子那个戴着面具回来的男人是不是佐清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是完全相同的,而且一个人的指纹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佐智的口吻如一头野兽把猎物放在眼前,故意捉弄它般残忍;这番话叫金田一耕助听得手心直冒冷汗。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古馆律师接着加以说明:
“因为这个地方的百姓在出征之前,都会把按有手印的绘马匾额。献给这座神社,祈求自己武运长久(胜利之意)。不过由于佐武、佐智及佐清三人和这座神社有深厚的渊源,所以便献上这些卷轴替代绘马匾额。实际上,我们早已不记得这件事了,多亏大山神主还记得,所以特地通知我们过来一趟。”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突然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望着大山神主。
大山神主被金田一耕助看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也开口说道:
“啊!或许是我太多管事了,不过,事实上,很多那须市民对这次回来的佐清也有些怀疑,所以我才想,要是能有什么具体的证明会比较好……”
“这么说,你们怀疑那个人不是佐清?”
“这还用得着说吗?我们如何能相信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就是佐清呢?”
佐智撇撇嘴说。
“但是他母亲松子夫人那么肯定……”
“金田一先生,你并不了解我阿姨这个人。老实说,万一佐清死了,她可就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所以为了取得财产,她什么谎都说得出来,是不是真的佐清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喏,古馆先生,请在这个手印旁边签下你的大名吧!金田一先生,也请签下名字。我们要把这个手印带回去,让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盖手印,好跟这个手印做比较。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们暗中动过手脚,所以请你们做个见证,在这个手印旁边签名。”
“但是,万一佐清拒绝盖手印呢?”
“放心,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佐武把膝盖伸直,冷笑着说:
“他若不肯合作,就是自找苦吃!”
他的语气是如此残酷,仿佛要将敌人碎尸万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