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比她预想的要难走多了。
山坡有的地方很陡,根本爬不了,至少对她们拖着的这个十岁的小孩来说是不可能的。布琳不得不频繁地变换路线。
“那边怎样?”
布琳顺着蜜雪儿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石坎和一片密林之间似乎有一个比较平坦的小路。布琳想了想觉得不行,从下边看,那条路会让她们完全暴露在外面,连逃跑的路线都没有。她们不得不绕过那条小路,耗去宝贵的时间,为的就是在附近找到一条路。布琳还不能完全肯定,哈特真的会上当,以为她们要去石头尖。她只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好像那两个人已经摸了过来。
她们继续朝山上爬去,绕过了一大块石灰石,足有二十英尺高。布琳发现有人曾经在这里攀过岩。有铁钉钉在石缝里。在这个夜晚,这样的业余爱好在她看来简直是疯狂。要是换了约伊,他一定会试一试身手的。不行,她不能想儿子。集中精神,她告诫自己。
穿过一条比较平坦的小道后,她们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向上攀爬,三个人都在喘着粗气。
蛇河在她们右边穿过峡谷,随着她们爬得越来越高,潺潺的流水声逐渐变得越来越低。布琳估计她们现在已经在河面上方六十多英尺的地方了。
“哦,不,”蜜雪儿低声叫道。布琳也停下了脚步。她们所走的这段平路戛然而止,前面是一个陡峭的石壁,这是一条死路。右边,不远处是一个悬崖,下面就是峡谷。布琳慢慢地走了过去。她们现在唯一的道路就是一条六英寸宽的石坎。“我们不能走这。”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那两个人距州际公路可能也就半英里路的光景了,可她们的路却走得没完没了。折回去,找一条路绕过这个石壁,又得多耗去十分钟的时间。
布琳扭头又看了看这个石壁。石壁大约有20英尺高,并不完全是垂直的。大多数地方的坡度可能有70度,石壁的表面还有一些裂缝和突起的石头。她问蜜雪儿,“你能爬吗?”
“说得对,该死的,我没问题。”
布琳笑着对艾米说,“你跟我一起爬。你还记得,小的时候玩骑猪背的游戏吗?你现在想玩吗?”
“好的。鲁迪有的时候要我和他一起玩骑猪背,可我不喜欢。他身上有臭味。”
布琳瞥了一眼蜜雪儿,见蜜雪儿厌恶地做了个鬼脸。布琳又笑着对艾米说,“坏了,我身上的味儿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玩还是挺好玩的。跟上。咱们走。”布琳转过身去,对蜜雪儿耳语道,“我先上。万一有事,我就扔下她,你想办法接住。不用管我。”
蜜雪儿点点头,抱起女孩,轻声问,“你抱得动她吗?”
“别无选择,”布琳气喘吁吁地说。
这就是今夜的宿命。
这孩子倒是没那么重,本来应该更重一些才是。她心里在想,这小女孩真是太瘦了……而她的悲惨命运又有谁会知道。
她们开始往绝壁上爬,一英尺一英尺地往上攀。心在跳,腿在抖,布琳缓缓地爬着。爬了离地有15英尺了,腿上的肌肉开始打颤。与其说是因为吃力,不如说是因为恐惧。她也真是太恐高了……她爬一会儿,就要停一下。
艾米,双手搂着布琳的脖子,紧紧地搂着,勒得布琳呼吸都很困难,但她宁可让孩子抱得踏实点。
她那像橡胶一样富有弹性的腿推动着她又爬了5英尺,然后又是10英尺,手在抓支撑物的时候得格外用力才行,手指都在抽筋了。就连脚趾都痛得蜷缩起来,好像她是赤着脚在爬山一样。
最后,在经过一段似乎永无止境的攀登之后,她的脑袋终于从石壁的上缘探了出来,眼前是一片平地。一簇巨大的连翘横在她的面前。她不敢往下看,伸出右手抓住所能够到的所有藤蔓,试了试力,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左手松开抓着的岩石。她扯着藤蔓,半个身子攀上了石壁的上缘,这时她说,“艾米,爬到我头上去。用膝盖跪在我的肩膀上,往上爬。到了顶上之后,别动,就站在那儿。”
布琳还想再叮嘱几句,但那女孩却很干脆地说声,“好的,”就爬了上去。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立正一样。
这孩子以前一定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是一点都不含糊。
布琳扯着藤蔓,爬到了石壁的顶上,往地上一坐,艰难地呼吸着。她朝侧面看了看——显得很失望,侧面看上去倒没有这边这么艰险,似乎刚才的努力和恐惧都白白浪费了。她示意蜜雪儿上来。那青年女子爬得很快,尽管她的脚有伤——多亏年轻,再有就是她经常去那可以把屁股练得很坚实的豪华健身房。布琳帮她爬上石壁的上缘,三个人挤在一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布琳辨了一下方向,环顾四周,发现了一条通往山上的通道,像是一条小路。她们又出发了。
蜜雪儿凑近布琳,“她以后会怎样?”
“如果她没有亲戚,就给她找一个寄养家庭。”
“真可怜。她应该有个家。”
“肯尼沙在这方面的系统很完善。他们对那些寄养家庭查得很严。”
“要是她能去真需要她的家庭就好了。我会喜欢上她的。”
也许蜜雪儿和她丈夫之间的问题之一就与孩子有关。他本来可能是不想要孩子的。
“收养是有可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理。”布琳摸了摸脸颊。痛得要命。她看见蜜雪儿在打量着艾米。“这么说,你喜欢孩子?”
那青年女子气喘吁吁地回答,“哦,孩子们是最可爱的。我就是喜欢他们……你可以引导他们,教他们东西。他们也会教你很多东西。他们永远都是一个挑战。孩子们会把你,我也说不好,造就成一个完整的人。没有孩子,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你听上去像是个专家。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
蜜雪儿笑了。“我是这么想的。”
至少有那么一会儿,两个女人的脑子里没再想各自丈夫不忠和婚姻不牢的事了,似乎都在憧憬着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会怎么样呢?布琳暗自寻思。
继续朝前走,她告诫自己。继续朝前走。
刘易斯给霰弹枪临时做了个枪带,把枪背在背上。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山坡上直扑而去,哈特觉得那两个女人因为带着个孩子,会挑一条容易走的路。
他想起了他家附近游乐场里那个攀岩壁旁和体育用品商店里见到过的那些一身职业打扮的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他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父母,他们的工作就是要爬这样的地方。不会,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工作。他们都是坐办公桌的。他们赚的钱是他的十倍,他们的生命从来不会深陷险境,他们从来不会感受到哈特所经历的苦痛。但他也从来不会梦想着跟他们交换自己的生活,给多少钱也不会。
你瞧瞧这芸芸众生——不过都是行尸走肉而已,布琳。坐在那儿,心烦意乱地,对着电视上那些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在生着气。上班,回家,侃着他们不明白的理,聊着他们不关心的事……
他们来到一个平坡上,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他不会忘记这两个女人今晚都试图要他们的命,他也没有理由认为她们会放弃这个企图,当然,她们更想逃命。可他怎么也无法把布琳那双眼睛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无论是在菲尔德曼家的车道上,还是后来在那个货车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在货车里,她松开刹车,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他。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有权请一个律师。
哈特不由得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就在他们的前面。一声尖细的喊叫。
“见鬼,那是什么呀?”刘易斯警觉地问。“操,是女巫布莱尔吧。”
他笑了起来。“是那个女孩。那个小女孩。”
“她跟GPS一样管用,哈特。”
他们开始跑起来。
“是动物叫吗?”蒙斯悄声问。
格雷厄姆歪着脑袋,侧耳聆听着附近什么地方发出的那声尖利的叫声,好像,就在他们的左边,随着微风传来的。他先前是看见了一只动物——一匹郊狼或是一条野狗,没准还是一匹狼——就在一个山脊上,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那就是这声尖叫的声源吗?他了解植物,他了解土壤、淤泥和岩石。但他却不了解动物或它们的习性。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听上去不像是女人的声音。倒很像是小孩的声音。可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风吧,”蒙斯说。
先前两人的心情都很急迫,此时又平添了一分不安。恐惧多于跋涉之苦。
山林重又归于寂静。
是风,是鸟,还是动物……拜托。但愿是其中之一。
“在那下边,”蒙斯说,“我们的右下方。”
格雷厄姆皱了皱眉头,这令人胆寒的一大片森林,从眼前一直延绵于无形。他们已经走了四分之一英里,在密林中缓缓地择路而行。路比他们预想的要远得多,这是因为每每碰到密不透风的林子和没有登山设备则不可能攀登的绝壁,他们只好绕道而行——蒙斯说,他要是把登山设备带来就好了,可格雷厄姆则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带那些东西来。
他们开始下山,再次利用树木作为他们的支撑点。不久他们就发现被困在了一个漏斗形的石窟之中。“我觉得那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蒙斯指着从他们身边一直通往下边的一个石槽。石槽大约有6英尺宽,呈45度角,槽内积着些页岩、碎石和灰土,滑得像冰。如果掉进槽内,就会沿着高低不平的石面一直滑到五十英尺开外的一处悬崖。他们无法看见尽头以外是什么。“要么咱们就返回去,再找一条路,绕过去。”
正在这时,黑夜里又传来一声号啕。两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声音分明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们走,”格雷厄姆说,他在需要和恐惧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不顾一切的需要是要去寻找那发出尖叫的声源,而那恐惧则是,万一失足,他们就会摔下崖底或掉进一片致命的皂荚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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