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传心】:⑴禅语:非言语所能传达的真理,透过师傅的心传达给弟子。⑵所想的事不经由言语,而是透过心灵相互传达。⑶无线装置。
中年男子所持的手枪,就在响野的面前。枪口无论用说明或用谄媚都不能买通,从这一点来看,实在像极了不可爱又顽固的官僚。
“快放开那个孩子!”男人说。
“喔——”他还无法搞清楚状况。响野环视四周,总之先举起双手,因为他实在无法判断是不是该抵抗,而一旁的久远也依样画葫芦。
从阿薰也表现出惊愕的模样,可以得知这并不是阿薰认识的人。
“你——”男人用左手指着慎一说:“快离开这些男人的身边。”
“我吗?”慎一非常惊讶,拿手指着自己说:“你是说我吗?”
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慎一离远一点?响野真的不清楚。他的年龄看起来比响野还要大一点,大概不到四十五,皮肤虽然有些黝黑,但感觉确有几分软弱。
“是绒毛狗!”久远嘴巴凑了过来。
“硬要归类的话,也有几分像柴犬。”响野很简短地回答。这男人没有绒毛犬那么聒噪,就算逞强也看得出其实有些胆小。柴犬对自己四周以外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对始终被束缚的生活却又很难适应,眼前这个男人就有这种特质。慎一顺从地往后退,来到和阿薰相同的位置上。
“很好,你们现在就立刻到外面去。”中年男子把脸转向慎一和阿薰,用下颚指指出口。
“那我们怎么办?”响野问着。
“你们只要乖乖的,我就不会开枪。在孩子们安全离开之前,你们最好放聪明点。”
“很可疑,说不定会开枪喔!”久远低声说着。
响野也有同感。眼前的男人,显然保持着相当的正义感,但看起来绝不是一般善良百姓。
“你要对孩子们怎样?”响野的视线转向慎一他们。
“我会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这世界上如果真有‘安全的地方’,我还真要向你请教。”响野这么说着:“你到底要对孩子们怎样?”
男人有些慌乱无主。说实在的,让两个中学生逃走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做,或许他自己都还不清楚。
响野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持枪,是突发性的吗?看他这个缺乏判断力的胆小鬼,一定是这样没错。
“请等一下,我们可不是坏人,我们和那孩子是同一边的。”久远似乎察觉到这位持枪男子和自己之间有点误会,他认为是沟通不足所造成的。
“我正好在外面,结果就看到一群小孩子逃出来。一问之下,他们告诉我几个脑筋有问题的大人在殴打他们,指的就是你们吧?”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做坏事的不是我们啊!”响野试着说明,并对这男人的身份百思不解——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刑警。
“我没有搞错,你们休想对这些孩子在怎么样!”
“不——不——你果然是搞错了。”久远苦笑着。
响野看了被胶布捆绑住的年轻人一眼。碰巧眼睛的余光扫到他使劲扭动身体的模样。而持枪男人似乎没有察觉这一点,如果被他发现了,那么久远和警察也就很确定地将被当成虐童者了,这样一来,事情只会更麻烦。
这时,慎一突然开口说:“是真的,是这些叔叔救了我们的。”
声音里带着颤抖,却非常认真。
响野眼睛一亮,他竟然忽略了一个这么重要的证人就在身边:“对了,对了,这里就有个证人啊!如果慎一说出事实,马上就真相大白啦。快对这位叔叔说清楚看他是陪审团、法官,还是行刑人,总之,你好好对这个谜样的男人解释清楚吧!告诉他我们是多么善良而无害的,比交尾后的雄螳螂还安全。”
“不要动!”一个尖锐的喝止声突然跑了过来:“慎一,你过来这里。”
慎一被吓了一跳,身体震了一下,他没料到男人竟然会叫出他的名字。
响野心想,一定是他听到我们刚才叫慎一的名字吧!
就在这时,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在小钢珠店里的所有人,正确地说——除了被胶布捆绑得像木乃伊的金发男之外,大家都对警笛声有所反应。男人的脸扭曲,如果警察进来这里,持枪男人是完全没有辩解余地的。
男人把枪放到夹克内侧,然后立刻转身往外跑。一瞬间,他还回头看了看慎一他们,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放弃了。他边穿过小钢珠台间的空隙,边往出口跑去。
大约在同一时间,久远踢了一下地面,然后把坏掉的椅子朝男人的方向丢去,椅子落在男人的前方。久远大喊:“站住!”并伸开双手挡住男人的去路。
男人撞上久远。趁着久远倒向小钢珠台的时候,男人一溜烟消失在出口。响野知道他又偷了人家的钱包。
“慎一,走吧,阿薰也一样。”
眼看久远已经消失在外面。
“我看我们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慎一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
“我看,一定是我同学去报警的,所以我们留在这里应该比较好吧!”
“你要怎么向警察说明我们的事?这很麻烦吧,还是逃走比较简单些。”
“那个人要怎么办呢?”慎一转向那个因为胶布而失去自由的年轻人。
“放着别管,警察会找到的。反正,我们一定会被说成是虐待儿童的罪犯。”
“可是……可是……”慎一拼命地思索着:“不好吧!何况阿薰脚不好,也跑不动,如果我和阿薰都不见了,之后大家一定会觉得更奇怪。”
“你的同学吗?”
“嗯,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到底我们是怎么逃走的?搞不好还会猜出来我们其实是一伙的,这样一来又会生出很多闲言闲语,还不如由我和阿薰随便跟警察说了交差,比较安全吧!”
“你们要怎么跟警察说呢?”
“我就说大家集合起来打算欺负阿薰时,突然跑出来两个不认识的叔叔,救了阿薰——”当他说到“不认识的叔叔”的时候,还用手指着响野。
“所以慎一就变成欺负人的那一边啰?”
“嗯,是啊!我想这样会比较方便吧!”慎一笑了:“也比较符合真实性。”
“可是,其实你是来救我的啊!”阿薰这么回应着。
“不过,那样说绝对比较好,”慎一斩钉截铁地说着,俨然一副方针既定,就有心理准备绝不轻易更改的模样。
“但是不可能这么做吧!”响野的眉毛往下垂,至于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做”,他似乎也提不出充分的证据,只是这么说说。
“如果警察来了,而这里都没有人在场,在那边被胶布捆住的学长就成了唯一的证人,不知道他到底会胡说些什么,这样反而不好吧。所以还不如我和阿薰两个人口径一致来说明比较有利。”
响野开始想象着——警察开着警车来到这里,然后团团包围久远和响野。虽然响野理直气壮主张:“我是为了拯救少年而来。”一定会有一名警察扬起眉毛质问:“所以你就殴打其他少年吗?”他应该连嘴角也会往上扬。然后搔搔头继续说:“不过做得也太过火了!一点都不像个大人。”调侃完之后就会拿出手铐。
“好吧!”响野不断地轻摇着头,让一个小自己二十岁以上的年轻小孩来决定事情,的确相当不堪,但眼前却是不得不仓促做出果断决定。就他考虑的同时,警车也越来越近了。
响野跑出了小钢珠店,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而久远早已站在车子旁边:“快走吧!警车越来越近了。咦?慎一他们人呢?”
“先上车吧,理由我再慢慢跟你说。”他很快地说着,一边打开车门。
久远是个明理的人,他点点头,立刻坐进车子里。
响野发动车子,踩了油门,很大胆地横切过停车场,迅速开上道路,还好没有其他车辆经过。这时他才察觉没有开车灯,慌忙把灯打开。响野继续催着油,或许是心里太慌了,反而没能顺利加速。
“慎一他们留下来了……”
“为什么呢?”久远皱着眉头。
“他说要留下来向警察说明。”于是响野把慎一说的话,重点式地向久远说明,他对自己竟然被一个中学生说服的事,只能苦笑。
“是不是我的判断不正确呢?”响野突然对自己将慎一他们留下来的事感到极度不安。
“原来响野哥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啊!”
“大概四年一次吧!”
“响野哥,我觉得频率再高一点也无所谓的。”
响野撇撇头,心想——是吗?
“没关系的,即使警察抓了慎一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放他们走。加上慎一没对警察说出同学姓名,这下他在同伴之间的地位可是会水涨船高的。”久远非常乐观地说。
“真是这样就好了。”
车子转入国道,打算在下一个红绿灯右转,一瞬间脚几乎快要滑离油门——
“我现在才了解,雪子的确了不起。”响野有感而发。
“什么事?”
“不管警察再怎么追赶,她还是可以那么稳稳当当地开车,真了不起!我现在已经慌得不得了。”他深深地感受到,逃亡中要以平常心来驾驶,真的比想象中难太多了。他的手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紧握着方向盘,脚也莫名地颤抖着。
“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久远满腹狐疑地说着:“他持枪对准我们耶,难道只是心理变态吗?”
“我想应该不是吧!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要来拯救阿薰的正义使者,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真搞不懂。久远,你刚才从那男人身上拿了什么?”
久远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手机,然后把它秀给响野看:“我还以为会偷到钱包,结果竟然是这个。实在太暗了,根本看不见东西放在哪里……”
响野伸出左手,把手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就像脚边突然出现警车一样,响野着实吓了一大跳,连手机都掉了。
久远解开安全带,伸长手想去把手机捡起来,还边笑着说:“好像是车子里有蝉鸣一样,吵死人了。”
捡起手机之后说:“怎么办,无显示的电话,要接吗?”
“我来接。”响野说着。
“你在开车耶!”
响野看着前方,确认一下前方道路是呈一直线后说:“我来讲,你帮我把手机拿好。”
“我来接吧!”
“没事,我来——”响野的声音急躁,显得有些生气的样子:“这种状况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
“响野哥就是这样,老抢着要做这种很开心的事,又不是小孩子!”
“上帝只花了七天就创造出世界,完全归功于旺盛的好奇心啊!”
久远嘟着下唇,按下了接听键,然后把手机附在响野的左耳上。
“喂——”响野用很轻快的声音说着。
“响野吗?”
完全出乎意料的状况让响野一时哑然——无论怎么听,那声音除了此刻应该在公园大楼里的成濑之外,不做他人想。
“啊,这声音不是成濑吗?”他强作镇定,压抑着心头的讶异,而久远也投以惊讶的眼神。
“等一下——电话为什么会是你接的?”这声音果然是成濑没错。
“那一定是爱的力量吧!”响野这样回答着,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