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往家赶。一方面担心真树男,另一方面不想因为出去太久被由贵子起疑心。
我赶在开往东京的新干线开车前两分钟坐上了车,下午四点多回到了公寓。打开家门,真树男眼睛哭得肿肿地站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由贵子好像今天也出去了还没回来。
真树男皱着眉,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两只拳头像是在抗议一样紧紧地握着。
“爹地你撒谎!”
“爸爸没有撒谎啊。”
“你撒谎!”
“你说什么呀,真树男?”
真树男用手背揉揉眼睛,恨恨地瞪着我。
“你告诉妈咪那件事了,对不对?”
“那件事?”
“我跟爹地的秘密。妈咪说过的话。”
“爸爸什么也没说啊。”
“那妈咪为什么骂我?妈咪说‘你告诉爸爸了吧’,还打了我。”真树男哭喊着。
“明明拉了钩,为什么要告诉妈咪?爹地你撒谎。”
我感到像有无数小虫顺着脚爬上来似的厌恶和害怕。为什么由贵子会知道真树男和我的对话呢?
我蹲下来紧紧抱住真树男,轻轻抚摸他的背。
“爸爸没有撒谎。爸爸跟真树男说好的,对不对?真树男不相信爸爸吗?”
真树男的声音低下来。
“可是……”
“爸爸绝对遵守男人跟男人的约定。如果爸爸没有遵守约定,就让爸爸吃一千根针。”
“真的?”
“嗯,真的。爸爸跟真树男拉钩了的,怎么可能撒谎呢?”我抱起真树男。
“去散散步吧。”真树男含着泪点点头。
因为是夏天,外面天还很亮。附近的小学生在踢足球。这附近不怎么有车通过,是绝好的游戏场。
一起走着走着,真树男慢慢高兴起来,握着我的手,开始蹦蹦跳跳。
“妈妈对真树男说了什么吗?”
“上次我把妈咪说的话告诉爹地了,对不对?”
“嗯,对。”
“妈咪很生气地说:‘你把那件事告诉爸爸了,对不对?’还打了我好几下。”
“真树男以前也被妈妈打过吗?”
真树男的表情暗淡了。
“怎么了?不是什么都能告诉爸爸的吗?”
真树男抬起眼睛看看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妈妈不喜欢我。”
真树男这句意想不到的话让我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真树男的脸。
真树男摇摇头一言不发,用力拉着我的手走到公园里。
这是个小公园,比真树男大一两岁的孩子们在沙堆那边玩耍。单杠那里一个小女孩在练习翻杠。
大概我这样的男人这个时间来公园实在很少见,抱着宝宝在聊天的主妇们立刻停止了说话,齐刷刷地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躲开她们的视线,在公园一头的长椅上坐下,抱住真树男的肩膀。
“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真树男呢,到底怎么了?”
真树男紧紧闭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想不通似的看着我。
“妈咪每天都打我。”
“真树男做了什么错事吗?”
真树男用力摇摇头,一脸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
“妈咪什么都知道。我告诉爹地的事、在幼儿园被老师骂的事,连我跟早希子姐姐说话的事都知道。”
我背上泛起一阵森森的寒意。
“妈妈打真树男是怎么回事?”
“每次我惹妈咪生气了,就会被妈咪打。有时候还掐我。看!”
真树男掀起衣服把腰露出给我看。
腰那里有一块像是被狠狠掐过的红色淤痕。身上竟然留下这样的淤痕,想必掐得一定很狠。
但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察觉真树男遭受着这种虐待呢?是我只顾追查的事而没余力注意到真树男吗?
真树男伤心得憋屈着小脸。
“妈妈不喜欢我,所以总是打我。”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真树男的小脸。
“爹地,爹地是喜欢我的,是吗?”
真树男仰头看着我,眼睛里的泪水似乎就要掉了下来。我不禁紧紧抱住他。
“当然了。爸爸永远都喜欢真树男。”
一想到真树男无人可以述说,幼小的心灵默默地受到伤害,我心痛不已。
“下次再被妈妈打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
“嗯。”真树男用力点点头,然后歪了歪脑袋。
“但是,为什么妈咪什么都知道呢?”
这个我也想知道。她在家里装了窃听器吗?还是她有透视能力?
“可能是我们说的话被妈妈听到了吧。”
“怎么听到的?那个时候妈咪不在啊。”
我不想吓到真树男,尽量说得很自然。
“真树男的事情,妈妈什么都知道,因为你们是母子嘛,所以真树男也不能因为妈妈不在就做坏事。”
真树男很佩服似的。
“这样呀,所以妈咪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妈妈总是能说中真树男想什么吗?”
“嗯。我在想什么,妈妈好像全都知道。”
由贵子知道这么多事情,似乎不像是通过窃听器什么的。也许由贵子不仅有预知能力,还有看透别人心思的能力。
如果是那样,那么我现在在这里跟真树男说的话,由贵子是不是也一清二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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