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再回到精神病疾控中心。
进了疾控中心,我先来到易秀莲的住院病房。透过探视窗,我看到她戴着口罩,没有鼻子,坐在窗边,愣愣地望着防护网外的灰色天空。当她无意中抬起手腕时,我就能看到她那被割掉了小指的双手。
自从那桩事发生之后,她就不认识我了。我很自责那天的吵架令她出走,她才遇到了那桩惨事。偶然与必然之间是有着客观联系的,就如冰山浮出水面的那部分一样,正是因为隐藏在冰山之下的种种小细节,才厚积薄发,一次小小的争吵便令她出走。
更让我自责的是,时隔一年了,这居然是我第一次到这儿来探视她。
我呆呆地站在探视窗外,足足待了十多分钟,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入了同一层楼的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里,我一眼就认出了削瘦得仿若竹竿一般的李林奇。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查看着病案。在他那张办公桌对面,摆着一张空椅子。
虽然我知道他并非易秀莲的主治医生,但我却装作并不知道这一点一般,径直坐到他对面的空椅子上。他抬起头瞟了我一眼,没等他说话,我就问道:“陈青云怎么样了?”
他蓦地一惊,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光彩。
但我敢肯定,那绝非惊恐,也不是诧异,更不是内疚。而是——兴奋、激动、得意。
记得有一次我对一桩车祸事故案进行调查的时候,当家属得知死者曾经保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意外险时,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而那桩事故案也最终得到证实,是一场真正的意外事故,绝非骗保。
难道我猜错了,李林奇与陈青云并无瓜葛?
但李林奇听到陈青云的名字之后,为什么会感到兴奋、激动与得意呢?
“你是谁?”李林奇警惕地问道。
面对这个疑问,我只好解释道:“我是陈青云的高中同学,只不过我今天到这儿来,并不是因为他。我是易秀莲的朋友,准确地说,在她出事前,我是她的未婚夫。”
易秀莲在精神病疾控中心里,应该算是小有名气的病人,毕竟一年前所发生的那桩连环杀人案件,曾经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几乎一到晚上,市内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担心自己成为猎鼻杀人狂的猎杀对象。
但自从易秀莲躲过魔掌侥幸生还之后,猎鼻杀人狂似乎就偃旗息鼓销声匿迹,一年内再也没有犯过案了。当然,也有可能他继续犯着案,只不过再也没让人找到过受害者的尸体。
听了我的解释,李林奇立刻说道:“对不起,出于对病人隐私的保护,陈青云的状况,我只能告诉他的直系亲属。至于易秀莲,很抱歉,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请你找对面那张桌的薛医生……”
我讪笑一声后,站了起来,装作随意地朝李林奇的办公桌上瞄了一眼。
李林奇立刻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他桌上的病案。
我什么也没说,毫无表情地转过身,向那位薛医生走了过去。
对了,多年的私家侦探生涯,令我掌握了许多旁人无法企及的本领。
识倒字,就是其中一项本事。一心二用,则是另一项本事。
任何一本脚上头下的书放在面前,我都能毫无困难地立刻读出来。刚才我坐在李林奇对面,虽然和他进行着正常的对话,但我却可以凭借一心二用的本事,把他面前那页病案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短暂的一瞬,我已经看出,那页病案所涉及的病人,正是陈青云。
而病案的内容,似乎是陈青云所写的一份日记的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