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吧等候的友人,名叫南原幸三,是夜之介学生时代,意气相投的同伴,不过现在,毕业后就进入社会的他,与过着自由散漫生活的夜之介,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两种人了: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配上眼镜,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感觉。他并没有穿铁路公司职员的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西装,打着领带。据说,南原在公司里,是负责宣传工作的。
南原就像是里“忙碌的兔子”那样,见面后草草地寒暄了一番,就看起了手表。
“再早到一点就好啦。都已经过了四点了,在高峰时段前,先把站内结构看了比较好吧。而且,现在北楼剪票大厅的‘东京新世纪’庆典,就快要开始了。”
“……啊?什么庆典?”夜之介问道。
“嗯……‘东京新世纪’。”南原已经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就是这次的东京车站的改建项目,为了宣传这个工程,公司在北楼剪票大厅里,特意安排了一个集会活动,刚上任的新站长,还要在活动上讲话呢。”
“听说,新站长……好像是个女的。”
“是的……先不说她在国家交通部,拥有丰富的人脉这点吧……身为女性,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手腕是相当高明的。”南原带着稍有些复杂的表情,含蓄地说道。
夜之介听罢,也点了点头。“一个女人,能够在几乎是男性天下的铁路系统就职,已经算是特例了,再加上,就任的还是这么一个大型交通枢纽的站长,她可真是个女中豪杰啊。”
“啊,算是吧。……总之,去了北楼大厅,不但能一睹这位传说中的明星站长的‘风采’,而且,还能通过那里的大屏幕,观看到新东京车站的CG;我说……阳太也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那边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阳太和夜之介,别无选择地跟着这位“忙碌的兔子”,开始了忙碌的“观光”活动。
三人出了车站旅馆的大门,就直奔北口而去,途中,南原用公事化的语调“播放”着他的“东京车站标准导游词”:“被亲切地叫做‘红砖之楼’的东京车站大楼,是代表了明治、大正时期,文化的一个大型建筑。建筑立面呈长方形,南北横向长达三百三十五米,是日本国内,规模最大的砖结构建筑物,由当时国内建筑界、首屈一指的建筑师——辰野金吾先生设计建造。”
说到这里,南原转向阳太说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有些早,呵呵。像这样带有数字的信息,对于研究发表,可是很有用的,我觉得你最好记录一下噢。”
没想到阳太却不为所动:“没关系,刚才的话,我已经用数码录音笔录下来了。”
“啊,数码啊……最近的小学生,可真是不得了,已经在利用这样先进的高科技工具了。我们那个时候,还扛着笨重的磁带录音机呢。”南原感叹着说道。
一旁的夜之介,则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电子记事本,做着记录。南原见了马上调侃道:“跟先进的侄子相比,叔叔居然到现在,还在用电子记事本,这不是有点落伍了吗?”
“别烦!我一直是喜欢落后时代的。”夜之介毫不矫饰地开玩笑。
“知道,知道,哈哈。”见好就收的南原,又变回了“忙碌的兔子”,继续解说起东京车站的情况,“这个建筑,采用了十九世纪英国等地,流行的自由古典式建筑样式,红色砖块和白色石材形成的对比,是将哥特式建筑风格,与文艺复兴的建筑风格折中后的产物,在日本以设计者的名讳命名,被称为‘辰野式’。”
说到这里,南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看向了阳太:“对小学生来说,这些内容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没关系得啦。”阳太摆出优等生的样子回答道,“回去整理的时候,不懂的地方,我会自己调查的,而且,夜之介叔叔也会教我。”
以师长身份,现身在回答中的夜之介,也略显自豪地说道:“不用在意这些。即使是面向成人的讲解……阳太他好歹也是我的侄子,不但很会读书,而且,他也喜欢自己调查,比一般的小学生层次高出许多噢。”
“这样啊。”南原放心地笑着说,“……你侄子确实,不但看起来比你踏实正经,而且脑子也聪明。”
此时,这对昔日的老朋友,终于仿佛回到学生时代一般,无邪地笑了起来。
不过,南原很快又再次回到了一本正经的业务播送状态:“东京车站是在大正三年一一也就是1914年开业的。这里原本属于法院和监狱的地盘,是个阴森的地方。”
“啊……还有过监狱啊?”对此显得很有兴趣的夜之介问道。
“嗯。当时,丸之内这一带的土地,被三菱工业垄断性地收购了下来,是一个十分冷清的、荒草丛生的地方,据说,更早修建好的上野站和新桥站,要比这里热闹得多。但是,在那以后,随着发展的逐渐深入,车次、乘客数量的不断增加,为了迎接东京奥运会的世界‘新干线’的开通运行,东京车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京——不,应该说是代表了整个日本车站形象的窗口。”
说着说着,南原自己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自豪的表情。
“东京车站的总面积——如果算上地铁面积的话,足有二十九万公顷。仅仅是铁路系统的工作人员总数,就已接近一千人。至于往来的人流量,虽然现在还略逊于新宿和涉谷,列于东部人流中心的第五位,但每天一百零五万左右的人流吞吐量、接近四千辆的列车、近三亿日元的日营业额、平均每天五百六十件以上的乘客遗忘物品……从这些数据来看,东京车站显然是当之无愧的日本第一站了。而且……”
“稍微等一下啦。”夜之介忙不迭地打断了友人的“长篇报道”,“被你这样灌下去,会消化不良,像数字情报这样的数据,待会给我们找份资料不就行了,还是给我们讲讲更加生动的东京车站吧。”
“这样啊,”看起来有些遗憾的南原说,“我是想,像这样充实着大量数据的研究报告,一定会很得老师的欢心,拿到高分的。”
“不用了,数字情报就到此为止吧。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你透漏点东京车站里,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他放到研究报告里,那就妙了……”
“……你说的‘秘密’是指……?”一脸诧异的南原望着叔侄俩,不知所措地问道。
夜之介照例摸着自己的双下巴,一面说道:“嗯……我说,东京车站里,应该有不少形形色色的奇特构造吧?”
“奇特构造……”
“嗎。比如说……”夜之介用手指着,恰巧经过的大楼中央一带,“东京车站大楼,位于中央的出入口,为什么这么窄小呢?……南口和北口的宽度,倒是差强人意,但作为日本窗口的东京车站大楼正门,却造成那个样子,不是让乘客很不方便吗?”
一本正经的宣传部干将,露出了被人说中要害般痛苦的表情:“正如你批评的那样,出现这种情况的理由,在那里。”南原一面说着,一面指向大楼正门的近旁——就在车站大楼,名副其实的中央一带,围着一圈郁郁葱葱的矮树篱笆、树篱深处,半圆形的倒车坪,和气派的大铁门隐约可见。
“因为,东京车站的正中部,贯穿着‘贵宾特别通道’,也就是VIP会员专用通道。”
“原来如此。”夜之介会心地点了点头,“那这个所谓的VIP是指……?”
“当然,是天皇和皇后两位殿下。就算是皇太子殿下,也只有到了继承天皇名号的时候,那里的大门,才会为他敞开。”
夜之介露出了有些惊呆的表情。
“可是,给皇室成员乘用的专车,不是每年只开几次吗?……为了这么个一年都开不了几次的专车,值得让这样大型的交通枢纽的正中无法使用?”
“这个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啦。谁让皇宫就在东京车站的正对面,而且,近得走几步就能到了,再说,在车站建成以前,皇宫就一直在那里了嘛。”
“这样啊,你是说,东京车站原本是‘天皇陛下之站’咯。”
“是这么回事。在车站中央,最好的位置,安设皇室专用入口,以及通道之类的事情,从历史的角度讲,应该是一点都不奇怪的。那正是明治精神——更确切地说,是当时被日本视为榜样的、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普鲁士帝国精神的具体化。所以,如果联系历史,你的批评就不那么中肯了。”
在这位专业人士的雄辩之下,就连很有两把刷子的夜之介,也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个设计的合理性。
“就算改建成新东京车站,那个部分,还是会保持不变?”
“嗯。使用最新技术,也只是要将安全防护,等提高到现代水平,基本构造是保持不变的。”然而,南原说到这里,态度又稍稍软了下来,“……不过,夜之介你小子,果然还是很敏锐啊,总是会发现那些别人忽略的细节,对之提出疑问。这一点,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没有变呢。”
不习惯被表扬的夜之介,听了这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沉默地耸了耸肩膀。
“当然了,不止是夜之介你,对于东京车站,设计层面的批评,其实在建设之初就有了。这里我就顺便告诉你们,另外一个——这个倒不能说是批评,应该说是东京车站设计上一个很大的特征吧?”
夜之介和阳太,虔诚地点了点头,等待着南原幸三的介绍。
“这个在开业之初,就被称做‘中央停车场’的车站,当然,是模仿了欧美的建筑风格的,担在此基础之上,作为一个大型的交通枢纽,它拥有着自己独立的建筑特征。”
“独立的特征?”表现出了很高的求知热情的夜之介,已经忘记谁在做自由研究了。
“嗎。如果是去欧洲旅游过的人,马上就会意识到了,因为那里的大型交通枢纽,通常都是线路的终点站。也就是说,从地图上看,行车线路与车站大楼,是呈垂直构造的,东京车站却是……”
夜之介接着南原的话说了下去:“这么说起来,车站大楼和行车线路,是平行排列着的呢。”
“是的。之所以会这样建造,从历史上追根溯源地说,是因为早在东京车站开业之前,上野站和新桥站这两个东西两端的交通枢纽,就已经存在了。也就是说,东京车站当时的使命,不过是成为一个连接东西终端的中转站罢了。”
“啊啊啊……原来如此。”夜之介再次虔诚地感叹道。
一旁的阳太,虽然已经有些疲倦,懒得开口说话,却依旧仔细地用录音笔,记录着所有的对话。
另一方面,南原则是仍然热情地继续着讲解:“之所以如此构造,是因为德国人加入了参与设计的工程师之列中。要说跟这个车站,拥有着相同构造特征的,著名交通枢纽的话,那就是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了。据说,当时就有‘东京车站的构造,是模仿了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的说法呢。”
这时,一眼看到了北楼平顶屋檐下,圆形钟面的夜之介,向老友眨着眼睛说道:“喂,看来你对‘东京车站史话’的造诣很深,不过,把‘东京车站的未来’弃之不顾,也可以吗?”
没有怀表彰显绅士风度的“忙碌的兔子”先生,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急得脸色都变了:“啊,糟了!……已经过四点半了!再不去,新站长的讲话就要结束了。”
三人急匆匆地奔向了北楼大厅。
“……所以很快,这个一直以来,受到大家关爱的东京车站,就要沐浴着新世纪的曙光,迎来它的新生了。”
圆顶正下方的舞台上,传来了新站长激昂的声音——讲话果然已经接近尾声。
“这次,承蒙大家的信任,委在下以新站长的重任,在此,我——宫路时子,谨代表东京车站的全体员工,对各位的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希望各位能一如既往地,爱护和关照我们的东京车站!”
舞台的正中,一位身着白色制服,头戴白色制服帽的女性,气势十足地站在麦克风前,佩伲而谈。她的身旁,陪同着一位同样身着白色套装、年纪五十上下的男性。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站长帽子的红色佩戴上,有着两条金色的线,而那位男子的帽子上,却只有一条金线,因此阳太猜测,男子的职衔,大概是仅次于站长吧。
另外,舞台上还站着其他一些身穿制服的年轻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的制服和帽子,都不是白色,而是藏青色的。
就在阳太注视着这个细节的时候,南原也不失时机地做起了说明:“那套白色的制服,是麻制的夏季制服,站长助理以下的职衔,是没有资格穿的。所以啊,说穿了,像我们这样的铁路人,做梦都在崇敬着的出人头地,到头来也就是那一身白装。”
夜之介听了,接下话来说道:“确实,宫路新站长倒是身着炫目的白装,一脸自豪的样子,可她旁边的白衣大叔,看起来就好像相当郁闷,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嘛。”
“嗯。”南原压低了声音说道,“旁边那个穿白装的,是首席站长助理,名叫田沼铁雄。论资排辈来算的话,是该轮到他当站长了……他一心这么想着,谁知道,上面却提拔了比他年轻的女人,就这样被甩在了后面,当然开心不起来了。我们公司为了顺应潮流、向世人展示全新的体制,在人事方面,也是咬着牙下了狠功夫呢。可是这么一来,东京车站内部,可是被搅得够呛。新站长宫路和首席助理田沼两个人,可想而知,肯定是合不来的。就拿这次车站的营运改建计划来说吧,据说是处处唱反调……”
说到这里,南原低下头,看了看还在录音的阳太,慌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补充道:“这,这话可就不用出现在研究报告里,发表出去了啊。”
夜之介见了,坏坏地笑着捉弄起他的老朋友来:“哎哟哟,没关系的啦!……这种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不是单纯的小学生所能够理解的啦。比起担心他,你还不如担心下我……会不会把这个段子,写到自己的小说里去比较好噢。”
“喂喂,你就饶了我吧。”南原被这么一说,哭丧着脸、合起了双手,对夜之介哀求道。
阳太则果然,对两个大人的滑稽对白,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眺望着舞台。这位名叫宫路时子的新站长,看来确实比旁边的助理要年轻,可是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多大年纪。白色帽子底下,被修得短短的刘海略微可见,里面似乎没有混杂着白发;面孔像外国人那样,很有立体感,带着浅色镜片的眼镜;妆上得稍微浓了一些,特别是口红——极深的红色,甚至让人感觉,跟这个职业不太相称……尽管有些扎眼,但总的来说,算是个美人吧,而且,还属于那种拥有“年龄不详”体质的人物。
与其相反,一旁的田沼助理,一看就是接近退休的年纪。额头上刻着被誉为是“常年从事铁路工作”,而铸就的深深的皱纹,双颊如疲累的牛头犬一般,丑陋地下垂着。然而,穿戴得体的他,看起来还是相当的仪表堂堂——如果没有帽子上,那仅仅是一条金线的差别,谁都会认为,这一位才是站长吧。
即便是对于“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缺乏认识的阳太,也一面对比着两人的形象,一面又暗下决心:悠闲自在的自己,可决不要像那些上班族那样,去争名夺利啊。
宫路站长的讲话结束,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因为此刻还不到上下班高峰,听众自然聚集得不那么多了。不过话说回来,真要在上下班高峰,也就不该举行这样的活动了。
讲话之后,担任本次活动主持人的年轻职员,走到了麦克风前面,宣布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将在圆顶的大屏幕上,播放精彩的‘未来东京车站展望’的影像,请在场的各位,一定要赏脸观看噢。”
主持人话音刚落,舞台两侧的扩音器里,便传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管吹奏乐,北楼大厅的上方,也骤然亮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巨大的屏幕,紧贴着半球形的屋顶,“俯视”着厅里的人群。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着怪异的银色服装的少女,少女的身后,则是鲜艳的蓝天和放飞的白鸽。
“大家好。”少女带着仿佛是贴上去的笑容,嗲声嗲气地对下方的观众打起了招呼,“我是担任今天节目向导的藤远里奈,接下来,我要为大家介绍,重获新生的二十一世纪,崭新的东京车站。”
这位名叫里奈的少女,怎么看都像是真人版的荧幕向导,而不是CG人物。然而,她那套剪裁得过于合身的银色潜水服,配上迷你裙的怪异装束,实在让人啼笑皆非。搞得好像——但凡表现未来,就必定要出现,身穿银色宇航服的身影似的——肯定又是哪个想象力贫乏的广告公司,搜肠刮肚,拼凑了这个滑稽的宣传片吧。
讽刺家夜之介抬着头,不禁失笑。
尽管穿着可笑,里奈小姐却表现得十分卖力,还跟CG动画人物“车站宝贝”搭档,从东京车站的历史开始,做起了讲解:“东京车站于大正三年十二月正式开业。”
伴随着“太空人类”的讲解,开业当时的东京车站影像,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一眼望去,当时的东京车站,与现在的东京车站,形象相差无几;只不过,当时南北两翼的圆顶,是表面光滑的半球,而现在的两个圆顶,则由于在战争中烧毁后,没能修复如初,成了八角形截面的半球。
随后,配合着里奈小姐的叙述,模仿了伦敦模式的丸之内区商业街的发展,以及如法炮制的八重洲商业区的发展,地下街、大型商场等的建立,地铁的开通,当时日本最快的列车“小珠号”的登场,以及使东京车站名扬世界的、决定性因素——梦之特快“新干线”的开通……东京车站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幕一幕,仿佛翻书页般,一一呈现在了大屏幕上。
终于,到了东京车站未来展望的阶段,“太空人类”向导,换上了自豪得有些过头的语调,继续进行讲解。
“就这样,在近百年的岁月里,与大家日渐亲近起来的东京车站的‘红砖之楼’,就要在最新的尖端科技引领下,沐浴着二十一世纪的曙光,迎来它崭新的生命了!……”
此时,画面上出现了预想中,新东京车站改建完成后的CG影像。跟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一个全然没有了“红砖之楼”影子的,特殊金属制圆盘的半球形建筑,从天而降,建筑两翼,原本是南北楼的部分,耸起了一对高达200多米的双子大厦,据说,日后将有高档旅馆、国际会所、大型商场等进驻那里。想必那些大力鼓吹着“借此改建刷新历史之良机,加速发展东京车站城区商业圈”的大型企业、广告代理商,以及紧随其后的政府和金融机关,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吧。于是乎,奇迹般地保藏着古老的传统文化的“东京味道”,就要如此惨遭蹂躏,香消玉殒了。
在“辉煌”的新东京车站。展望和“太空人类”偶像少女的满面笑容中,滑稽的宣传片,终于结束了播映。尽管整个宣传片,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一直仰望着天花板大屏幕的阳太和夜之介,却仿佛感到了东京车站,那历经百年沧桑般的肩酸颈痛。看完了全篇的阳太,一脸落寞,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个‘红砖之楼’东京车站……”
夜之介也点着头,不过,考虑到一旁的南原的心情,故意小声地回应道:“叔叔跟阳太有同感。那种光溜溜的圆顶和高层建筑,在东京,早就满大街都是了,现在还这样不厌其烦地,哎……”
宣传片一结束,“忙碌的兔子”南原又看了看手表:“啊,不行!……快到下班高峰时段了,得赶快进入下一阶段的介绍了。”
于是,阳太和夜之介,再度由南原引领着,一面听着公事化的讲解,开始了“东京车站名胜一日游”。
三人首先穿过,北楼剪票大厅旁的自由通道,向着车站的八重洲出站口方向走去。
与建造有皇宫和大企业商店街的一侧相比,八重洲出站口一侧,有着生意兴隆的大丸商场,地下则遍布着繁荣得一如往昔的“地下名店街”,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轻松自在的庶民的气息。南原告诉阳太,在这条“地下名店街”里面,还有着一个足可以容纳下两百人的大浴场。
按照南原的计划,“东京车站名胜一日游”的下一站,是一个有名的乘客约见地——银铃。可惜他正要拉着两人继续赶路的时候,被夜之介抢先叫了“暂停”。
夜之介指着从北自由通道,通往八重洲北剪票口的途中,地铁东西线交汇口下行阶梯的正对面,一扇狭窄的铁门,问道:“那扇铁门,是哪里?”
那是一扇陈旧的、有着两块门板的灰色铁门。门上锈迹斑斑、油漆剥落,看得出来,已经很长时间无人问津了。
“啊,那个啊。”南原的脸上,骤然布上了阴云,“旧自由通道的门咯。”
“旧自由通道?……”
“嗯。就是像现在我们走着的这条通道一样,使购票乘客可以无须经过剪票口,就能往来于丸之内和八重洲之间的自由通道。只不过,很早以前,那里就已经显得过于狭窄,现在这条自由通道开通之后,那里就不再使用了。”
“那里,现在不能通行了吗?”夜之介叔叔饱含兴趣地问。
“因为丸之内一侧,车站大楼的改建工程,那里现在不能通行了。再说,又宽敞又明亮的北自由通道,好好地放在这里,谁还去走那种地方?……那里应该已经被封死了。”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想进去看看了。”
“不行!……”南原马上否决了这个提案,“不是说过了,已经被封了吗?”
“知道啦,”夜之介贼贼地笑着,压低声音说道,“应该还有别的、不让我们进去的理由吧?”
沉默不答的南原,仿佛瞬间老僧入定了一般。夜之介则百无禁忌地继续说着:“因为那个旧自由通道的中途,有着传说中的‘禁地’七号室……”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终于缓过神来的南原,叹着气问道。
“你忘了?读书的时候,我结交的朋友里头,有一个名叫手岛的宅男,他可是铁道研究会的成员啊。”
“啊啊啊……那家伙,据说因为宅过了头,遭到了面试官的嫌弃,结果没有通过JR的选拔,最后,好像是在一家比较有实力的旅行社就职了。”
“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嘛。”
“那个手岛,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七号室,是——死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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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中的那只看门狗。</a>